天体历2011年8月25日18时03分
所以,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刘炎苦笑着坐在执行局的审讯室,旁边林欣悠然地抱起手臂,靠在椅子上,一副万事大吉的模样。
“你在担心什么,不会觉得我们会被逮起来吧。”林欣看着刘炎轻松地说道。
“不是,但是明知道自己无辜前提下的蹲局子真的很不舒服……”刘炎满脸苦涩,捂住脸,“我现在觉得你提前把雷先生支开真是先见之明。”
林欣翘起下巴点点头:“嗯哼,其实我大概料到了这种结局,提前做好了两手准备,当然,一点也不会牵扯到雷先生。”
“所以都是你安排的?早知道要蹲局子你也不先通知我一声?”刘炎好气又好笑,果然,一个两个在安排别人这点上,都不是好东西。
“别生气嘛,来局子喝茶我可是已经习以为常了。”
“老哥都带你干过些什么……”
今天,原本是两人为雷荃执行保镖任务的日子。
至于这两人为什么会被拉到局子里面讯问,还得从十个小时之前说起……
天体历2011年8月25日8时15分
此时,刘炎与林欣正准备与雷荃会和。
从前天下午刘炎就一直格外沉默,动不动眉头紧锁若有所思,刚才甚至差点撞上勃艾克的玻璃大门。林欣在旁边看着,暗暗扶额,看不下去了往刘炎脑门上轻拍一下:“想啥呢想这么久,想不出来个结果不妨说给我听听?”
刘炎没及时回过神,愣了一下才开口:“林欣,老哥说的那个盗猎集团,能不能具体跟我讲讲?”
“我还以为你会去问老师,”林欣有些惊讶,“总而言之就是一条地头蛇组织,盗猎只是他们的发家产业,成员不多,但是其中能力者不少,所以作案成功率很高,而且大部分成员通过盗猎得来的本钱在其他地方投资,使火枪队拥有了一笔不小的表面上合法的财产。他们同时也与猩红之手建立了联系,似乎是寻找到了庇护,躲过了不少能力监察机关的突击搜查。”
刘炎听完眉头皱的更紧了:“听上去不像是好对付的团伙,就算我们背后有勃艾克,听你这么说雷先生假如和他们有勾结,我们也不一定能找到证据,毕竟能力监察机关都不能施以有效的打击。”
“嗯哼,我又没说我们要直接搞垮整个火枪队,而且我很清楚不论雷先生有没有和火枪队交易,我们两个根本找不到任何会对火枪队不利的线索。”林欣摆了摆手。
“……那老哥交给你的事怎么办。”
“别急,火枪队能在能力监察机关的眼皮子底下跳舞,一来有猩红之手替他们抹销证据,二来火枪队的成员都会采取代理人制,每个成员洗钱的时候都会找到一个代理人,两人之间完全不产生直接联系,那么,就很容易让代理人出去背锅。那你好好想想,这样一个代理人,可能没有背景吗,而且满足这种条件的人会多吗?假如有问题,我们只需要找到那个代理人的一些黑料,反手举报同时暗示和火枪队关系不浅,搞掉他们的一部分业务还是没有问题的。总而言之,我们不是警察,所以看见违法的事,啊~我好怕怕,赶紧报警。”
听上去竟意外的合理……刘炎本来还以为勃艾克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
“至于雷先生,你不用担心,合理的交易我们不会干涉,但是假如对方真是火枪队的人,我会耍点小手段。你看着配合我就行了。”说着林欣比起大拇指,露出一个有点狡黠的笑。
听着林欣的安排,刘炎心里也大致有了数,笑道:“你总是把事情安排的这么长远?刚才听下来我总感觉没有我你一个人也能解决。”
林欣耸耸肩:“事实上确实是这样,毕竟你又不是我们的人,我怎么好意思让你替我们干这么多活?还有也是因为老哥没有别的学生,以前出委托的时候很少能找到帮忙的,只能靠自己。”
“你习惯了?”
“一般般,倒是你,我原本以为你是个明哲保身的人,那天为什么会同意老师的提议?和勃艾克共事会让你趟的水越来越浑。”
我现在趟的水还不够浑吗……刘炎在心里苦笑。还没来得及开口,便看到远处一个穿着米色西装的男人向这边挥了挥手。
与雷荃会和后,一些私事两人也不方便交流了。一路上还算顺利,林欣问了几个问题,得知了卖方把交易定在了洪门茶馆内。
刘炎听着显得有些不高兴,结合白河区的状况,他合理怀疑这个茶馆经营着“那种生意”。
雷荃却表示没有,那家茶馆他也略有耳闻,是白河区为数不多的正经地盘,也是能让那帮脑子一热就要抄家伙的好战分子冷静下来上桌谈判的地方。至于这是什么原因,他就不太清楚了。
两个人都没注意到林欣脸上闪过一抹淡笑。
三人到了茶馆,是一栋仿古建筑,三层高,每层飞檐下有斗拱支撑,上有走兽,大门上镶着的牌匾上有两个字:洪门。
“洪门茶馆,”雷荃介绍道,“我听过评论,这家茶馆不仅仅是绝佳的谈判场所,他们的茶,放在东安所有茶馆也是能排上前三的。”
“哈……但是普通人可没人想来这吧。”林欣说着一把揪住从身边经过的一个年轻男子,“钱包可以还给我的搭档吗?”
刘炎听了一摸口袋,空荡荡的。自己这就遭了扒手?这治安未免有点太糟糕了!
被揪住的男人发现事情不对开始拼命想甩开林欣的手,林欣叹了口气,左手把男人向自己这边猛地一拉,右手向着男人的下巴狠狠一拳。“砰”的一声闷响,男人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我们不要节外生枝了,”林欣边说着边从昏倒的男人身上掏出刘炎的钱包还给他,“赶快进去的好。”
“那他呢?你把他打晕了就这么丢在外面?”刘炎怕这会节外生枝。
“打晕?没有,那下子最多让他眼前一黑,一会就清醒了。我们走,不用管。”
另外两人点点头,推开茶馆的门走了进去。
进门后是柜台和黑色的屏风,左右摆上了小茶几和藤条靠背椅。前台的小姐面庞精致,留着齐耳短发,身着带竹叶花纹的黑色旗袍,高雅,但是透出不近人情的气质。在用余光打量了三人一番后,起身微微一笑:“这里很少有孩子来呢。三位是已经有约了?”
“嗯,雷荃,三楼,七号桌,与周瑞通先生有约。”雷荃上前一步。后面林欣背着手站着一言不发,墨镜挡住眼睛,让人看不清她是否在打量什么。
“嗯……我来看看,”前台小姐翻了翻记事簿,“没有问题,先生,但是恕我直言,周先生在预约时只为您预留了两个席位,换言之,按照洪门茶馆的规矩,有一人小店不能接待。”
林欣头转向了雷荃,没有出声,也没有什么表情。
雷荃当然明白林欣的意思,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
为什么会预留两个席位?
这次的生意说小也不小,不可能专门还给你家人留个位子。无论雷荃是否有跟那一位卖方提到会带上护卫,对面要么会预留雷荃一个人的位子,要么三个人都会被带进去。
看得出来对面是有些打算,剩下的那个席位可能有问题,也可能是会向那一边反映一些问题。
看着面前的少女沉默地望着身前的男性,前台小姐双手抱于胸前:“呵呵,几位若是有事商量,不必顾及在下,这也是我们的规矩,洪门茶馆的佣人必须守口如瓶。”
“不,不用了,”林欣似乎是想通了什么,走到刘炎的身边解下枪袋带着手枪递给他,“刘炎,你就在门口警戒,遇到可疑情况就向我联系,我和雷先生两个人上去。”
“林欣小姐,我看您的搭档似乎还没有持枪许可,单独让他警戒门口未免不妥。”雷荃对让刘炎单独留下似乎有些不乐意。
“雷先生,这一行,我的判断自然有我的道理。这里毕竟是白河区,我不能让您单独行动。当然我的搭档资历尚浅,为此我也要和他交代一些事,还请您稍等片刻。”林欣露出了礼貌的微笑,雷荃看了,也不再言语。
刘炎可不干,他怂啊,第一天来东安,就被炸成残废的场面历历在目,现在甚至在更混乱的白河区,怎么有信心保护好自己?疯狂地给林欣使眼色:你想干嘛啊,我啥工作经验没有,怎么来配合你?
林欣向他做了个安静的手势,敲了敲耳边连着对讲机的耳机耳麦:“你就守在门口,有突发情况我会联系你,不要和任何人起冲突,懂了吗。”
刘炎本来还想说什么,但是林欣随之塞过来的东西让他不再言语。
是林欣勃艾克的工作证和胸章。
刘炎是相当聪明的,马上明白了林欣的意思。
看着林欣带着雷荃走过屏风,刘炎把枪袋系上,别起胸章,工作证塞进上衣口袋。手不自觉地紧了紧领带,退向了墙边。
一旁前台小姐的视线让他相当不舒服,他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但是他希望不是什么歪主意。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帮林欣看住门,剩下的就祝林欣一切顺利吧。
楼梯上,两人正在一楼和二楼中间,林欣突然止住脚步,回过头:“雷先生,您有事瞒着我。”
这语气是如此的肯定,雷荃吓了一跳,一时间忘了反驳。
“我并不是说您在骗我,但是起码您没有告诉我知道的所有事情。”
“哈……”雷荃尴尬地笑了出来,不置可否。
“能请您告诉我剩下的部分吗?这里是楼道,比较方便。我是您的保镖,如果不了解事情的全貌我无法做出有利于您安全的判断,我们的合约上也注明,若发现您有涉及违法行为我们有权立即终止保镖任务。”林欣的态度很强硬。
雷荃扶住额头,思考着,看上去还是在纠结。
“若是您不相信我,也还请您相信勃艾克。”
林欣摘下墨镜,眼睛勾直直地盯着雷荃。片刻,雷荃像是屈服了,长叹一口气:“我不知道周瑞通是不是他的本名,但是他在联系我时提到了,说是为了体现双方的信任,货会当场成交,但会面只允许我一个人去。”
“您有没有告诉过他请了我们担任护卫的事?”
“没有。我对这种二人会面并不是很放心,所以才找到了你们。”
“但是您刚才却想脱离我们和他单独会面。”
面对林欣的责问,雷荃只能苦笑一言不发。
“我猜您还有事情没有告诉我,起码您和那位周先生达成了一些协议。”
这时雷荃的脸抽搐了一下:“您该不会是在套我的话吧。”
“非也,这些都是我的猜测,打交道的人多了,对这方面就会有基本的判断。而且我并没有套话的必要,我们只是雇佣关系,不是吗?”
见雷荃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林欣笑了笑:“雷先生,我甚至可以猜,那位周先生有能力者当后台。”
听到这里,雷荃浑身一震,一种完全被看穿了的感觉袭上脊背,针扎一般的感觉。
“还要我继续猜吗?”林欣此时从容不迫地笑着,但是那股压迫的气势却一点也没有减弱。
“您应该都知道了吧,还要我说出来吗。”
“嗯哼,不然冤枉了好人也不对啊,”林欣把手插进西装口袋,淡笑道,“不如这样,雷先生,我答应您,无论如何,在保障您和您家人安全的前提下,那几只瓦沙克的大脑一定成交,而且,这之后,您与这件事将毫无瓜葛。”
“你要怎么做?”
“我要用些勃艾克的手段,为了您的清白考虑,还请不要过问。”
“……条件。”
“很简单,第一,告诉我您知道的所有的事,第二,我不会随您一起会面,在见到对方后如果对方问起什么,就说上来的时候撞到了人,关于我的事什么都不要提,第三,以后不要再牵扯进类似的事里面,东安可是很缺良民的。”
雷荃的眉头从刚刚开始就紧皱着:“你怎么保证?”
“请放心,我们的合同也写了,如果对方因勃艾克事务员个人或者法人行为受到意外伤害或者有受到意外伤害的可能性,勃艾克有义务为其善后。我的提议当然也算。”
“最后一个问题,”雷荃喘了口气,表情不再那么紧绷,“他们会怎么样?”
“假如他们真没干好事的话,大概会蹲大牢吧。”
“成交,”雷荃屈服似的仰起头,“那个周瑞通有能力者当后台,这是他自称的,当然我并不怀疑,毕竟他们能拿到瓦沙克的大脑这种东西。”
林欣点了点头:“所以他们为什么会找到您?”
“呃,这我并不清楚,说不定只是看上了我投机商人的身份。”
“您和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
“……我会定期帮他们倒卖一些产品,作为交换,他们会在我的生意上给予一定的‘照顾’。”
听到这,林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还真是老师说的那样。
她也没有再问什么,转而绕到雷荃身后,把他推向楼梯:“那么,接下来我会和您分开,不要刻意寻找我的位置,在会面之前,我会保证您一直处于我的视野之内。之后的会谈您就当我不存在,有人问您有没有遇到我就说是好像在楼梯上擦肩而过,该说什么说什么。走吧,让对面等太久了说不定会起疑。”
送雷荃走上楼梯,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后,林欣熟练地摘下墨镜,拿起自己事先准备好的眼镜换上,散开盘起来的头发遮住耳朵,拉掉领带,解开领口到锁骨。她的身材本就不错,这番换装完美地掩饰了她的原本年龄,让她看上去像一个干练的职场女性。
女大学生来这种地方总归有点不合适。
走上二楼,一瞬间,她就感觉到四面八方,如同针一般刺过来的目光,假装不经意地扫视了一遍,鱼龙混杂,不愧是白河区的黑帮们商讨“生意”的地方。
而且,这也说明了一个问题——在龙门茶馆里谈判是绝对安全的,完全不用担心冲出来执行部队把自己带走。能力监察机关在三年前元气大伤,失去对白河区的实际控制权后,直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恢复。
现在她的一举一动都要小心翼翼,可能一个不注意就会打草惊蛇。她不知道对方眼线的水平,也不清楚那个接头人的警惕性如何。只是短暂的思考,她朝着二楼的五号桌走去,一点也不避讳周围警惕的目光。
五号桌只坐了一个男子,个头矮小,背靠着护栏,桌上的茶像是已经凉透,也没人给他撤下去。
这不是林欣的熟人,而是刘易风的熟人——洪门茶馆的老板,人称“谨”。
谨只是抬头瞟了一眼:“刘易风的小徒弟?他应该跟你说过规矩,这张桌子是有入座费的。”
林欣笑着点了点头,掏出钱夹把“小费”推给谨:“让我在这坐一会,一会就走。”她压低声音道。
“我知道你在找谁,也有你想要的东西,你不考虑考虑?”
谨没在说谎,事实上,他对发生在东安的事情几乎无所不知,是东安最著名的几个情报贩子之一。但林欣笑着摇了摇头:“是考试,不方便。”
一般而言,事前知道地点这种情况,林欣一定会提前来踩点,包括但不限于套取情报,融入群体,规划撤退路线。但这次,在她听见“洪门茶馆”四个字后整个人都松了口气,刘易风以前带她处理委托,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都会来这里找谨购买情报,对这里的各种规矩熟的不能再熟。
这也是为什么即使打扮了一番谨也能一眼认出自己。
至于为什么没把这件事告诉刘炎,他毕竟没受过专门的话术,一个不小心就会说漏嘴,搞不好还会引得雷荃怀疑,麻烦事的诱因当然是越少越好。
和谨谈话间,她也循着三楼的天井找着雷荃的身影,好巧,就在自己对面的上方。而对面坐着的那个梳着偏分,面庞方方正正,看上去不苟言笑的,无疑就是自称周瑞通的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