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体历2011年9月18日10时10分
殿门区 勃艾克本部
“您说的我确实理解,但勃艾克有自己的规划。现在我们还是不能肯定猩红之手的具体目的,像这样贸进,是对在这里工作的所有事务员的不负责任。”王仁龙面对眼前少年外貌的检察机关分部长,沉声道。
董重信的脸色也不好看:“但无论如何,也不该显得如此草率。恕我直言,勃艾克现在投入了多少人手来应对这件事?十分之一,二十分之一?猩红之手近期的行为已经几乎可以肯定他们在酝酿一场巨大的阴谋了,而且已经准备了相当久。贵公司目前只派遣来这些人,虽说会增派人手,但要多久?又派多少?难道等猩红之手已经准备完全了,或者都发动下次反叛了,再后悔莫及吗?”
会客室内只有王仁龙和董重信两人。会客室门的隔音效果并不好,站在门外的众人都把二人的争论听了个七七八八。刘炎也在其中,他抿着嘴,盯着地板。林欣在他身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拍拍他的肩膀。
“在这件事上我希望检察机关能和我们共进退,维护整个东安的秩序从来不只是勃艾克一方的事。”王仁龙话说的丝毫不留情面,董重信的表情瞬间变得颇具威胁意味:
“我们从来都不曾在维持东安的秩序这件事上有所懈怠,王先生,能力检察机关已经派遣人手组成特别小队潜入白河区深处,包括那些正在白河区边沿戒严的执行局成员,您刚刚的话,是对他们所有人的不尊重。”
王仁龙冷笑一声:“尊重是相互的,董分部长。目前为止,一手的情报是我们事务员搜集的,与白河区组织的沟通合作是我们的人在负责,白河区内的哨站也是我们建立,并且运转。我们又怎么不是在冒着天大的风险?更何况这些事务员大多是应召自愿参加这一危险的行动。您要我们冒着有巨大牺牲的风险激进行动,谈何尊重?”
“等猩红之手把刀磨锋利开始动手了,牺牲会更大!”董重信厉声道。
“这没有可比性。”王仁龙不为所动。
“看来我们今天是达不成一致了,”董重信从沙发上站起,“但我还是忠告王先生一句,请考虑清楚,不要等一切尘埃落定才追悔莫及。”
“感谢,我会好好考虑。”王仁龙没有起身,只是目送董重信推门离开。
门外,董重信从人群中走过,气氛一直很沉重,重得所有人连喘气都费劲。
过了一会,王仁龙才从门内走出。他高出周围的人群一个头,俯视了一圈周围的事务员们,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是语气缓了很多:“方才的会谈并不代表我们要和检察机关交恶。只是也要向他们表达我们的态度——我们并不是他们的下属机构。”
“好了别聚在这里了,该工作的工作,没工作的稍微歇歇,”他挥挥手示意人群散开,接着在人群中找到严飞,“你什么时候返回前哨站?”
“最晚今晚六点前。我们和第七组今晚有会议,关于与其他的白河区组织合作的相关事宜。”严飞答道。
王仁龙点点头,正要交代些什么,口袋中的电话响了。是金晴明打来的。
“喂,阿晴,是我。”他接通电话。
“副所长,紧急情况,前哨站遭到袭击,”金晴明在电话那头说道,隐约间能听到周围嘈杂的人声,“通知严飞,今天晚上与第七组的会面取消,立刻带所有参与这次任务的事务员返回哨站。”
“好,发动袭击的是谁?”王仁龙问。听到他的话,严飞,不远处的刘炎林欣,都不约而同地转头。
“大部分是白河区的普通群众,目前他们围堵在哨站的大门口,一部分事务员在抵抗。但很显然中间有一些在煽动他们的可疑人员。副所长请尽快。”说完金晴明挂断了电话。
天体历2011年9月18日16时58分
白河区 勃艾克安全屋
围堵安全屋的暴民直到15点左右才逐渐散去。好在安全屋整体已经被充分加固过,实质上受到的损伤并不大,但整体,尤其是正门,还是显得一片狼藉。刘炎站在门口,有些迷茫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嘿,”一只手把刘炎拉进了室内,是严飞,“别站在门外发呆,有些想不开的说不定还会回来,被石头砸到总归是不好的。”
一楼的会议厅和一些会客室,到处都是伤员和被严飞带来的医护人员,万幸大多是擦伤和钝器挫伤,稍微严重些也只是被燃烧瓶点着了衣服,烧伤了手臂。
下午严飞从勃艾克的带着增援赶到时,看见门外一大帮人,举着画了侮辱性画面的牌子,喊着粗俗的,难以入耳的口号,向在门口列成一排排,举着防爆盾的勃艾克事务员们扔各种东西。
勃艾克的队伍试图用催泪弹,辣椒水驱赶人群,但实际上作用不大,这些暴民就像是着了魔,稍微被赶走一些,又有一大批涌了上来。
这样混乱的画面在刘炎的大脑中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他记得严飞一到场就接通了所有人的耳麦,下达指令指挥协助驱赶人群。他也记得严飞把自己从林欣旁边拽到自己旁边,让林欣放开手脚。又在过了好一会后,他似乎是和大姐说了些什么,让自己用能力掀起些东西但不至于伤人,但自己还是没控制好,震飞了几个暴民,这反而起到了有效的震慑作用,抗议的人群一时间不敢上前,被顶上来的事务员们纷纷赶跑。
他不理解,为什么东安,不白河区的人会这么疯狂?自己到底要做什么才能平静地生活?
为什么老哥一定要自己经历这些事,甚至是执着于此?
严飞看着门外的乱象,忍不住叹气道:“能力检察机关肯定会拿这事给副所长施压,逼我们去逼猩红之手。”
“为什么是让我们去?”刘炎实在不解,勃艾克到底又为什么要背上这种责任?
“为了让更多的人,我们的亲朋好友不用生活在动荡之中啊,”严飞把两手背在后脑勺答道,“这点上,我们和检察机关实际上是一样的。但检察机关往往比我们更激进也更多疑。唉,说到底,我们和他们的冲突还是方法上的冲突。”
刘炎却又听出来了些问题:“勃艾克……难道我们实际上并不想对付猩红之手吗?”
严飞摇摇头:“嗯……现在确实是不想的。假如猩红之手不主动挑起争端的话。牵扯到一些遗留的问题,强行把猩红之手从白河区拔掉,代价太大了,大到足够在白河区再多一个猩红之手。”
“白河区的人,就这么讨厌勃艾克和能力检察机关?”
“虽然这里面有猩红之手刻意引导的成分,但更多还是源自于能力者社会中必然的一种思想吧。”严飞苦笑着,从衣领内掏出了项链。刘炎看去,项链的下方挂着一只漆黑,闪着光泽的蝙蝠挂坠。
严飞抚着挂坠,说道:“我们能力者,不得不说,虽然有反噬这一副作用存在,但是引发的超自然现象却也是真实的。相比于那些普通人,难免不产生一种优越感,这样的人聚在一起,就是你看到的白河区,这样的思想不断发酵,最后就导致了三年前的东安市大变动。”
“是吗?”刘炎想起了自己在千钧一发之际才觉醒能力,想起每次使用能力后天旋地转的恶心感,又想到,假如自己没有这份天赋,是不是就不会被老哥安排来到东安,能过上平静稳定的生活?“这在我听起来像是个笑话。他们引以为傲的,我偏偏避之不及。”
严飞听了不由得耸耸肩:“生活倒确实没法事事如意,咱们能做到的只有接受它,并好好利用它。”
随后,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都看着门外,和身前来来回回收拾残局的事务员们。
又过了会,严飞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个机灵,马上对刘炎笑道:“小刘,我带你,去白河区深入走走,你怎么说?”
“啊?”刘炎没跟上严飞的脑回路,只能发出一个表示疑惑的音节。
“我说真的,就去白河区看看。你说想看什么,我就带你去看。”
这人是当这是旅游呢?下午勃艾克的安全屋才被冲,还没到晚上就要出去,还要带着自己?刘炎又惊又疑,上下打量起严飞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严飞赶忙解释:“嗐,我刚刚就是想,你对东安,会产生这些问题,是因为你并没有真正领会到在东安的生活方式。白河区,它再怎么混乱,再怎么不堪,它始终也是东安的一部分,你在这里生活,就不可能不与它发生交集。那不如就趁现在,好好地了解它。”仿佛是怕刘炎还不放心,他拍了拍胸脯,“没事,怎么说我也是大姐的得意门生,护你周全还是不在话下的。”
刘炎有些犹豫,但接着一只有力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是金晴明:“刘炎,还记得你加入事务所之前,我问你的那个问题吗?”
“我……喜欢东安吗?”刘炎有些别扭地答道。
金晴明点点头:“那就去吧,严飞会保护好你的,仔细看,用心想,然后来回答我东安在你眼中的样子。”
天体历2011年9月18日18时21分
白河区 外围某街道
严飞带着刘炎,两个人身着便装,走在上次林欣带刘炎走过的去找葛雷尔夫的路上。
正值下班的高峰期,一路上的小贩人声鼎沸。一看就不健康但很好吃的小吃摊彼此拥挤,占据了小半条马路,围绕在周围的,有打赤膊,看上去刚从工地上下来的壮汉;有勾着腰,鬼鬼祟祟,试图顺点什么的小偷;也有不少穿得光鲜一些的——很显然是一些能力者组织的成员。
“真是……相当的有活力。”刘炎由衷地感慨道。上次和林欣来这里时,因为刚刚过中午,一路上人并不多。
“白河区边沿地区实际上很少有能力者组织的成员,在这里生活的,要么是小本经营的小贩,手工艺人,要么是从事体力劳动的工人,”严飞介绍道,“能力检察机关之前筹划的对于跃新区的开发,其中大部分的工人都来自这里。”
刘炎点了点头,脚步稍稍加快往前一冲,让后面一只不干净的小手扑了个空。
再往前走了一段,一路上的房屋越来越稀疏,小贩也越来越少。走过脚下的这条街,就只能看到爬满爬山虎的泥灰色住宅楼,和穿插泥灰色柱子的铁栏杆围墙构成的小区。严飞停下了脚步:“从这里,大致再往前走个一两公里,就能到那所孤儿院了。”
“好安静,”刘炎回过头望向刚刚经过的街道,“和刚才比就是两个世界。”
严飞笑了:“白河区的人可没有把宝贵的下班时间浪费在家里的习惯,吃喝嫖赌,总得沾点。”
这话让刘炎又回头望了下走过的街道。
“想体验?以后再说吧,”严飞拍拍刘炎的后背,开了句玩笑,“接下来,我们继续往孤儿院那边走?”
“行。”刘炎点头道。
白河区的落后是体现在各种方面的,尤其是各种基础设施上。没了方才的人声鼎沸,太阳逐渐落山,一旁的路灯,亮一盏灭三盏,即使刘炎从不怕鬼,背后也有些冒汗,莫名地紧张。
爬山虎在建筑上肆意地扩张,不经修剪的绿植野蛮生长,伸出围墙,投下的阴影在地上形成一片片光斑。
呲啦。
一盏闪烁的路灯发出漏电的声音。
拐过弯来的刘炎和严飞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严飞往前迈了一步,把刘炎半掩在身后。
闪烁的路灯下,这条这时候人迹罕至的小路,走过来两个遮掩的严严实实的人。
在看到刘炎和严飞后,其中一人摘下兜帽和口罩,露出在闪烁的路灯下闪闪发亮的头顶,和因为阴影愈加坚毅的面庞——是何以蓁。
“何先生?”严飞很疑惑,这里不是第七组的活动范围,为什么何以蓁会在这?
“严飞,以及刘炎,”何以蓁发出的声音仿佛有压力,“我有一个请求,请你们在这里,听我身边的这位朋友把话说完,不要动手。我保证他没有恶意。”说完,他看向了自己身边另一带兜帽的男人。
那个男人摘下兜帽,与此同时,刘炎,严飞倒吸一口凉气——长发鬓,细长的眼睛里仿佛有刀刃的寒光,毫无疑问,这个男人,是“开膛手杰克”!
“啪”!严飞向前踏一步,一只手握住项链另一只手拔枪对准张陌云:“何先生,我需要合理的解释。”
“我想和万事屋勃艾克合作,”何以蓁没说话,张陌云开口道,“我需要得到勃艾克的帮助。”
“啊?”刘炎和严飞不约而同地发出声,甚至有拍拍脑袋的冲动,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张陌云抿起嘴,一把弯下腰:“二位,我是认真的,听我说,我要和你们,和万事屋勃艾克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