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摇曳,熏香意暖。软罗烟帐,珠玉寰宇。
缪薇尔如玩偶般静谧地躺在床上,出神地望着这些繁华之物,直到贴身丫鬟前来服侍她沐浴更衣,才有了再度活过来的实感。
屈膝抱坐于浴桶中,整个缪薇尔缩成小小的一团,总结着今日之耻:
为什么何湛会做出这般超乎预料的举动?大抵是因为自己从未将自己作为女性看待,是出于男性的本能抗拒与其他男性的亲密接触,而不是出于女性想要守护贞洁故而抗拒与男性亲密接触。
虽然二者结果一致,但出发点完全不同,这也导致前者并不会意识到自己在他眼中是女性,而后者却能意识到这一点。
十分想当然地觉得只要自己貌若无盐,所做之事足以让男性怨恨便高枕无忧。
殊不知自己的行为在其他人眼里就像“雌小鬼”一样,这也不怪乎他人产生“修理雌小鬼”的想法了。
至于貌若无盐,有常言道:“关了灯都一样。”
“原来是这样啊,四周有些黑,可以多点几根蜡烛吗?”支使一丫鬟去点蜡烛后,缪薇尔无趣地玩起了浸没身体的牛奶和飘在上面玫瑰花瓣。
看着纯白的牛奶在从指尖流落,缪薇尔倏忽之间厌恶起了这牛奶玫瑰浴。
从浴桶中起身,用清水冲洗干净后,向贴身丫鬟嘱托道:“我最近都不想接触牛奶了,身体有所不适。”
换好衣裳,披上风衣,持一暖炉,拾阶缓缓登上宫中小楼,倚杆远眺人间。
今夜的云容也很热闹,灯火通明。
谢家嫡女与将军卫云成亲同房,喜结连理,从此恩爱两不疑。
次日,何湛一反常态地来寻缪薇尔,此前明明对缪薇尔避之不见,就连睡觉之时也是独自睡于书房,让缪薇尔与丫鬟同睡卧室。
“昨日是本宫因心忧灾民而失态了,作为道歉,特来邀请太子妃去云容新开的戏院听曲。不知太子妃能否原谅本宫,一同前去?”
“妾身不能为太子分忧才是错,太子心忧灾民何错之有?至于邀约,妾身怎敢不从?”缪薇尔轻轻福身,仪态挑不出一丝毛病,却不知为何让太子有些不愉。
两人皆换便服,缪薇尔又以轻纱遮面,扮作寻常富贵人家出行,至戏院,落座于台前。
不多时,好戏开场。
缪薇尔只感无聊,无它,高考不考。
可当一旦角独自登场时,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与叫好声勾起了缪薇尔的注意。
侧头望向何湛,他那玩味而自信的神情仿佛在说这就是特地邀请你来这听曲的缘由。
见此,缪薇尔借抿茶细细打量起那旦角:旦角持一柄三尺寒剑,看上去完全不似道具。
「唱戏可以用这般逼真的道具?」缪薇尔有些不解,但也没多在意,合眸细品手中茶香。
“她唱着 他乡遇故知
一步一句是相思”
听清旦角口中之词时,惊得缪薇尔猛然抬眼望去,手不自觉地用力,似要捏碎茶杯。
“台下人 金榜正题名
不曾认 台上旧相识”
只是片刻后,缪薇尔白嫩的柔夷又放松开来——最多不过是异世遇同乡,之后寻机会问问有无回去的办法便好。
“他说着 洞房花烛时
众人贺 佳人配才子
未听 一句一叹戏里有情痴”她的声音有如天籁,又有些许熟悉。但缪薇尔可以肯定即使在原本的世界,也未曾听过这般动人心弦的翻唱,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极其新颖的曲词,再配上极具观赏性的剑舞,也难怪有这么多人捧场,也难怪何湛会借此来向自己示好。
“他挥毫泼墨落笔
她舞袖梦里佳期
戏中情 戏中意
陌路人相逢
在花天锦地”就在歌曲步入高潮,众人沉浸其中之际,那点寒芒却径直向缪薇尔刺来。
缪薇尔无甚反应,因为慌也没用,而且自己圣火喵喵教圣女、东胡太子妃的身份已昭告教众和东胡子民,有很多能人比自己更看重自己的性命,同样,这也是有人来行刺的理由,杀掉自己,东胡内部将会互相指责,动荡不安。
可这番情景在何湛看来却是缪薇尔被吓呆了,连躲也不知道躲。
须臾之间,何湛来不及多做思考,只顾飞身跃起,踢向那三尺寒剑,动作有力可相较而言有些滞缓。
比何湛更快的,是自阴影中浮现的暗卫用短匕挡向剑锋。
然,变故再生。
旦角眼看一击不成,竟在空中直接转体,险之又险地绕过匕首的突刺,一剑穿向缪薇尔。
经这么一耽搁,何湛却恰好踢向剑锋,堪堪将剑踢离几寸。
剑刃贴着缪薇尔白皙的脖颈划过,带起一道小口子。
此时,护卫们终于赶至,刺杀游戏也宣告结束。
像是被上了发条的人偶,缪薇尔由平静中脱离了出来。无暇顾及心中泛起的异样酸痛,一边交代“留活口”,一边慌忙地掏出干净手帕,接过护卫递上的止血药,亲手为何湛包扎起那血流不止的小腿。
本来因疼痛而面容狰狞的何湛,瞥见缪薇尔这般慌乱,又见那涂着豆蔻的指尖轻轻发颤,腿上的疼痛似乎消失不见。
弯腰托起缪薇尔的下巴,将止血药洒在缪薇尔脖颈的伤口,颇有心情地调笑道:“缪薇尔这是怕救命恩人死了吗?放心,本宫没事,一点小伤而已。”
被男性以这般轻浮的举止调戏,可缪薇尔不知为何却生不了气。在何湛那双天蓝色的眼眸前,着急渐渐平复,心中异样的酸痛却涌了上来。
「这是什么?心忧,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吗?我。。。也会担忧其他人吗?这样的情绪明明对高考无利,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缪薇尔理不清思绪,索性深吸一口气,将这一团杂乱的情思尽数压了下去:“太子殿下为救妾身受伤,妾身自然惶恐。”
缪薇尔的呼吸弄得何湛手心痒痒的,他轻轻揉捏了下缪薇尔的脸颊:“好了,别摆出这副模样,本来长得就不怎么样,现在就更加难看了。”
何湛顿了下,严肃认真的说道:“本宫为昨日的言论再次道歉——缪薇尔,你还是有颗心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