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体历2011年9月21日20时
白河区 第七组名下某房屋
张陌云被何以蓁带到了这里。两人停在门口，何以蓁说道：“那位女士已经在里面等着了，你去吧。”他拍了下张陌云的背。
张陌云点头，身子却没有动，他看着何以蓁：“老何，真的……很谢谢你，你帮了我这么多，我却没有什么可以回报的。”
“回报这种事，只要活着，慢慢考虑，”何以蓁安慰道，“好了快走吧，别让人家等太久。”
张陌云做了一个深呼吸，推门走进去。看到里面的长桌上，金晴明坐在上首，视线很冷，明明是坐着，却有一种被她俯视的感觉。她带来的另外两个事务员坐在同一侧，显得老成一点的那个离自己近一些，正带着戒备打量自己，年轻一些的那个并没有看自己，但待在这个空间仿佛就让他浑身不自在。
长桌上摆了四杯水，已经坐下的三人面前各有一杯，还有一杯在最靠近门的座位前。金晴明朝座位的方向做一个“请”的手势：“坐吧，你要商量的事我们慢慢聊。”
张陌云坐下来，他还在想该怎么开口，就先听到了金晴明的声音：“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
明明是句问候的话，但听着金晴明的语气，张陌云从中感觉不到一点关切的意思。
“还行……”他只说一个词就没声。他不知道现在自己该用怎样一种态度。
“还行你也不至于来寻求我们的帮助了，”金晴明摇了摇头，“你现在后悔了吗？”
“……嗯。”张陌云低下了头，“如果我能早点认识到猩红之手的真面目的话……”
“没什么早点不早点的，”金晴明打断了他，“你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要为这个结果买单。”
“是。”张陌云点了下头。他感觉有些恍惚，对面坐的那个人明明已经不是自己的上司，自己却像是回到执行局时期，正在受训。
但金晴明也并不是为了训他才说出这些话，只是许久不见，有些话直接脱口而出了。她叹了口气，把话题拉回正轨：“我们来谈正事吧，关于我们的合作。你对斑鸠党这个组织，有多少了解？”
张陌云稍稍回忆了一下，道：“斑鸠党，我和他们的交集并不多，但我从猩红之手，我能阅览的档案中所了解的，他们算是与组织关系比较密切的下属组织之一了，由代号干部‘许德拉’直接负责。职能上，平时一般充当白河区内环的眼线，听命于猩红之手介入并处理组织纷争，以及为猩红之手的行动善后。你们接下来的目标是斑鸠党，为什么？”
张陌云的问题反而让金晴明露出了苦恼的表情：“你……不知道？”
张陌云摇头，但结合近期猩红之手的一些行动，稍微思考就猜到原因：“因为……下一个清理对象是他们？”
“对，”金晴明并没有再多解释些什么，又问了几个问题，“一般猩红之手的行动计划，你能得知多少？斑鸠党近期的动向，能不能调查到？这些信息，你怎么传递给我们？”
“猩红之手内部，虽然我也是代号干部的一员，但每个代号干部都直接对剑锋，也就是猩红之手的首领负责，”张陌云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这件事上我不敢打包票，每个代号干部只执行自己分配到的计划，对其他人的行动基本不会干预，我只能尽可能打探到相关的情况。顺带一提，负责整个白河区组织清理行动的代号干部是‘怪人二十面相’。”
这个名字让金晴明感到一阵不舒服，刘炎注意到她异样的表情：“‘怪人二十面相’，这个人怎么了？”他向金晴明问道。
“他是猩红之手中最恶劣的人，没有之一。虽然他本身的能力就和他的代号一样，只有易容的效果，但是变态的嗜好和下三滥的手段，还是让他成为猩红之手中最让人避之不及的对手。”金晴明边解释边扶住额头，“林欣她们那次行动之后我就该想到的，我还是太乐观了。”
适当的沉默后，张陌云继续道：“斑鸠党的行动和近期的打算我还是很容易知道的，‘许德拉’对自己手下的人的管理向来比较散漫。至于传递情报……要通过第七组吗？”
“你自己都觉得不合适了，”金晴明表示否决，“你和我们合作，目前风险也只在你我两方身上，还要再把第七组拉进来吗？”
“是，是我考虑不当了。”张陌云说完继续思考可能的信息传递方式。
金晴明叹了口气：“你还记得检查机关的会面暗号吗？”
“记得。”
“我会把这个暗号联络方式交给严飞，就是他。”金晴明指向严飞，张陌云顺着看向这个男人，他在一开始的警惕消退了不少，但也没有露出除此之外的情绪。“假如猩红之手有什么重要的情报，你就在距离白玫瑰公馆5公里左右的跘马巷里留下记号，严飞他会看见，之后你们在那里会面，没有问题？”金晴明吩咐道。
“我有，大姐，但我想让张先生稍微回避一下。”严飞道。
张陌云听了这话很自觉地退出门外。严飞随之开口：“大姐你的意思是让我也参与对猩红之手的秘密监视？那据点那么多工作，你一个人处理起来会不会太繁重了？”
金晴明摆了摆手：“没有关系，后面对斑鸠党的提前营救，视情况我也会参与其中。我恐怕猩红之手的动作会很快，所以只是这一段时间的话，不会有事。”
“那我也不劝大姐你些什么了，”严飞说完起身将张陌云请回桌上，“我们可以继续了。”
“那，勃艾克对我，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张陌云问金晴明道。
“即使不太可能，但你也要继续试图搜集猩红之手试图发动叛乱的直接证据。如果能力检察机关能介入，想必他们也会老实很多。接下来说说你的要求吧。”金晴明的手肘离开桌子，身体向后靠，做出听人说话的姿态。
张陌云马上道：“我想要勃艾克所有关于七杀的资料，以及近期搜集白河区关于七杀的情报。”
七杀……这个名字刘炎在那天晚上就听张陌云提过，林欣也曾在会议上汇报过。他问过林欣这个名字代表什么，得到的回答是：一个会吞噬生命本身的真正的恶魔。
金晴明听了只叹气：“那你可能会失望了，勃艾克对于七杀，只有最基本的记述，而我们近期对七杀相关情报的分析表明，这大概率就是猩红之手放出来混淆视听的一条假消息。”
“我不这么认为。”张陌云回复的斩钉截铁。
这样的态度让刘炎感到不安。严飞的眼神则充满疑惑，他先看了看张陌云，又向金晴明投去征求意见的视线——金晴明很平静：“你为什么会这样推测？”
“七杀确实是失踪了，我从加入猩红之手，到今天，一直在调查他们的内部，我可以确定，”张陌云的情绪逐渐变得激动，“但首领剑锋，他对七杀，这样一股强大的力量失去了，却并不急着寻回。直到如今，他准备掀起叛乱了，又把七杀的名头给搬了出来。他可能确实没有掌握七杀，也不知道具体在哪，但他一定得知了什么消息，让他确定，七杀，肯定还活着！”
金晴明听了，只是闭眼摇摇头：“我刚才听你的分析，缺乏必要的逻辑。只能解释为你的猜测。但我们还是会尽可能寻找七杀相关的消息，同时我也要跟你说，很大概率会一无所获。”
“无所谓，但是我需要你们这样的帮手。”张陌云果断答道。
金晴明沉默着看了会张陌云，又看向自己的脚尖，道：“那既然我们两方对合作的内容都没有意见，严飞，你把合同给他看一下。”
合同？张陌云有些疑惑。这次自己和勃艾克的合作，并不建立在两方的平等谈判上。自己有求于勃艾克，勃艾克也可以只许下空头支票，那签一份合同又能保障什么呢？他这么想着，接过严飞递过来的一沓纸。上面的格式他知道，是勃艾克正式的委托合同。
“我们已经提前拟好了委托条款，”金晴明道，“你看看，假如没有问题，就在委托人那栏签字吧。必要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张陌云大致翻阅了一下，委托书是自己对勃艾克调查七杀的委托，勃艾克需要向自己共享一切现在已知和之后调查所得的有关七杀的情报，而自己这边的报酬是提供猩红之手的行动情报和为勃艾克的相关人员提供行动上的方便。
他翻到最后，签上名。递回到严飞手中。严飞收拾起文件，金晴明这时问道：“张陌云，在这一切结束后，你打算怎么办。”
“一切结束后？一切还早。”张陌云摇头道。
“我是说，当你真找到七杀，在解决了你们之间的仇怨后，你打算怎么办。”
张陌云并没有想过那么久的问题。他思考一小会就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我……不知道。”
“那从现在开始好好想想吧，”金晴明起身做出“请”的动作，“你该回去了。”
刘炎感觉张陌云走的时候步伐有些乱。这时他听到金晴明问自己：“刘炎，现在你对张陌云怎么看？”
“和想象中……差距蛮大的，”这是刘炎最直观的感受，他继而补充道，“而且，他在大姐你面前，好像没有脾气。”
“那你要记住，张陌云这样的人在猩红之手中是异类，你听他的话也能感觉出来。不要因此对猩红之手放松警惕，”金晴明顿了顿，“当你知道了现在的一切后，假如你是我，你会去帮张陌云吗？”
又是会让刘炎纠结的一个问题，但他认真地思考了一会，缓缓点头：“或许，还是会的。”
“呵，”金晴明发出了今天第一声笑，“好，那我们也回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