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缪薇尔从梦境中悠悠转醒时,眼角模糊的余光捕捉到,有人影正背对着自己坐在床边。
“额嗯。。。小梅?”缪薇尔迷迷糊糊地撑起沉重的身子,一块还热乎着的毛巾从额头上滑落,让缪薇尔清醒了些许,“我不是在等太子吗?怎么会睡在这儿?”
“呜。。。额头有些烫,身体也没力气,生病了。。。”睡眼惺忪的缪薇尔轻轻抚着额头,“小梅,去帮我寻些治疗。。。风寒的药来。”
许久未听到小梅熟悉的回复声,却发觉那人影将一勺汤药喂到了嘴边。
昏昏沉沉的缪薇尔不疑有他,只当是小梅提前准备好了汤药,轻启朱唇,将勺中汤药尽数饮尽。
汤药味道并不苦反而有些甘甜,缪薇尔集中注意力望向人影:“小梅,我可以自己喝。。。”
却蓦然发现眼前人影根本不是小梅,而是太子何湛!
“太子殿下,妾身。。。”告罪的话语还未说完,何湛又将一勺药汤喂到嘴边。
何湛黑了脸:“为什么你对下人都那般亲切,对本宫。。。对我却那么冷漠?”
“因为。。。你是太子。”勺子越来越近,可对于男性这般亲密的投喂,缪薇尔实在不能接受,“妾身怎敢劳烦殿下喂药,妾身可以自己喝。”
“妾身?你也知道你是我妻子?那怎么不叫我‘夫君’?”何湛轻叹一声,“我是太子,可我也是你的丈夫,丈夫照顾自己的妻子不是很正常吗?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行了,先别说这些了,快喝药,喝完就再睡会儿吧。”
虽然当初缪薇尔脑子一热,同意嫁给了何湛,但并不代表缪薇尔愿意承认自己是女人,是何湛的妻子。何湛越是这般说,缪薇尔越是不愿喝下他亲手喂的汤药。
缪薇尔侧头躲开勺子,抬手想要接过药碗自己喝。
莫名的障壁又要将人推离,何湛因此有些恼怒,忽然想起怀中的缪薇尔、攥住自己衣角的缪薇尔,计上心头,先将勺子收了回来,嘴角轻扬,试探着发问:“缪薇尔,你还知记得你昨晚做了些什么吗?”
「昨晚我做了什么?去门口等太子回府,然后。。。然后睡着了,醒来就到了现在,自己什么没做呀?不过,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难不成是太子将自己抱回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啊?」缪薇尔被问得有些发蒙,但何湛这么问定然有其原因,搞不好自己对他做了什么很羞耻的事情。
想到这儿,缪薇尔赧然道:“还望殿下明示妾身。”
“本宫也不知道太子妃昨晚做了什么,
但昨晚我的夫人可是在我怀中蹭来蹭去,又攥住我的衣角不许我离开。
我那夫人还让我帮她寻找解药。”何湛轻咳一声,“太子妃想必也知道,夫妻之间应该互相扶持,我便答应了我的夫人。”
听完这番话,缪薇尔哪还不明白自己昨晚做出了什么荒唐举动——原来遇见温暖的大橘猫、遇见何湛并求助于他都不是梦啊?!
缪薇尔恨不能再次穿越,前往无人认识的世界。耳垂与脸颊不知是因为发热未好,还是尴尬羞涩,烫得难受。
可现在不能逃避,就算大脑好像中了无量空处般恍惚,缪薇尔也能理解何湛话语中蕴含的意味——若是自己承认自己是何湛的妻子,那么他便帮自己寻找解药;若是不承认,那么自己就是与他“无关”的太子妃。
缪薇尔实在不能理解何湛为何突然纠结起了这一点,但还想在挣扎一番,抬首直视何湛如蓝天般的眼眸,低声问道:“那谢茵呢?”
短短几字,却让房内气温骤降,何湛脸上的微笑也因此消失不见。
沉默是被冻结的空气,渐渐充满整个房间。
不知过了多久,何湛开口打破这冰层,声音却犹如被冻伤般嘶哑沧桑:“我想了很多天,又守着你想了一个晚上,我最终得到一个答案——珍惜眼前人。
就像你说的‘从来没有谁应该等着谁’,在我选择与你成亲的那一刻,谢茵已经离我而去了。我也应该从过去中走出来,而不是停留在原地。
我们之间的开始是一个错误,可我想让它结出正确美好的果实,是的,缪薇尔,我已经不可自拔的爱上你了。
我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遇见你,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意识到你的贤惠可爱。
你为我送吃食,为我打理太子府,为我挣取贤名;又打醒我,让我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又心忧我,亲手为我包扎伤口。你是多么贤惠持家的妻子呵。
你含情的眉目,你起床时的哼唧,你说‘我肖想你’,你说‘别走,我一直在等你’。你是多么可爱动人的女孩啊。
我想珍惜眼前人,我想与你白头偕老,共度此生;我不想再让你等我,我不想再有遗憾。
我也知道,突然说爱上你很没道理,会让你一时很难接受,毕竟我曾做了那么多错事,一定很让你伤心失望吧?
我也知道,你与寻常女子截然不同,即使我是太子,甚至未来成为王,你也不会因此多看我一眼。
但我们是拜过堂,是天地、是东胡、是彼此承认的正式夫妻,我可以改变,可以成长,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个机会,不要再将我推离。
我们,可不可以从改变称呼试试?”
缪薇尔听到这番真情告白,心中之情并不是感动害羞,而是对何湛的疑惑害怕,疑惑自己已经扮得那么丑,又讥讽他、还以巴掌,可为什么还会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爱上自己,害怕则是因为自己不是真女人,是男人啊!这也正是自己“与寻常女子截然不同”的原因。可一个男人为什么会被另一个男人真情告白啊???
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摆在自己眼前做选择的是:男人的尊严和同桌的性命。
也许,去求助于其他人也能获得解药,但概率太低,缪薇尔不愿意赌。
也许,拒绝何湛的要求,而后晓之以理,何湛也愿意去寻解药,但缪薇尔知道一个男人的告白若是被拒,哪还会有什么理智,缪薇尔也不愿意赌自己还能说服何湛。
「只是改变一个称呼而已?只是改变一个称呼而已,在这儿,没有人知道自己曾是个男人。
是啊,自己不是早就被孤独和时代关在鸟笼里了吗?又何必在意失去尊严。
就算失去男人的尊严又如何?徐灵梓曾帮助过自己,她送的饮料、她的恩情还没以柳辞的身份去偿还,还没以男人的身份去偿还,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徐灵梓死呢?那是活生生的人类啊,自己作为同胞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消逝?
何况,不以男人的身份偿还恩情,不是比喊何湛为“夫君”更可悲吗?
总有一天,我要堂堂正正地承认自己就是柳辞,而后大大方方地告诉她,我已经,不欠她什么了。」缪薇尔微微仰起头,让眼眶中的泪水不流落:“嗯,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