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还未落地,缪薇尔便觉手中一空,原本拿着的钥匙已消失不见,抬首望去,床上赫然只剩下一堆镣铐,而徐灵梓已不知去了何处。
「她就离开了?」缪薇尔环顾四周,也未发现人影,「虽然还没来得及道别,但这样用不上后续计划也好。」
“呼——”轻舒一口气,久违的孤独涌上心头。
忽有温热湿润的气息吐在左耳边:“你在找什么,我吗?”
倏然侧首,却仍旧什么都没寻见。
右肩被温柔包夹,让缪薇犹如触电般脊背发麻。徐灵梓与那淡雅的体香却如无孔不入的触手般缠绕上缪薇尔,指腹轻轻摩挲着缪薇尔脖颈已经完全愈合的伤口:“你明明抵抗住了我的魅术,为什么还要帮我解毒?为什么还要放我走呢?”
缪薇尔抬手想要将徐灵梓挡开,却扑了空,转身寻踪未果,微微蹙眉道:“本宫为你解毒,自然是因为本宫素来信佛,而佛有云:‘作百佛寺,不如活一人’,救人一命,功德无量。至于放了你,亦是因为本宫不想养一只因抑郁成疾而失声不歌的金丝雀。既然那金丝雀不愿做锦衣玉食的笼中鸟,而愿做为能在天地间自由起舞,不惜草衣木食的白天鹅,本宫愿意成全她。”
“这么说来,太子妃你确实无愧‘圣女’之名,有着一颗常人所不能及的善心,能‘不计前嫌’地放了差点杀害自己的刺客。”天籁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可有些字眼音调咬得极重,颇有种阴阳怪气的味道。
缪薇尔回身望去,然而正好迎上徐灵梓的柔夷,被其拈起下巴仰视那双墨蓝色的桃花眼。
“但,你不会天真地以为,你救我性命,又放我离开,我就该理所当然地感激你吧?”徐灵梓愈说愈逼近,眼中的光近乎要凝成火焰席卷而出。
两人的鼻尖近乎贴在一起,呼吸交织间,不知是因为不安,还是因为暧昧,缪薇尔心跳加剧。
世间好似再无其他声音,只有分不清彼此的心跳声,“咚———!咚——!咚—!”地让缪薇尔耳膜有些发疼。
其实缪薇尔并不厌恶徐灵梓,可曾经的徐灵梓如天边月皎洁高傲而乐于助人,如今却如近在咫尺的黑色炎阳,其炽烈的温度与吞噬周围的黢黑仿佛要将自己熔化吸收。
这让缪薇尔不禁从徐灵梓手中挣扎开来,后退半步:“本宫并没多期盼你能心怀感激,唯愿你能得偿所愿,顺便替本宫去游赏天下的壮美山河、风土人情。若有朝一日能够再见,本宫希望能听到你亲自讲述你那精彩纷呈的冒险故事,与沿途的美景风俗。”
这后退半步的动作似乎伤到了徐灵梓,愣神片刻后,她又似乎变回了天上月。徐灵梓半躬身子,左手手心朝上递出邀请:“那圣女殿下是否愿意随我一起倚剑走天涯,策马啸西风,亲身参与到我的冒险中?”
屋外,风声沙沙作响,将挡住赤轮的云层吹开一角,一束辉光径直落在院中桃树上,蛮横不讲理地将黑白世界染上一抹彩色。
桃花摇曳,旖旎多姿,似要与光同上九霄。
屋内,缪薇尔望着徐灵梓白嫩的手心发怔许久才嗤笑出声,似乎是因为从未听过这样的笑话,眼角竟笑出了泪水:“本宫可喝不惯露水,啃不了树皮,而在这王宫里,本宫不仅丰衣足食,还有疼爱本宫的太子,本宫为何要陪你去流浪呢?”
话落,云层再度将赤轮遮掩,辉光消散,世界再度只剩黑白。
听到自己口中说出这般违心的讥嘲,缪薇尔内心愈加苦涩,在出声之前,自己想的明明是:
「如果可以在这两件事中做选择,比起被囚于宫中,我又怎会不愿意徐灵梓的冒险故事中能有自己这样一个配角?又怎会不愿意仗剑走江湖,路见不平,拔剑相助,斩邪诛魔?这是每一个男孩心中都曾有过的梦想啊!
不去做这些是自己不愿意吗?是自己不能啊!是自己没有修炼天赋,只能用高考不考这种理由去安慰自己,只能将这一事实抛之脑后,不愿再想起,只能做自己能做的事,去麻痹自己。
可自己在做什么?在这幽幽深宫中做别人争权夺利的棋子,在柔情绰态地扮演女人、扮演男人的妻子,在步步为营地不惜利用他人为己谋划,企图有朝一日能变回男人,企图回到原本的世界,回到十三中。
我明明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高中生啊!成绩也很一般,所以不敢有多余的情绪,不敢心忧别人,怕惹来麻烦。可我为什么还会穿越?为什么会变成女人?为什么会被莫名其妙地强加上圣女身份,而后嫁人?
我明明只想努力学习,参加高考,读完大学后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寻到一颗像自己一样普通的星星相伴,度过无为而平静的一生。为什么会有穿越这种烂事,破坏了我本来的一生,逼我去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像徐灵梓这样的人又有天分又努力,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上天的宠儿,在十三中知识一学就会,题目一做就对,在这个世界,就算她与我同一天穿越,她仅仅用了半年不到就成为了八品武修,而这世界大多数武修穷极一生也堪堪能摸到六品的门槛而已。
在这个世界里,她当然有资格有能力去谱写冒险故事,而我,做不成她故事中的配角。就算能从牢笼中逃脱,我也只会是她冒险故事中的拖油瓶。
在这个世界里,我不想一直站在他人的身后,依靠他人的保护而活,我想成为能够保护他人的人。纵使我没有天赋,纵使我能做的事情很少,但我也要为之而努力。
正如夜空中只能发出一豆微光的星辰,在它们自己的故事里,它们可都是耀眼的恒星。我要谱写自己的故事,做自己故事中的主角!」
听到缪薇尔不屑的讥嘲,徐灵梓只是淡淡地继续伸出左手,轻而易举地捉住缪薇尔的右手手腕。然后,缓缓拧动:“夫人你笑得这么得意忘形,莫不是忘了我曾是要杀了你的刺客?我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我的道德底线早承受不住那些沉重的事物,已经随之坠入深渊了呢。”
“唔—”缪薇尔为了手臂不被拧断,只得配合徐灵梓拧动的方向旋转身体,变成了背对着她。
徐灵梓又捉住缪薇尔的左手,将其反剪于背后。
突然,她像是摸到了毒蛇般,猛地缩回手,颤颤巍巍地将缪薇尔左手衣袖掀开,可缪薇尔左手手腕上的东西既让她失望,又令她庆幸——那并不是熟悉的黑色圆环,而是碧绿的玉镯。
玉镯自然就是缪薇尔的更衣圆环,与何湛成婚时,黑色太过不搭且显眼,因此缪薇尔便将其调整成了玉镯式样,这个无意间的举动,如今却保护了缪薇尔即是柳辞这一事实不被徐灵梓察觉。对于缪薇尔而言,现在还不是暴露身份的时机。
借徐灵梓走神之机,缪薇尔挣脱开来,按摩着被徐灵梓弄疼的手腕:“你想做什么?你还不跑吗?本宫的贴身丫鬟马上就要回来了。”
因为徐灵梓轻佻的言行,不好的预感萦绕在缪薇尔心间,如果再不做点什么,事情可能要朝着难以想象的地步发展。一咬牙,索性将[阴阳剑簪]拔下,扔给徐灵梓:“这应该是一把武器,但本宫没办法使用,故赠你以作日后为本宫讲故事的报酬。如果你没办法逃出云容,那就用它挟持本宫助你逃出云容。”
“啧,夫人还真是天真有趣呢。”徐灵梓接过[阴阳剑簪],微微注入内劲,便化作一柄四尺长剑,剑刃半黑半白,随着内劲注入,竟有黑白二气缠绕剑身,隐约可闻龙鸣凤啼之声。
徐灵梓提剑慢步逼近:“夫人如今可是脱了壳的小乌龟,我想对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连性命都任由我随意处置。在这种任我宰割的情况下,夫人居然还能天真地为我送上利剑,就不怕我杀了你,而后突出重围吗?”
缪薇尔相信徐灵梓不是这般无情无义之人,但随着徐灵梓提着寒芒闪烁的长剑前行,缪薇尔也不禁后退。很快便退无可退地靠在了门上,惊讶地发现大门竟然不知何时被徐灵梓用镣铐锁了起来。
“哎呀,无处可逃了呢?该怎么办呢?”徐灵梓耍帅地挽了个剑花,将长剑变回簪子插在腰间后,再度将缪薇尔双手反剪于身后。
只听“咔嚓”一声,手被镣铐锁住,挣开不得。
徐灵梓将背对着她的缪薇尔拥入怀中,合上墨蓝色的眼眸,细细嗅着缪薇尔的发香。两条手臂交织,束缚得缪薇尔不能动弹。
实际上,缪薇尔也不敢动弹,脊背和手臂上已经传来了温柔的触感,挣扎只会来不羞涩与不安。
这般软玉温香灼得缪薇尔脸颊和耳垂发烫,声如蚊音:“可以不要这样吗?我会配合你假挟持我逃出去的,趁现在护卫和丫鬟们还没发现,趁机逃吧。”
“看来夫人还是没有认清自己的处境啊。”徐灵梓像变戏法似地凭空变出一块黑布,看颜色形状,正是缪薇尔之前用来蒙住徐灵梓眼眸那块。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黑布在缪薇尔眼前飞速放大,直至夺去了整片视野。缪薇尔不安地睁大眼眸,试图在黑暗中寻到一丝光明,可仍旧什么都看不见。
“呵,做什么?这不是很明显吗?当然是复仇啊。我可是很记仇,你对我做的一切我可都记在心底呢。”徐灵梓轻声耳语道。
而后,缪薇尔被抱起,像离枝的桃花在风中上下翻飞。
在物品“噼里啪啦”地摔落声中天旋地转,一阵晕眩过后,缪薇尔发觉自己正面朝下地跪趴在床上。
手腕被粗暴地吊起,随着被吊起的高度上升,缪薇尔不由闷哼出声:“呜——,我对你做那些事情,是为了做戏给其他人看,是为了将你毫发无伤地从牢狱里带出来,是为了。。。”
“可我看夫人,不是很享受我被施以笑刑吗?”
诚然,自己确实有不少正当的理由开脱所作所为,但也确实享受徐灵梓的ASMR。无可辩驳,缪薇尔只能咬紧牙关忍受手被反吊起的痛苦。
“喜欢那样的声音,夫人可真变态,是个十足的坏孩子,坏孩子就应该被狠狠惩罚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