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在有大量脑袋秀逗的女主角登场的『暗夜之萤』中,红发碧童子仍相反意义上算得上前三……粉丝间一般称为碧子酱。
游戏一开始,因为以家臣的身份在宅邸现身而被主人公误认为是鬼月家的人。她来到主角住的房间或是做家务,或是闲聊,若是玩家一无所知会以为仅仅只是爱照顾人的角色或支援系的NPC。
……其本性是近千年前攻陷扶桑国首都盘踞其中的「四凶」之一,根据盘踞位置又被称作「右京的青蛮鬼」的大鬼、赤发碧童子……的「残骸」。
根据设定原本是在大陆闹腾得相当厉害的妖怪,之后渡海而来,带着首都近郊的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妖怪将右京字面意义上的「吃得乱七八糟」。因此这个时期的碧子酱在粉丝和制作阵营之间被称作「EX碧子大人」等。
话虽如此,最后随着著名的阴阳师和武士、僧侣奉皇帝之名组成「退魔七士」,手下们全被杀光,本人手脚也被多次撕碎,内脏被强拖出来,脑袋也被砍了许多次,字面意义上地体无完肤地拼了命才逃掉。因为她的伤到现在还没痊愈,在游戏开始时她的战斗力顶多只有鼎盛期两成左右的程度。但即便如此,一般杂七杂八的「凶妖」仍不是她的对手。倒不如说能把全盛期这家伙打个半死的人才不妙吧?
总之在游戏开始时期,她似乎因为某些目的而潜入鬼月家,游戏中盘到后半之后根据路线会跟主角乃至于他身边的人表明真实身份,变成可靠可操纵的友方。她那直爽的性格、属性高带来的可靠感,相较于badend算好的情况,好球带的图像带来相当高人气,在某绘图网站一时获得全人物投稿数第四位宝座。
另一方面,随着游戏发售一阵后制作出来的小说和外传漫画,她的形象也发生很大变化。特别是「EX碧子大人」时代所作所为,其残酷和凄惨都被无比详细地描写出来。
『算清楚明白到果然人与妖怪是不相容的』
『读书前「只想舔舔舔封面EX碧子大人美丽的侧乳和腋下!」→读书后「要将妖怪全部杀光(认真)」』
『要根据公式报复性二次创作吗?』
『奶奶说过,只有死掉的妖怪才是好妖怪』
『光看游戏里的描写会觉得碧子酱好可怜,但这么看来虽可惜却极其理所当然了』
『诱饵当然由吾来当……明明是老套的梗却把我弄哭了』
『果然鬼都是大骗子吗!?』
『名为全自动断头术式这杀意与合理性的结晶,当时的退魔士全员思考回路跟哥杀似的』
『↑那是(那帮怪物做出那种坏事)当然的啊』
『作品前半意气风发后半肚破肠流从自己看不起的人类那里全力逃跑的碧子大人真可爱,像个超级小人物般』
这些意见是阅读描绘了与京都作乱跟朝廷派遣的「退魔七士」死斗的小说作品后发表在某网络论坛上的感想。哎呀,真是过分啊。粉丝再次明白红发碧童子这名字的意义。游戏里说「以前很调皮」、「现在已经乖了」,但并不是这种温吞的等级。
「哎呀呀,居然无视人家特地准备的食物,你也真是个麻烦的人呢。坦率地接受他人好意如何?」
「很久以前就有人说过,接受妖怪给的食物有危险。更别提还是大骗子的『鬼』准备的东西,都不知道里面放了些什么」
「哎呀哎呀,每次都被各种警戒啊?就我而言总是希望能通过带有敬意以礼相待拉近关系……但连这种时候还被投以只带着敌意的视线还真让人悲伤。明明听说人类在遇到如此恐惧或痛苦时会渴望人肌肤的温暖?」
「是啊,如果是人的肌肤那也许是会渴望」
言外之意就是不会对你这种妖怪放心的。如果无视背后那沉重的锚看起来就像托钵僧的鬼苦笑着耸耸肩,一屁股坐下拿起面前准备那用竹叶包裹着的饭团塞进自己嘴里,饶有兴致且毫无警戒地一直看着我。
「………」
另一方面,我默默地背靠着岩石持枪相对妖怪而坐。当然我并非只是警戒,而是调动所有感官关注眼前那灾害的一举一动。不过只有眼睛为避免瞳术没有直视。可以的话为防言灵术话都不想听……不过毕竟得警惕周围的动静所以没法子。
(金刚我还勉强能知道原因……可为什么你会关注我哦)
粉色力量系金刚大人多少还有一定好感度所以还能理解。就算不情愿也是一边极限运动逃跑一边看护play,即便是除了主角这种特别存在外毫无兴趣的人格缺陷者可能也会稍微关照下。可是啊?你会关注我再怎么想也很可笑吧?
「你有什么目的?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跟着我?」
这是发自内心的疑问。
「以前就听过不少你的目的。所以比起在这种地方跟我作对你还有更该去做的事吧?搞不好在这期间,才华横溢的英雄大人就已在某处诞生了哦?」
或者说已经诞生了。想见就忍个三年左右吧。反正对妖怪来说也就转瞬之间的事吧?
……没错,我知道她的目的。虽然因为游戏知识本来就知道,但也不情愿地从她本人(基本单方面地)听说这些事。
红发碧童子是被时代淘汰的怪物。她曾经拥有莫大妖力,率领妖怪大军,毫无疑问是本国首屈一指的妖怪。是的,曾经。
时代在变化。漫长岁月中,她曾经的名号也沦为过去的荣光。现在力量虽然强大,但已没有了往时的力量,没有军队,也没有恶名昭著。而且关于过往的妖怪记载中也写着她是太过相信自己的力量,被「退魔七士」们赶跑的愚蠢怪物。完全被沦为笑柄。
话虽如此,事到如今也不可能冲入京都洗刷污名。人类变得远比千年前更强。不仅退魔士们通过相互联姻增强力量、人类本身变多了,技术发展了,杀戮妖怪的技巧也提升了。
重点是京都受到五百年前人妖大乱的教训,用术式严密地要塞化了。先不论大乱后发展的新市街,这位怪物就算拼尽全力也无法侵入扶桑国政治中心的内部,哪怕入侵也有扶桑国实力最强的颇具盛名的阴阳师、僧侣、武士乃至于巫女、退魔士们保护皇帝。再怎么大鬼,弱体化的现在报不报得了一箭之仇都还是个疑问。
并且更糟的是,因为有智力,亲眼见证了漫长的时代变迁,所以名为红发碧童子的妖怪懂了。自己早已成为过去时代的遗物,以及错失了毁灭的时机。
曾经和自己一起让京都陷入恐惧的深渊,让街道字面意义的尸山遍野的「四凶」除自己以外都被「退魔七士」讨伐,其他地方臭名远扬,活了很久的著名妖怪们也一只又一只地被讨伐,更别提从国内,不,从大陆聚集妖怪军团引发被称作人妖大乱的全面对人战争的「空亡」也被当时的英杰封印了。
跟她一样甚至更加古老、强大的妖怪如今已不多、名为妖怪的存在对人类依然是强大的威胁,但已远不如前。先不说一两百年后,但恐怕下个千年之后妖怪们便会变得对人没有威胁了吧。因此……。
「喂喂,我以前也跟你说过了吧?我混入那间宅邸是为了寻找足以杀掉我的英杰啊」
妖怪托着腮若无其事地随口说。没错,她的目的其实就是任性和麻烦的代言词。
过去的同胞都被讨伐了。她要当英杰的好敌手。然后和英杰们一起永远留名青史。
那么,想要忘掉过去,成为过去遗留物的自己也想像过去的同胞们一样留名。就算成为英杰们辉煌历史的一部分,也要在落后时代的某日被杂七杂八的人「处理」的时代来临之前,在妖怪还作为妖怪被人们恐惧、害怕之时通过被英杰讨伐来留下自己存在的记录……这就是妖怪潜入鬼月家的原因。
据说为了寻找是否有值得讨伐自己的人,调查了扎根扶桑国北边的鬼月家。然后在里面偶然与原作主角相遇。观察原作主角的精神、才能、实力……斟酌是否适合讨伐自己。然后协助主角也是为了主角踏上成为英雄的光辉道路,成长为适合杀死自己的人……至少当初是出于这个目的。
随着好感路线,接着会和主角发展为不被容许的跨越种族的恋爱关系,但最后没能跨越那面高墙而将她杀掉,或是主角会毫不犹豫地迎接被杀的BE。嗯,前者来说不会给周围的人添麻烦所以我并不在意……或者说想要积极鼓励……但若是后者那么后半疯狂的妖怪会将周围无关的民众「迁怒」,最后与朝廷下达讨伐令派来的军队殊死搏斗,发展成麻烦的状况。
「鬼真是任性。只是想被杀那突袭京都不就好了。偏偏在死亡舞台方面任性小气」
「不不不,正因如此啊。毕竟我可是鬼。就算死也得有相应的舞台。只能写两三行记录的末路着实乏味吧?反正要死那尽可能戏剧性是人之常理……不,应该说是鬼之常理吧?」
披着人皮的妖怪闭着眼带着笑容开心地说着。我知道,她是在想象与相应的稀世英杰浴血死斗,最后无力抵抗被砍下脑袋的瞬间。
「惹人不爽……」
我小声咒骂兴奋不已的妖怪。我完全无法理解这种生存方式。
我自在这死亡常伴吾身的世界诞生已快过二十年,但到现在,不,正因如此才无法理解这思维。或者若不记得前世的事也许能产生共鸣吗……。
(正因为记得前世,才会对死胆怯吗?)
如果本来就只知道人命微轻的世界,也许会比起活下来更追求名誉吗。至少在我前世离死亡很远,所以即使转生到这样的世界仍会恐惧死亡。而且这也成为原动力,即使本来就处于无可奈何的立场仍能不放弃,不气馁,为了抓住生机而不断挣扎。啊啊,狗屎……我是累了吗?别偏离思路啊。
「……话说回来。我知道你的目的。正因如此才搞不懂。你的目的是为了自杀而去找英雄豪杰。然而实际做的事是来调戏我。我搞不懂两者的关系。你也该知道,我仅仅只是个下人,既没有特殊的力量也没什么家世。完全没有入得了你法眼的要素」
或者说也不想入你的眼。眼前这位是梦想被自己理想的英雄豪杰杀死,任性且自我为中心的鬼。满心期待,只要稍稍偏离期待就会觉得被背叛而发火大闹。或者说在游戏开始时她还没委婉自杀原因之一就是这种任性的失望。按制作组在粉丝指南中作为裏设定泄露的内容中提到,在她跟主角相遇之前,就有几人因她自作喜欢但又犯了让她不快的小错误而不由分说被杀。
或者说,事实上要是搞错提升好感度的时机她就会突然发火一下GAME OVER。不愧是怪物完全搞不懂在想什么。
我强忍着疼痛深呼吸,压抑睡意和疲倦。
「……还是说有什么原因?我是你消磨时间的玩具什么的?虽然对只会说谎的鬼说什么都没用,但就我而言要被这么说会轻松一点」
我露出进入自嘲的微笑呢喃。事实上是有可能妖怪们就算获得了智力但仍是贪婪傲慢、自私、享乐的存在。特别是由人妖化而成的鬼,这种感觉尤为强烈。
「真是,你还是对我完全不友好啊。你觉得我会为消磨时间的对象准备饭菜吗?哎呀呀,你说得太过分了,人家也是雌性,会悲伤得哭出来哦?」
说着她就做出了哭泣的样子。当然鬼哭的样子什么的,也就只有假哭了。事实上她看哭泣也没效果,就无奈地叹了口气。想叹息的是我…才……?
「唔……!?」
正不爽,视野突然模糊。头好痛,涌现强烈的睡意。
「哎呀?累了吗?哈哈哈,毕竟今天太辛苦了呢。既然中途妨碍你睡眠,要不今晚我来帮你守夜?」
看到我摇摇欲坠,鬼露出开心的笑容。这家伙……!?
「混账,难道说……!?」
到现在,我的鼻子才终于嗅到那微弱的气味有什么不对劲。这家伙,是用了吸入式的安眠药之类的……!!
我手失去力气,枪掉在地上。肩膀下垂,眼皮也迅速变重。
「哎呀,忍耐力意外地强呢。这招意外地一下就中招了。能忍受到这地步真让人吃惊。啊,说起来你是不是个人从认识的药师众那里拿到毒药,培养了耐性?」
「你…在说……什么……」
我一边强忍困意一边说。这话有两层意思。为什么会知道,以及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好啦好啦,这种事怎么都好啦?总之还是别勉强会比较好哦、这是重视健康的鬼提出的忠告,要坦率接受身体的欲求哦?放心,不会趁你睡着的时候吃掉你的」
别开…玩笑了……!!你这种…鬼的…话……能信……。
「晚安。祝你有个好梦?」
「吵…死…了…妖怪的……什么…才不…可………」
对着满口谎言的鬼,我连说几句话的闲心都没有,便渐渐失去意识……。
「呼呼呼,也是。『现在』想打倒我实力差太多了。不过也没什么好不甘心的。一开始谁都会这样」
蓝色的鬼带着妖艳的笑容,对眼前入睡的人温柔耳语。
「再了不起的英杰也不可能生来便能击毙鬼。……不,倒也不是没有,但那真的是例外。英杰大多是在心、技体方面花费数年甚至数十年不断钻研的存在」
当然,也有例外。但他对这种存在没多大「兴趣」。她喜欢的是有顽强精神的人。有才能自然好,但光有才能的强者未免过于单薄。这种人不适合当做装扮自己末路的对象。跟这种人战斗自己不会开心,也不会感叹吧。变成一场浅薄的战斗。
「倒不如说……我很喜欢你的生活方式哦?」
鬼的嘴角像野兽般上扬,带着愉悦的笑容抚摸眼前那人的面颊。她的行为就像对待易碎物品般谨慎、细微。几百上千的经验让她非常清楚以自己的腕力一下就能捏碎人类的头盖骨。
「不过,正因如此才美妙。比起单有才能的强者,和这种人相互厮杀结局更值得回味吧」
然后鬼回想起与眼前这位弱者的相遇。
那是场偶然。那是在自己看中、接近几名应该值得杀掉自己的英杰,结果被背叛,有点焦躁不安的时期。因为心血来潮,来到定居扶桑国以北的鬼月一族门下。
并没抱什么太大的期待。果然,确实因为是古老的家系所以个个优秀,有看起来是本家姐妹这种成熟有不错实力的人。但不行,并没有触动她的心弦。
话虽如此还是得再多看看。即便现在不行,观察个十年二十年、半个世纪左右说不定会有中意的人现身。对于已经活了很久的她而言,这不过是眨眼间的事。特别是那对姐妹,她们的下一代应该会更有才能,只要有实力应该就能合格。都认真关注吧。
出于这样的想法,鬼悄悄地寄居在退魔士的家里。然后,找到了。命运的邂逅出乎意料地早来到她的身边。
最先注意到的是他的双眼。下人众……虽然名称随时代而变化,但自古以来便存在。因此她也知道那是怎样的性质。自我意识淡薄,在英雄身边默默无闻的杂鱼……对,本应如此。
但只有他不一样。在所有人都带着冰冷、失去感情和希望,连绝望都失去,毫无光芒的双眼中,只有他不一样。这双眼毫无疑问活着。这便是首先引起她注意的理由。
然后,一旦关注鬼便会粘人。出于兴趣和关心观察、观赏、监视他的一举一动。然后鬼承认了他的特殊性。在艰苦的训练中、困难的任务中不断锤炼自己,绞尽脑汁、振奋精神的样子。那是缺乏自我而心死的下人们所没有的东西,也是退魔士们因为是强者而几乎没有的东西。
找到了……她想。她找到了自己寻找的存在。更准确地说,是她在人格方面追求的存在。
接着观察、观赏、监视。而后他作为弱者跨越了许多与其实力不符的困难,有时还会出现大转折,她非常喜欢这点。最极端的是那三天三夜的逃亡剧。太棒了,实在太美妙了。
也实际见了面。当时的反应也很喜欢。还有至今为止的那个。一般人也差不多该放松警惕了,但这人依然竭尽所能地对自己保持警戒。太棒了,这是多么强韧的精神啊!
「看到你就想。比起去找英雄豪杰杀掉我,还不如培育你更有趣,更可靠」
想象着。毫无才能,没有身世,也没有天运的存在呕心沥血中攀爬高峰的样子。从默默无闻到受万人认可的英杰的模样。以及自己就是他登上英杰宝座时的英雄故事中第一个对手的情景。
幻想着。无名的、被欺压的弱者被压倒性的强者吞噬、紧咬不放,绝望之中用尽所有智慧和力量及勇气,抓住微小胜机的瞬间。
妄想着。抱着在千年后仍被流传的壮烈的觉悟拼尽全力死斗的最终,被本应是弱者的人钻研、计算后的一击准确地贯穿自己心脏的一刻。
然后从自己的尸体上砍下脑袋,在众人面前展示。会有很多人目睹到这英雄诞生的瞬间吧。既然拥有杀死稀世怪物的实力,便不可能仍是下人。最后像众多故事一般,和身份高贵的女性缔结良缘,皆大欢喜。
太棒了,实在太美妙了。这不正是最棒的舞台吗?这毫无疑问会超越时代而被一直传颂。能变成那么美妙的故事的基础,这难道不是给予怪物的恩惠吗。鬼露出恍惚的表情。
但是………」
美妙的接近……可是我想。鬼贪婪又自私,为了随便找个地方死一次才来到这里,可脑袋又出现别的欲望。
就这么死掉真的好吗?难得找到那么愉快的人类,就该道别了吗?不,从怪物的视角来看,人类寿命都很短。就算眼前的男人呕心沥血,受尽苦难天寿也不足以让他成为英雄吧。那么……。
「唉,这次也没吃啊」
鬼看着脚边剩下的饭团嘟哝。吃了妖怪食物的人会变妖怪这个传言很有名。要是加了妖怪的体液那更不用说了。当然,吃一两次变不了,但要是吃几十几百次……。
「跟搭档一起,在如今的世界大肆游玩肯定也很开心。啊~不过擅自让他变成鬼导致被报复也不错呢」
两鬼相互杀戮如今已经很少发生了。那肯定会很刺激,那帮人类也会拼命记录下来吧。
「呼呼。不管走那条路都很期待呢。所以………」
鬼观赏着可能因为陷入深沉的睡眠而看起来像是个孩子般的睡脸,在他耳边耳语。
「所以……可别让我失望哦?」
鬼舔了舔他的耳朵,宛如狗狗做标记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