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指歌,日本的一首儿歌,歌词如下:切下你的指头,拳打一万次,若是说谎的话,就要你吞下一千根针,手指切好啦
《暗夜之萤》的前传《狐儿悲运谭》的故事大概是这样的。
被守护都城的退魔士们打得遍体鳞伤的时候,妖狐将自己的魂魄拆分为几十份后勉强活了下来。一方面,分身们在都城及其周边努力吃人,另一方面却诞生出了一个唯一且特殊的分身。那便是其自身根源的“半妖”本体。
狐璃白绮并不是单纯的凶妖,更正确的说,她是极其罕见的从半妖升格到凶妖的存在。
这恐怕连吾妻云雀也没想到吧。半妖这种存在本身就不多,她们不光被人类迫害,也很容易被妖吃掉。别说凶妖了,连完全成妖的都几乎没有,所以自然也不会有什么记录,显示这样的存在分身之后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更重要的是作为半狸妖的她有着能够看穿对方谎言和演技的洞察力,这反而令她栽了跟头。
实际上,白狐少女完全没有说过任何谎言,也完全没有邪念。她削除了作为凶妖,亦即作为妖的邪恶部分,也没有了自身过去所做暴行的记忆,本质上只是个纯洁的半妖孩童。
可同时,她也毫无疑问是那九尾凶妖狐璃白绮的分身,所以其他分身能把握住她的位置。不过,剩下的分身们原本是打算舍弃她这种丢人现眼的家伙……
她保持着还是半妖少女时的记忆与认知,可却被其他身为妖的分身所疏远。对于字面意义上呕心沥血才成为凶妖的后者而言,过去那脆弱又胆小,只配被别人虐待剥削的自己不过是想要抛弃的耻辱。本来的话,趁这个机会将其从自己的存在中剥离,让她死在路边也没所谓。事实上,小说里刚分裂出来的她在记忆与意识还很模糊的情况下摇摇晃晃地走在夜晚的新街,却不慎被流浪汉发现后直接处以私刑。然后,她原本应该会就此死去。
半妖少女像幼年时期第一次杀人时一样,遭受着无端的恶意与私刑,却在濒死之际被吾妻云雀救出,成为孤儿院的新居民……然后这拉开了新悲剧的序幕。
想也知道,对于试图恢复力量的妖怪来说,比起人类还是食用半妖更有效率。更别提那里的孤儿院长虽因为种种理由被辞退,但仍当过一段时间的阴阳寮头。因此妖狐再度关注起这个自己曾经舍弃的分身。
祸不单行的是,虽然吾妻云雀确实被和平所麻痹,但情况还不止如此。不,准确地说察觉到这些不幸并被盯上后思考还那么天真一事虽是事实,但对把握全局信息的第三者而言,那场悲剧确实是不幸叠加产生的结果。
很长一段时间里,各种感想与考据网站上都认为吾妻云雀给结界附加条件一事,是她过于缺乏危机感而产生的失误,并对此加以指摘与批评,但在官方设定集与其他的外传作品公开更多设定后,这种批评声便减少了。事实证明,在《暗夜之萤》及其衍生作所描写的世界里,她的行动并不是像一些评论所指出的那样缺乏思考。
《暗夜之萤》的世界中本来就真的存在妖怪,护身符、诅咒人偶与诅咒性言语这类东西也真的有用。在这样的世界里邀请他人进屋一事比现实世界中的更加重要,这点连小孩子都知道,更别提那些可能成为迫害、贩卖与实验对象的半妖儿童了。他们也受到吾妻本人的谆谆教导,就算对方是小孩也不会随口几句就把她放进来。
同时吾妻附加的条件在某种意义上也很合理。仅凭是否有妖力、妖力容量多寡阻止进出有着风险。正如前面所说,会危害孤儿院的不仅仅是妖怪。倒不如说,平时反倒是人类那边更危险。实际上孤儿院过去也被人类袭击过,并不是说因为对方是人类就不加警戒。
而且如果以妖力作为区分,一旦孩子们有什么事从孤儿院出去后就回不来了,或者其他半妖的孩子来求助时也无法入内。事实上,吾妻保护的半妖孩子中也有被流浪汉袭击后逃到这里,或是从人贩子手中逃出来的。这样的孩子如果在吾妻云雀不在时想躲进孤儿院却发现进不去的话,会有什么下场呢……
更重要的是,即便孤儿院里有大人,在妖狐的入侵策略面前也毫无意义。对上那种过于邪门的方法,不管是什么样的大人,十有八九都会允许她进来吧。不如说或许那些三观正常且正经的人反而更容易上当。
“误把怪物邀请进来后被其蹂躏活食,而且之后还……”
讲真,那种行为卑鄙到让人不想提及。那内容就算不是现实而是小说,也会让人抱有厌恶感,更不用说考虑到这是接下来就会发生的情况后了。
此外,更加严重的是要介入其中比想象的更难。针对橘商会的活动可以以施恩为由让大猩猩采取行动。
可孤儿院呢?遗憾的是恐怕很难让猩猩大人来这里。就算是因为牵连,也没有理由去帮助因丑闻而从阴阳寮头隐退的半妖。不,视交涉的结果也并非一定请不过来,可不管对于鬼月家,还是对于公主殿下而言都没有义务去帮助孤儿院的半妖,既然没有这个前提,就不可能跟吾妻云雀合作了。
“就算我独自出马,估计也不会被相信吧。”
就算是能看穿谎言的狸之半妖,看到穿着外套隐藏身份的人现身也只会感到疑惑。我哪怕坦白真身也不知道她对鬼月家会有什么想法,遑论下人有被洗脑的可能,她更不可能轻易相信。倒不如说,按初次相遇留下的印象来看,她以为我是来搜杀的几率也不低。因此不能随便接触。
而且重点是,以我的角度来说也很想在这里彻底收拾掉那只母狐狸。我和猩猩大人的模样已经暴露,也不知道此事在原作开始时会产生多大的影响。我不知道雌狐的行动会偏离原作多少,恐怕她会按照原作行动。那我希望能在第一个事件——在孤儿院中的活食祭上决出胜负。狗屎,明明猩猩大人不玩两下而直接决出胜负,我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算了,也就是说我选择有限吗……哈哈哈,这选择在某种意义上也是最糟糕了吧?”
用外套阻碍认知的我耸耸肩露出苦笑。我身处的是新街中治安最差的地方。赌场自不必说,这里还有着逃税的盐贩酒贩,以及没有经营许可的流浪咒术师所开的道具店。路面没有铺装,到处弥漫着一股臭味。地上偶尔会看见死去的动物或人类的尸体,以及像夜鹰*伫立在旁边的地痞无赖……我在这样的街道上尾随着一位老人。
(*夜鹰江户时代的街娼的一种,是最下级的娼妓,不隶属于特定店铺且在室外提供服务)
“咕噜噜噜噜…………!!”
老人回到了设定资料中那孤零零坐落在花街柳巷中的旧书店,而在我跟着进屋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熊。准确来说,是野生的熊经过漫长时间妖化形成的最终形态“鬼熊”。其瞳孔里闪着红光,身高大概二丈*有余。应该至少有大妖那级别吧。它把脑袋凑向我的脸,距离之近让那温暖的气息都打到了脸上。虽然因为外套的缘故,当事鬼熊认不出我长什么样就是了……
(*此处为日制,一丈约为3.03米(我国市丈为3.33米))
“嚯嚯嚯,是客人吗?不过身上带着很多不好的东西呢。”
这旧书店应该与“迷家”有着相同的加工,其内部比店面看上去要大得多。我把视线移向那愉快的声音。在屋内一角,有一位蓄着长长大白胡子,脸上满是皱纹的老头,坐在安乐椅上的他正露出残虐的笑容看向这里。他的双膝上有一只黑猫,而它长有两根尾巴一事很明显地说明了那并不是普通的家猫。
“……初次见面。能见到有名的阴阳寮贤人——松重家道砚翁,我感到不胜荣幸。”
我压抑着内心的恐惧与动摇,双手抱拳作揖致以问候。就这样,没问题的。这种程度的事情我已料到……唔唔,肚子疼。我可是在之前与狐狸的战斗中折了肋骨哦?就算用药止痛也是有极限的。
“你不是朝廷的刺客吧。虽然比那些不入流的违法门外汉更有技量……但要说是来杀老夫的话也太没实力了。朝廷那帮家伙再怎么蠢,也不至于派你这种程度的刺客来吧。”
老人微笑着说出自己的想法。这话简直像是在说给我听一般。如此一来……
“…………”
“……嗯,是在提防言灵术吗。这判断很正确哦?如果现在回答,你便会被诱导着自然而然地说出有关自己的一切。”
老人愉快地承认了自己的企图。所谓的言灵,便是将注入力量的声音透过耳朵直接送入大脑,从而使目标陷入一定程度的催眠之中。目标一旦注意到意识便会立即清醒,从而挣脱术式。话虽如此,却很难判断对手是否在使用。如果对手特地说出莫名之长而且像是说明,又或是有诱导性的话语,那就必须保持最高程度的警戒。我的情况是通过咬破嘴角制造疼痛以保持清醒。疼痛正好能让大脑清醒,同时血腥味含在嘴里也不容易外渗吸引妖怪。
……虽然之后变成口腔炎就麻烦了。得给伤口抹点盐。
“……我侍奉于某个家族,但请恕我无法透露家族之名与自己的名字。”
“就该是这样。只有白痴才在明知老朽是谁的情况下,老老实实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老人发出含糊不清的笑声。
……道砚翁,原阴阳寮斋宫助兼理究院院长的松重道砚,是在原作游戏及数个外传作品中登场的反派,同时也是提供建议的角色。其实力自不必说,在满是各种作弊级非人存在的阴阳寮中仍能在数十年间保持第二。即便考虑到他从本质上来看更像研究者,他的能力也是一等一的。虽然被称作异端,但他同时在某种意义上也是这个世界里信念最坚定,责任感最强的存在。所以这次我才会尝试与其接触。
“那么鬼月的下人啊,你有何贵干?特地找我这个谁都不想交流的通缉犯,总不会是为了打发时间吧?”
“…………”
这段话令我一时间哑口无言。喂,这不是已经穿帮了吗……是趁我没注意时施加了幻术吗?
我一时间沉默,让老人愉快地摸了摸膝盖上的猫头,然后给鬼熊下达指示。然后熊妖便随着响亮的脚步声走下了楼。
“既没有大声喧哗也没有随意否认,就这一点来说算还好吧?没什么,我听说了前些日子商队被袭击的事情,只不过是用术式稍微调查了一下而已。”
“……我来此,是因为有一件事想委托予您。”
我为了不让他察觉到自己的动摇,用淡淡的、压抑着情感的口吻说道。
“哦?委托老夫?真是疯了。本来的话一旦发现老夫就应该报告给国家,居然还要委托。这事一旦被发现,你就要人头落地了。这一点你总不会不了解吧。”
老人因违反了朝廷与皇帝制定的法律,暗地里从事禁术与其他仪式的研究而被从朝中赶出。这样的他对我问道,可此事我早就心知肚明。
(冷静,现在才是关键。不要说出会让对方失望的话……)
用外套藏起脸庞的我,强忍着现场这仿佛能让人精神崩溃般的死亡气息。是的,如果现在让眼前的老人失望,一切就都结束了。
他表面上是邪恶且自私的疯狂科学家,但这不过是伪装。眼前的老人实际上坚信着自己的正义,也没有忘记自己是爱护人民的退魔士。
虽然在游戏中,老人因对半妖与极少数善良的妖怪乃至人类罪犯做出极其残忍的行为而被主角队敌视,但他本身却极度热爱人类……似乎如此。他把守护人类,使人类繁荣一事定为最高目标,为此甚至不惜付出自己的性命。
反过来说,以他的立场,别说妖怪或者是半妖,就算阻碍社会发展的罪犯之流也无足轻重。不,对于前面两者甚至打算在将来屠杀殆尽,所以他才研究禁术,并为此拿许多半妖与犯罪者做实验。
因此如果只按照表面那样把他当作单纯的以自我为中心的邪道进行交涉的话,下场会很惨。不管提供多少金钱,用多大的利益去引诱,他也不会去做伤害百姓身家性命或破坏社会秩序之类的事,而且也不会放过想做这些事的家伙。如果搞错这点,对方大概会因触怒于他而被咒杀吧。某种意义上这家伙也是个地雷角色。在游戏终盘会根据路线选择而变成敌人或朋友。
然后,我正是想利用这个设定。
“吾妻云雀,请问您知道这个名字吗?”
“……嗯,她吗。好像现在是在这条街外养着怪物?库库库,虽然我本人因为是她被流放的原因而和她保持距离,但她恐怕怎么也想不到我们还住在同一座城里吧。”
老翁捋着仙人一般的白胡,像是回忆般回答道。那表情很明显充满了愉悦。
“是的。可她不仅是原阴阳寮头,也是终结大乱的功臣。就算其身为半妖,也不应该否认她常年为朝廷以及百姓所做出的功绩。”
我用这种泛论为她辩护道。
“那么,那家伙的事和你的委托有什么关系吗?”
“有危险正在向她靠近,而且,还是会危及性命的那种。”
“…………”
听到我的话后,老人似乎在思考什么。大概过了一分钟?在此处被沉默笼罩的时候,他终于开口道。
“鬼月的下人在这种时候来访,再加上近来因之前的事件而徘徊于街道的狐狸们,以及那家伙最近捡到的怪物。从这几点出发,我大致能做出推断。可就算如此,你觉得那个女人会被这种程度的怪物趁虚而入吗?”
好说歹说,她也是原阴阳寮头。即便还是凶妖时也无法与守护都城的退魔士们旗鼓相当的野兽,能战胜她吗?仔细想想就知道这不过是不值一提的笑话。可是……
“我就直说吧,吾妻云雀会被吃掉。然后,孤儿院的所有居民也会如此。说到这个地步,像您这般聪明的人应该已经理解其中的危险性了。”
那些半妖中也有继承了相当珍贵的妖怪血统之人,更别提吃了原阴阳寮头能获得多少力量……搞不好会变成比分身之前还要强大的妖怪。如此一来,就算是都城的退魔士也不敢贸然出手了吧。
“……那个女人确实相当天真。自她担任寮头后,寮里的气氛就放松多了。”
老人犹如回忆一般说道。根据设定,在她、吾妻云雀就职阴阳寮头的年代,麾下的退魔士们的关系相当融洽。
虽然鬼月家也是一样,但退魔士家族中骨肉相残绝不少见。在这种诅咒可以成真,才能与血脉会带来巨大差距的世界里更是如此。而且虽不是说先手必胜,但陷阱技和即死技存在很多,这种倾向就更强了。
(所以姐姐大人的权能才显得相当犯规。)
就算在阴阳寮,这一点也没有改变。同僚之间会为了争夺功劳而互相扯后腿,也有很多唯我独尊的人。好听一点可以将其称作互相切磋,但职场气氛似乎相当不好。在这方面上,吾妻云雀有着作为半妖的苦涩经验与资历,很多人都买她的帐,所以在寮中调解纠纷润滑关系,改善寮内风气、构建合作与协调关系方面立下了汗马功劳。
……不过自她被流放后,氛围似乎又变差了。制作组曾经指出,虽然当事的退魔士实力都犹如天灾,但彼此之间缺乏合作正是导致那讨厌的狐狸成功逃走的原因。
“不能坐视怪物的成长与贵重战力的损失不管。我并没有过多奢望,但也希望能获得您些许协助。”
我作为请求年长者出手相助的那一方,弯下膝盖毕恭毕敬地低下了头。
(虽说现在如果能直接得到帮助的话那是再好不过……)可是……
“我自然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接受。”
……我也想到不会那么简单就成功。
(这人犹豫的点,可能是无法排除这是朝廷设下的圈套或者报酬吧。还是说……)
“你觉得让妖怪侍奉在身旁的人所说的话,有多可信?更何况对方是擅长说谎的鬼了。”
“…………!!?”
我苦着脸将隐藏在外套下的视线转侧面。喂喂喂,偏偏来这么一出吗……!!
(不,某种意义上这才正常……!!)
我姑且也检查过她是不是躲在我身边……但看起来,我的眼睛是白长了。我一边看着漆黑妖气逐渐在眼前凝聚,一边想着自己有必要重修了。
“这让我有些吃惊呢。因为他很关心自己有没有被跟踪,所以我藏得可仔细了。没想到居然这么容易就被发现。”
打扮成托钵僧的鬼露出相当困扰的笑容。老人见状眯起眼——
“——嚯嚯,没想到还在啊。那恶名远扬的青色之鬼居然还活着,而且还偏偏出现在这种地方啊!!”
尽管老翁本人已经看穿,但他还是情不自禁地露出满是惊讶的表情。他就算知道那是鬼,恐怕也没想到其正体是那个碧子大人吧。
(这可麻烦了……)
那臭名昭著的鬼在讨厌妖怪的老人面前现身,会让我的信用急速下降吧。最差的情况下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去。鬼那边姑且不提,我这水平可赢不了眼前这形如枯槁的老人。
“……那么,鬼月的下人啊,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先不论朝廷,难道你还跟妖怪有所联系?根据你的回答,可能不仅仅是拒绝你的委托这么简单哦?”
他的灵压毫无疑问地有所节制,但即便只是这种程度也能让我晕过去。多亏了迄今为止的经验我才没不省人事,可我一点也不觉得高兴。
“……我为我无意间把鬼引来一事向您谢罪。可您称我与鬼有联系确实出乎我的意料。”
“对对,说的没错。这难道不是一种侮辱吗?”
鬼像是开玩笑一般插入我辛辛苦苦维持意识所说的话。喂。
我隔着外套向鬼投去责备的目光,可她却丝毫没有在意的迹象。然后……
“对了,因为这之后要讲的事情有些令人害羞,你能稍微睡一会吗?”
“诶?”
紧接著,我的意识便因脖颈所受的冲击陷入了黑暗。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最后映入我眼帘的是在我眼前开心笑着的鬼,及目瞪口呆的老人……
“……真是吃惊。你这样的怪物,居然会对区区下人手下留情,还小心翼翼地让他昏过去。”
老人的惊讶也算正常。千年前,这只碧鬼在都城做了多少残暴的事,都清清楚楚地留在了纸上。要民众每天以镇为单位献上一个活祭,再用吃剩的人骨盖起自己的房子。又因为内城的结界过于强大,而以在城门前乞求饶命的一队群众为人质威胁天皇……像这些事对她而言不过是余兴。她被冠以将都城推向恐怖深渊的四凶之名并非浪得其表。而那……
“要是落下什么后遗症就麻烦了,所以必须这样。”
对于腕力强到随便挥手都能吹散人体的鬼来说,要不伤分毫也不留下后遗症地使对方失去意识非常困难。她甚至为了防止那家伙倒下后脑袋撞到地上而温柔地托住了他,注视他的双眼还满怀慈爱……这一幕实在无法将她与那声名狼藉的鬼联系到一起。
“啊——有没有能让他躺下的地方?……喂,那里的熊,拿点东西过来。”
带有指向性的妖力浊流涌向鬼熊。捕获后连灵魂都被改造为式神、完全失去了狂暴天性的大妖,在被其笼罩后像是被遗弃的幼犬一样不断颤抖。鬼对这种杂鱼般的态度越来越不高兴,正想着要把它的脑袋砍下来……
“源武,那里应该正好有床垫与被褥,拿过来吧。”
熊怪慌慌张张地听从身为其主的老人的命令,一路小跑地用那巨大的手臂颠簸着把床垫、枕头与被套铺在榻榻米上。心情一下变好的鬼在这之后,用所谓公主抱的姿势将下人搬去那里,然后小心翼翼地把他放了下来。
“唉呀,真是帮大忙了。因为他断了肋骨,要是一直公主抱的话会痛着他的。所以不能勉强呢。”
就这样把他放下去再盖上被子后,鬼把枕头丢到一边直接给他膝枕,然后脸上露出犹如母亲般的灿烂笑容。
“……碧鬼唷,你对那个人类,还真是上心啊。”
“当然了。他可是我最中意的人。这种时候可得好好对他。”
鬼这种存在忠实于欲望,不知忍耐为何且任性妄为,明明如此却又对别人百般挑剔。对她来说,这种态度很是特别。
“我能问问你和此人的关系吗?”
所以老人如此问道。鬼这种东西喜怒无常,如果不知道这两人的关系,就不知道下一个瞬间会发生什么。
“是我的英雄。”
鬼简短地回答道,然后接着说。
“我知道的,一看就知道了,他在众人眼中是伟大的存在。不,是成为那种存在。只有这样才能达到可以讨伐我的程度,只有这样才值得让我被讨伐。因为不就是如此吗?他到目前为止可一次都没背叛过我的期望呢。”
然后,美女模样的怪物咧嘴一笑,从她柔嫩的嘴唇间显露出的完全不似人类的巨大之牙不祥而又锐利。
“我呢,很想看到英雄谭的完成啊。正是为此我才会协助于他。对吧?啊,但两人在事后像以前一样愉快相处也很有趣呢。不过,那就要看他的想法了。我擅自决定可不好。”
从途中开始,鬼所说的话比起回答变得更像是单纯的自言自语。这正符合唯我独尊且只考虑自己的鬼。
“难怪……”
于是,老翁淡淡地接受了回答。本来他就猜到鬼会如此回应。可即便如此,仅从这些话里他也明白了很多。
(被鬼看上了吗,真可怜呢。)
老人同情地看向如今正躺在地上的男人。被鬼看上,在某种程度上比被鬼吃掉要不幸得多。
“啊,对了。这个给你。”
房间内响起啪嚓这般猎奇的声响,然后鬼把什么东西丢给老人。化为式神的猫妖用口将其衔住后带到主人身下。
“这是……”
“算是委托的报酬兼他不是我手下的证明?因为他平时可是拼命到吐血一般呢。而且这次看起来是因为我的原因才不顺利,也包括了这部分的补偿吧。好说歹说这也是活了千年的鬼的一部分,我对这东西相当值钱一事可是有着自信的。”
鬼所丢过来的……是指头。那恐怕是左手的小指,其本身也是存活千年的怪物的一部分,不管是作为实验还是仪式的材料都有很高价值。不,更关键的是那傲慢而又狂妄,自尊心极强的鬼居然会因区区人类而切下并献出手指,哪怕那只是一截小拇指……
“……竟然为了那人做到如此地步,实在不像是那恶毒的鬼啊。”
“你这说法真让人头疼。如果不恶毒、残暴而又恶名远扬,我就算被公开讨伐也不会有人关注的。希望你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呐。”
鬼宛如喜欢恶作剧的小镇姑娘一样,把食指竖到嘴角说道。
“嗯,事情就是这样,拜托你了。就算是我,出于自尊也不能再让步。细节之类的之后跟他谈就好,不管怎样我这回只是个配角。”
闭上一只眼睛漫不经心地丢下这句话后,鬼对老人就彻底失去了兴趣。然后她直接开始温柔地抚摸起躺在地上的他的脑袋。但老人既没有因此指责她的无礼,也没有感到不快,因为他早就明白这态度是鬼对人类能做出的最大限度的让步。
“……看起来,是这么一回事呢。”
看着鬼沉迷其中的样子,老人小声地嘀咕道。然后,他理解了一切。不管是鬼那扭曲的价值观也好,还是她那愚蠢的企图也罢,以及躺在地上的男子究竟陷入了多么绝望的状况一事,均是如此。
“……呼,这也是没有办法,吗?”
老人只好一边搓着胡子,一边无奈地下定决心。他决定帮助这个男人,决定去做必须要做的事。他必须得锻炼对方。因为他明白,这正是为数不多的机会,能杀死眼前这个胸中满是疯狂爱意的怪物。
……而且反过来说,如果他因谎言和诱惑而踏入邪道堕落成鬼,老人也能在刚出生的他被释放到世间之前将其抹杀。
是的,哪怕这一切都遵循眼前那狡猾之鬼的计划,只要双方的目的一致就应该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