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妈妈又吵架了。
她躲在房间里,双手抱住膝盖,听着外面的打砸声与叫骂,蜷缩着的身子忍不住颤抖。
“老娘不仅要管那个拖油瓶,还要出去打工,娱乐一下怎么了?”
妈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妈妈是这附近出了名的大嗓门,就算紧闭门窗,也无法阻止那声音传到她的耳边。
“你说的娱乐就是赌?拿我们家的吃饭钱去赌?”
爸爸的声音紧随其后,与妈妈的不同,爸爸的声音不算很大,但或许是因为比起其他男人有些过尖地声音,爸爸说的话很容易就能穿透墙壁。
“哦!就准你去喝酒,不准我去打牌?”
又是妈妈的声音。
“你把你天天给你那帮酒友买单的钱匀一点到家里,都不至于让我们过得这么惨!”
她捂住耳朵,不想再听见父母的争吵,但她小小的手掌又如何能挡得住那名为言语的利剑呢?
她就这样,听着父母的争吵,从现在吵到曾经,从金钱吵到付出,最后,说到她。
“还有你那个废物女儿!一天天的什么事都干不好!洗个衣服拖个地都慢吞吞的!”
妈妈尖酸的声音从墙后传来,让她身体一震。
“什么叫我的女儿?明明是你生出来的!”
爸爸抱怨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两人声音中的嫌弃丝毫不加掩盖,即使直到女儿就在和自己隔着一道墙壁,也没有任何收敛。
或者说,他们就是说给她听的。
我……
她看着自己的手掌,有些发愣。
这是一双小小的手,但在这双小小的手上,却到处都是操劳的痕迹。
原本娇嫩的皮肤由于常年的泡水变得有些粗糙,在指肚和关节处还有着厚厚的老茧。
很早之前,她就接下了全部的家务活。
爸爸妈妈不让她去上学,甚至还为此贿赂了政府的官员,因为如果不这样,那些义务学校的老师就会上门来询问原因并要求让她去上学。
他们觉得很麻烦,而且很丢脸,所以宁可花钱去贿赂那些官员。
他很累,爸爸妈妈每天的饭是她做的,但他们吃完之后都不会洗碗。
每天妈妈都会带着一身脾气回家,因为赌博输了。
妈妈会将她好不容易整理好的东西全部打乱,而她每次只能再次整理。因为如果她不这样做,妈妈就会那她撒气。
而爸爸则是每晚都带着一身酒气,明明有钥匙却还要用力敲门,让住在离门最近房间的她去开门。
她每次都要以最快地速度去开门,如果爸爸的敲门声把妈妈吵醒,他们就会爆发争吵,最后两人会斥责她为什么开门那么慢。
爸爸总是会吐一地,然后回到卧室休息。
而她需要在第二天爸爸妈妈起床之前将一切收拾好,以便于他们起来后将一切再次打乱。
可,为什么?
为什么她明明已经很乖了,她已经很听话了。
妈妈嫌她不会说话,所以她不再开口说话。
爸爸嫌她又瘦又高看起来像一个骨架,所以她总是佝偻着腰。
为什么?爸爸妈妈还是讨厌她呢?
是她哪里做错了吗?
她将脸埋进瘦削的手臂里,她想哭,但无论如何张嘴,都无法发出一丝哭声。
不知道从什么开始,她就不能再说话,也发不出声音了。
是不是因为我,爸爸妈妈才会那么不开心?
她想。
如果没有我,爸爸妈妈应该就不会吵架了吧?
毕竟每一次吵架,最后都一定会说到自己。
到那时候,爸爸妈妈都会咒骂自己。
对,一定是这样。
爸爸妈妈一定是因为我,才会吵架,才会生气的。
她的眼神渐渐空洞,看向房间的一角。
说是房间,但其实这里就是第一个杂物间,毕竟这间房子只有两个卧室。
按照正常的想法,应该是夫妻二人睡主卧,让孩子去睡次卧。
但爸爸妈妈并没有睡在同一个房间里,所以她就被赶到了杂物间里。
一张从外面捡来的门板,还有一套由破旧衣物缝成被褥,这就是房间里的全部家具。
其他的任何东西,都是放在地上。
就比如,那把已经崩口的菜刀。
她看着菜刀,有些愣神。
那把菜刀已经用了很久,是最近才换下来的,妈妈那时候还骂她败家,菜刀才用了五年就坏了。
然后这把菜刀就被换掉了,被懒得丢垃圾的爸爸妈妈丢到了她的杂物间里。
因为这把菜刀用的材料非常差,所以就算拿去回收,也不值多少钱。
所以在没用了之后又,就丢到了这里。
对了。
她感觉自己明白了。
没用的东西,就要丢掉。
比如这把菜刀,比如……
她。
她爬下床,或许是因为哭了太久,她已经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了,只能一步步爬到菜刀前。
粗糙的小手抚上刀柄。
熟悉的握持感从手中传来,她拿起菜刀,看着那布满缺口的狰狞刀锋。
以往的她,总是不太敢去看这刀锋。因为那锋利的刃口总是会让她不自禁地想象自己被那样的刀锋划过会是什么感觉,想象自己和那些萝卜一样,被一刀两段。
但现在,面对这狰狞的锋刃,她却没有任何恐惧。
她感觉很平静,前所未有的平静。
鲜血涂满了肮脏的墙壁。
疼痛传遍了瘦削的身躯。
“真是悲惨啊。”
一个平静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血液停止了涌出,但冰冷的感觉依旧停留在身体中。
她的意识已经几近消失,但在这最后一刻,她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着自己。
视角突然拉升,她看到了自己。
凌乱而干枯的黑发已经被血液染上了一抹妖艳的红,她的身体很瘦,几乎就是一层紧贴在骨头上的皮,干枯的身体像一根长长的竹竿。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高,明明自己从来都没有吃过饱饭。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闭上眼睛,想要放空自己的一切。
她有预感,只要自己这样做,就可以彻底地离开这个世界。
啪嗒。
而就在这时,鞋底与地面接触的声音,在这个小小的杂物间里响了起来。
有谁……会来到这里吗?
她睁开眼,看到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燕尾礼服,头上戴着一顶高高的礼帽,手上握着精致的手杖,一看便知道这是一位精致的上流绅士。
这样的绅士,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呢?
看着地上的尸体,绅士摇了摇头。
“真是悲惨啊。”
紧接着,他抬起头。
看着天上的她。
“这是你,对吗?”
她点点头。
“我需要你的身体,可以吗?”
她再次点头。
“很好。”
绅士向她行了一礼。
“作为回报,我会给你新的生命。”
“你……愿意接受这诅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