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夏家。
夏老爷子拄着拐杖站在大门口,一双浑浊的眼眸死死的盯着远处。
在他身旁,管家撑着伞,脸上写满了无奈与焦急。
老爷子今儿个不知道咋回事儿,从早上开始就时不时的看一眼钟表,背着手在客厅走了一个多小时,连早饭都没有吃多少,现在更是顶着风雪站在门口,望眼欲穿的看向远处。
他劝了好久,老头就是不肯回屋。
没办法,他只能叫上家庭医生,一起跟着老爷子在门口站着。
直觉告诉他,老爷子在等人。
算算日子,在临海上学的流年小姐应该放寒假了,老爷子八成是在等她吧。
几人在门口站了好久,老爷子都快支撑不住了。
“老爷,您回屋等吧,身子要紧呐,您要是病了,流年小姐会心疼的。”
本以为,他都把夏流年搬出来了,老爷子多少得给点面子。
谁知道,人家压根不为所动,就像是没听到一样。
管家和家庭医生对视一眼,两人皆是一头雾水。
不是,老爷子这是干啥呀?流年小姐才离开几个月,平时也有打视频电话,用得着这么想吗?
他们哪里知道,夏老爷子等的不是夏流年,而是失散二十年的外孙。
又过了一会儿,天上的雪大了几分。
夏老爷子叫人搬来一把椅子,坐在椅子上等。
管家实在看不下去了,只得给在外面的夏暖打电话。
电话还没接通,便见到刚坐下的老爷子,蹭的一下站起身,拄着拐杖快步向前。
管家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着。
“老爷您到底要干嘛呀?流年小姐马上就回来了,您在屋里等不也一样吗?”
“回来了,回来了!!!”
不远处,几辆车子缓缓驶过来,停在了夏家门口。
下一刻,车门被打开,夏暖等人从车上下来。
夏老爷子站在车前,眼睛死死的盯着从车上下来的人,苍老的脸上写满了焦急与期待。
随着几人下来,他却没能看到心心念念的孙子。
老爷子有些急了,竟然钻到车里找人。
“老爷子您干啥呀?流年小姐不是在这儿站着呢么?”
看着老父亲钻车里找人的急切模样,夏暖不由得一阵心疼,她不知道该怎么和父亲解释,不忍心看他失落。
一旁的花老爷子见了,不禁叹了口气。
“老夏呀,你那孙子摆了咱们一道,他昨天就来了,不过你也别太伤心,人都到了首都,还能跑得了啊。”
夏老爷子愣了一下,半天没回过神来。
“对,老花头说得对,二十年我都等了,还差这几天?”
没见到孙子,夏老爷子心里自然是失望的,他不理解孙子的做法,可他又有啥资格指责?
扪心自问,他这个外公很不称职,何流云不愿见他也在情理之中。
夏老爷子从车上下来,看向了不远处的沈家母女。
沈院长感受到他的目光,连忙带着女儿走上前去。
“夏叔,您还记得我吗?”
“记得,记得!你是老沈家的二丫头,我孙子能活下来,还多亏了你呢,你放心,以后叔罩着你,老林头要是敢找你麻烦,我打不死他!”
夏老爷子真的很感激沈院长,没有她就没有如今的何流云。
“清歌,快向夏爷爷问好。”
“夏爷爷好。”
沈清歌规规矩矩的打了声招呼。
“欸~,好好好~,大家都进屋去吧,外面挺冷的。”
一边说着,夏老爷子赶紧拽住沈院长的手腕,仿佛生怕她跑了似的。
老爷子心里也清楚,沈院长在夏家,何流云一定会过来,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被涮了一把的何夫人回到家,正巧遇见了要出门的何建军。
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移开目光。
何夫人与何建军不合,在圈子里不是秘密,两人明争暗斗了许多年,见面不打起来已经算不错了。
两人擦肩而过,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儿。
回到屋里,何夫人闻到了一股浓重的烟草味儿。
不用问,父子俩又吵架了。
“夫人,您可回来了,我跟您说...。”
见何夫人回来,佣人急急忙忙走了过来,小声将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说了一遍。
“嗯,我知道了,你们去忙吧。”
何夫人换了一套居家服,然后亲手煮了一杯茶端到书房。
书房中烟雾缭绕,烟灰缸里全是烟头,文件散落一地。
这副场景,何夫人早就见怪不怪了。
她将煮好的茶放在桌上,十分熟练的蹲下身收拾东西。
“人呢?”
“没接到!”
“花家和夏家从中作梗?”
“不是,何流云根本不在飞机上,他要么是还没来,要么是早就来了。”
何疯子听了,一双虎目眯成一条缝。
“倒是小瞧他了,真难想象,一个孤儿能做到这一步,把咱们都给耍了。”
“嗯,他是你的孙子,再厉害也正常。”
倒不是何夫人拍丈夫马屁,何疯子远没有看上去那般简单。
在别人眼中,何疯子动不动就发火,快六十了还娶小媳妇儿,把家里搞得一团糟,完全是个色令智昏的傻老头子。
实际上,外人只能看到表象,只能看到他想让别人看到的一面而已。
何疯子娶她,根本不是被美色所迷惑。
这些年来,众人的关注点都在何家的八卦上,却没人注意到,何家的势力在一步步的扩张,已经具备了和那些底蕴深厚的家族掰手腕的资格。
等他们注意到的时候,何家已经是庞然大物。
何疯子端起面前的茶盏,放在唇边轻吹一口气,然后仰头喝了一大口。
茶水的清香在口腔中绽放,何疯子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脸上露出一抹惬意的神色。
他与很多成功企业家不同,他不喜欢苦了吧唧的咖啡,反倒是特别喜欢喝茶。
他喝的茶,并不是那些死贵死贵的名茶,而是街边的便利店就能买到的普洱或者铁观音。
喝茶的姿态也算不得优雅,纯粹是为了解渴而已。
“夏家有动向吗?”
何疯子喝完了茶,幽幽的问了一句。
“没有,但沈琳跟着去了夏家。”
提起沈琳,何疯子一肚子火。
要不是她,现在也不会变成这样!
“多派点人盯着,一旦发现何流云,马上告诉我!”
何夫人螓首轻点,说道:“我知道了,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嗯。”
离开书房,何夫人长舒一口气。
她虽然嫁给了何疯子,可两人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夫妻,更像是合作伙伴一样。
二十多年来,他们都是分房睡的。
每次面对何疯子,尤其是发怒的他,何夫人都会不由自主的心惊胆颤。
没办法,何疯子的气场实在太强,他都不像是个人,更像是一只猛虎。
古稀之龄还有这样骇人的气势,年轻时得啥样啊,难怪都叫他疯子。
另一边,花家老宅里,花母正在客厅看电视,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嗡嗡响个不停。
花母拿起电话,看了一眼来电显,居然是父亲打来的。
犹豫了一会儿,花母按下了接听键。
“喂,爸您找我有什么事啊?”
“你妹妹回来了?”
听筒中传出一道苍老且沙哑的声音。
“这个...我不知道啊。”
花母在女儿伤愈之后就回了首都,对之后的事一无所知。
得知妹妹回来,她也很惊讶。
“看来你真不知道,刚才夏老头联系我,说你妹妹在他家,叫我不用惦记,我没明白,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花母一听,也是一头雾水。
按理说,夏家与沈家交集很少,夏老爷子没事闲的给一个极少来往的人打电话。
“爸您别着急,我这就打电话...不,我这就去夏家看看。”
“好,你赶紧去吧,问问夏老头,凭啥扣下老子闺女,咳咳!”
“好好好,爸您别生气,我快去快回。”
挂断了电话,花母随便找了一件衣服穿上,连妆都来不及划就马不停蹄的赶往夏家。
她心里这个气呀,夏老头到底啥意思?
明知道她父亲身体不好,还打电话气他,这回一定要讨个说法才行!
大约半个小时后,带着一肚子怒气的花母来到夏家。
“夏叔你过分了,我爸身体不好,你还打电话刺激他,到底什么意思!”
花母愤愤不平,要不是还有些理智,她怕是早就动手抽他丫的了。
“那啥,大丫头你先坐,这事儿是我干的不地道,但我老头子也没办法呀,孙子不愿意回来,我能咋办?”
“他不愿回来是他的事儿,你折腾我家老爷子干啥呀?”
花母就不明白了,何流云不回来,那应该派人去找啊,打电话气她家老头干啥?
“你先消消气儿,听我慢慢说。”
夏老爷子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了花母,后者听得一愣一愣的。
“我说老爷子,您至于吗?凭您在首都的人脉,还有夏家的势力,强行将何流云抓回来不难啊,何必多此一举呢?”
“唉~,你以为我不想啊?那孩子一直流落在外,对家里没有感情,我要是逼得太紧,那不更完了?”
“那您也...算了,就这么地吧,我先走了。”
花母不愿多待,与妹妹聊了两句后,便马不停蹄的赶往沈家。
一路上,花母真是哭笑不得。
夏老爷子年轻时也是个叱咤风云的大佬,如今为了见孙子一面,却干出这种事儿来,真不知道该说啥好。
花母回到沈家,在玄关换鞋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她胡乱的拿两只鞋穿在脚上,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客厅。
见到沙发上坐着的人,不由得惊呼道:“你怎么会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