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分，白卯，黄苟，黄梦然一行三人走在闹市的石板路上。
一边走一边听了黄梦然的讲述，黄苟也彻底明白了他们一路上的遭遇。没想到在来的路上竟然遇到了妖怪，真是险象环生啊！
虽然对于妖怪之事有所耳闻，但是黄苟并没有遇见过妖怪，倒不如说一般遇到妖怪的人都已经死了。
“能够活下来，真是多亏了白兄弟啊！”
“除了我之外，还有另一个少年的帮助才从那妖怪的手上活下来的！”
“所以你才会那么急迫地想要去那酒楼里打听那个少年的下落吗？”
“是啊，黄捕快明明还要巡街，却还要帮我带路，真是麻烦你了。”
“用白兄弟的话来说，这就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巡街和带路并不冲突，更何况你是梦然的救命恩人。”
黄苟知道自己的这个表弟是个苦命人，母亲早亡，父亲也在几年前去了，直到守孝三年之后才继续奔赴前程。关于这些事情，都在前段时间的书信往来中得知了。
黄梦然也在书信之中知道了自己的这个表哥当上了捕快，但是他并没有在信中写明自己是因为什么才当的捕快，也没有详细说明自己的近况。
他这个表哥只在书信中说了会好好照顾他，直到考取功名为止。
“说起来表哥是怎么当上捕快的呢？”
“这个说来也算是机缘巧合吧。”
黄苟出生没多久他的母亲就因为大出血去世了，所以他是由父亲一手含辛茹苦拉扯大的。七岁那年被路过镇子的几个武师看中是个习武的好苗子，便在镇子里停驻的五年时光里教了他一身武艺本领。
黄苟也的确是练武的奇才，虽说是五年，但实际上只用了三年便已经超过了他的这几个师父。
但是孩子心性，容易骄傲自满，这个年纪黄苟在同龄人之中早已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存在了，就算是对上三五个大人也完全不怵。
也正因为这样，黄苟成为了欺负孩子的孩子王，结果另一条街上的孩子王不服他约架起来，最后被黄苟打成了重伤。
那孩子王的父母知道之后哪肯罢休，吵着闹着到黄苟的家里要说法，甚至要报官处理。
黄苟的父亲自知理亏，掏空家底地赔了一大笔汤药费这才息事宁人下来。
“跪下！给你娘磕头认错！”黄父一边咳嗽一边严厉地让黄苟在他母亲的灵位前好好悔过。
“我有什么错！是他自己过来找我打架的！而且我们打架之前都写了生死状，他们还有脸过来找我的不是！”
“住嘴！小孩子家家的还写什么生死状！你要是再下手狠一点人家真的会被你打死的知不知道？到那个时候你是什么东西？杀人犯啊！我黄家就会出一个大逆不道的杀人犯啊！”
“谁让他自不量力……”黄苟委屈巴巴地嘟囔道。
“你还敢顶嘴是不是！还敢顶嘴……咳咳咳！”黄父拿起扫帚狠狠地打在了黄苟的后背上，再让他给母亲磕几个头。
黄苟咬着牙，忍着痛和那在眼眶处打转的泪珠老老实实地继续磕了几个头下去。
“当初就不应该答应你的那几个师父同意你学武，要不是他们说你是个练武的好苗子，爹不想埋没你的这个才能，才答应的！本想着你能练出一身本领，出人头地……现在倒好，你要是把人打死了，你就等着人头落地吧！”黄父来回踱步，一边走一边叹气：“小孩子打架，你下那么重的手干吗？两只手臂脱臼，腿骨裂开，牙齿还被你打掉了四五颗，那张脸，那张脸都被你打得不成人样了！”
“因为……谁让他后面骂我没娘的。”
香火的淤灰缓缓脱落，那飘荡的烟气萦绕在灵堂中黄氏之妻的牌位上。一幅温婉女子的画像挂在墙壁之上，那盈盈秋水般的双眼正安静地注视着下方的父子俩。
听到这话的黄父似乎再也压抑不住那潮水般涌来的情绪，手中紧握的扫帚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他一把扑到了黄苟的身上，将其紧紧地抱在了怀中。
“儿啊！儿啊！苦了你了啊儿啊！”
“没什么……”黄苟倔强地含着泪水回应道。
挥洒泪水半晌之后，黄父这才缓缓地松开怀中的黄苟，他擦擦泪水，目光坚定地看向自己的儿子。
“你娘是个可怜人，你爹我又是个没什么本事的人，没能让你娘享福。她是在生你的时候去世的，当时接生婆都说母子难保，可你娘愣是拼了命地把你给生了下来。说来也好笑，你娘那个杀鸡都会害怕到大呼小叫的女人家，得忍着多大的疼痛才能让你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啊。”
黄父抚摸着黄苟的脸颊，擦了擦他眼角的泪水说道：“孩子是父母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独一无二的宝物。虽然你娘不在了，但她已经用她最大的努力去爱护了你的生命。被你打伤的那个孩子也是，他也是他父母的心头肉，被你打成那样能不揪心，能不害怕吗？每个人都是有父母的，不能因为争强斗狠，一己私欲就去伤害别人。这样会让那些受到伤害的人的父母，朋友都会心疼，担心的。”
“嗯……”黄苟点了点头。
“你的师父们也说过吧，学武不是为了耀武扬威地炫耀自己有多厉害，而是为了磨炼内心，磨练意志，强身健体，从而以理性的武力去制止产生的暴力。”黄父将黄苟从地上扶起来，俩父子一同看向画中的女子，他接着说道：“你的名字是你娘取的，他希望你能够一丝不苟，认认真真，脚踏实地地做人，决不能轻浮急躁，否则迟早会吃亏。”
“孩儿记下了！孩儿知错了！”
黄苟旋即又跪下来朝着他的父亲磕起头来，这一次，他明白了什么叫作后果。
到了黄苟二十岁那年，积劳成疾的黄父也终于撑不住那不堪重负的身体，经过长达半年的治疗后，也是撒手人寰离去人间。
二十岁的他一表人才，相貌英俊，武艺超群。在处理了父亲的后事之后，他打算去投军上阵杀敌，报效朝廷。无奈为了医治老父已经将家中的积蓄用尽，没有足够可以去投军的路费，只好暂时作罢。
在那之后他便在镇子上帮人搬货做些力气活过日子，尽管年纪轻轻，但似乎有千钧之力般，一个人就能干十个人的活。
有一天，从外面坐马车回来的胡大人恰好赶上青石镇这家新酒楼的开张，那匹马被扔在路边的鞭炮声惊吓，开始失控起来。
刚好在不远处卸货的黄苟看见了这一幕，他一个飞身便来到了那狂躁失控的马儿身边，使出蛮力愣是让那受到惊吓的马儿停了下来。
因为这一壮举，胡知县胡大人很是中意这个勇敢的年轻人，便收了黄苟，让他当了衙门里的一名捕快。工钱和待遇自然是不用说，至少比那一天天卖力气的活轻松不少。
直到今日，黄苟已经当了两年的捕快了。
他很感激有着知遇之恩的胡知县，也很喜欢现在的这份捕快工作。虽然总是有人说他早就该当捕头这样的话传入耳中，可他认为，不管是捕快还是捕头，在其位谋其职，能够为一方百姓做好实事就已经足够。
“你们俩兄弟都很厉害呢。”
得知了黄苟的故事，白卯发自内心由衷地赞叹起来。这俩兄弟都是苦命人，但是一个从文，一个学武，都没有因为生活的苦难放弃在各自道路上的坚持。
“你呢！以后考取功名当个什么丞相！而你呢！以后带兵打仗当个什么威风凛凛的将军元帅！”
“哈哈哈哈！白兄弟真是敢想敢说啊！将军，元帅……黄某可都从来没这么异想天开过。”
“小生也是，丞相什么的，实在是不敢想象！”
“我说你们可以就可以的！你们俩以后肯定都能成为造福一方百姓的大官，好官！”
三人有说有笑之间，那酒楼便已近在眼前了。
只不过在进到酒楼之前，他们的注意力被前方不远处围起来的人群给吸引了。看着不像是街边杂耍，也不像是叫卖稀罕物。
“出事了！”
身为捕快的直觉告诉黄苟眼前的情况不对劲，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边亮明自己捕快的身份一边穿过拥挤的人群。
白卯和黄梦然紧随其后也穿过人群，而映入眼帘的却是极为骇人的一幕，当即就将书生出身的黄梦然吓得脸色惨白起来。
而白卯的脸色也不算太好，因为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具干尸。
暴露在衣服之外的皮肤不仅干枯，甚至薄得就像包着骨头的纸一样。白卯眉头一皱，这具尸体跟美术馆的骷髅架相比顶多就是还有层皮。而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尸体的胸膛至肚皮被完全刨开，里面的五脏六腑全都不见了，空空荡荡的。
“已经是第四起了……”
“第四起是指？”
虽然尸体惨不忍睹，但是根据死者的穿着可以看出来他是一名捕快。而黄苟通过他腰间的一块玉佩确认了他的身份，他轻轻地抚摸着这块冰凉的玉佩痛心地喃喃道：“是刘佑，这块玉佩是他爹留给他的，总是挂在嘴边念叨，怪不得今天一整天都没有看到他。”
“他也是镇子上的捕快对吧？”白卯忍着尸臭蹲下身子来询问黄苟。
“是啊，能麻烦白兄弟帮忙疏散一下周围的人吗？”
“嗯！”
“还有谁是尸体的第一发现人，请出来一下！”
白卯尽可能地让这些围观凑热闹的群众把路让开，让他们远离现场，只留下了几个黄苟点名的人员。
最早发现尸体的人是在这一带要饭的乞丐，他昨天晚上和其他几个乞丐相约在镇子里的一处破庙里喝酒吃饭。每逢十五，他们都会把讨来的钱粮换作酒食好好地吃上一顿。
直到天微微亮的时候，喝得醉醺醺的乞丐这才左摇右晃地回到了他睡觉的地方。根据乞丐的回忆和讲述，他当时只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给绊倒了就这样倒下睡去了，现在想起来，居然是和这干尸睡了一觉！
乞丐的所谓住处就是附近好心人给的用于睡觉的草席被褥，那干尸正好倒在他的被褥之上，而他因为醉酒花了眼不当回事，一掀被子就这样把他自己和尸体一同盖住睡了一觉。
“折寿啊折寿！”
心有余悸的乞丐口中不停地念叨着，回想起与尸体的相拥共眠，他不禁觉得一股寒气升腾而起并渗透到五脏六腑中去。
另一个则是附近的住户，王氏之妻。
她产下一子至今已有两月有余，夜半时分恰巧孩子啼哭，她便起身解衣喂养。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窗外传来的像是女人的求救声，随后似是追逐，又似是打斗，不一会便没了动静。
她打开窗探头小心看去，外面却是空无一人。
第三人则是发现蹊跷的卖糖葫芦的小贩，由于上午的生意好，糖葫芦一气儿全卖完了，所以便打算下午早早地收了家伙回去休息。
路过这乞丐住处的时候，多瞅了一眼发现这脏兮兮的乞丐被窝里居然还多了一双细细的双脚，还想着哪个烧坏了脑子的女人对这乞丐投怀送抱。
于是小贩便起了坏心，蹑手蹑脚地走近并一把掀开被褥，本想着让这俩行苟且之事的男女暴露于大庭广众之下取乐一番。但谁曾想这一掀，让他自己差点吓破了胆。
至此，便有了刚才来往路人围观的一幕。
“果然又是在夜晚时分发生的吗？”黄苟沉思起来。
白卯看着眼前的这具干尸，特别是那体内脏器被挖空似的惨状，这个世界的时代背景下不会也有什么开膛手杰克的存在吧？
“如果我是某个戴眼镜，关键时刻灵光一闪的死神小学生就好了，就能分分钟破案了。”
“什么小学生？”黄梦然一脸懵。
“没，没什么！不过我还是很在意黄兄你所说的已经是第四起的这样的话……这样的事情在镇子上出现过三次了吗？”
黄苟点点头回答道：“是啊，一样的死亡时间，一样的作案手法，而且死掉的，全都是镇子上的捕快。”
“也就是说，这个凶手是冲着你们捕快来的咯？是什么以前被抓的犯人同伙报复吗？”
“还不清楚，只不过这些目击证人的言论和以往的目击证人几乎一致，似乎都是在夜晚听到了某人的呼救声之后，才发生的命案。”黄苟继续说道：“早在发生第二起此类命案的时候，我们就审讯过大牢里关押的一些强盗土匪头领，他们也从来没见识过这样的杀人手法，也不觉得自己的手底下有这样的能人。”
“该不会真是什么连环杀人案似的疯子做的吧。”
“根据目前的线索，这四起的作案手法一致应该都是同一人所为这是无疑的。犯人的动机尚不明朗，可能存在随机性。他可能在夜间出没追杀还未归家的无辜百姓，那些呼救声就是最好的证明。只不过夜间也有我们的捕快巡街，可能在遭遇之后，为了保护百姓反而被对方残忍杀害。”
“不仅是个疯子，还是个会武功的疯子吗？”白卯蹲下身子凑近干尸仔细观察起来说道：“说起来，你的这位同僚生前工作很辛苦吗？他好像有很严重的黑眼圈诶”
“我们捕快的工作强度平常并不是很大，没有事件的时候基本上就是巡街，另外还有换班休息和调休。刘佑生前气色很好，并没有像现在死后那么严重的黑眼圈。”
“那么这个症状很有可能是更严重的事态发生了。”白卯的表情变得严肃凝重起来，这个捕快的死状像极了那种小说漫画中被妖怪吸干了精气后的样子。
“有妖怪出现在这个镇子里了。”他转过头一本正经地对着黄苟说道。
“妖怪。”
这简单的两个字让黄苟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对于这种妖邪之事他从来没有见识过，但是白卯的语气也不像是在开玩笑，更何况他还有自己的表弟都曾在妖怪的手中逃出生天的。
“白兄弟的话黄某会记下的，但是人命关天，疑点重重，接下来还需要更加谨慎地面对这位藏在黑暗中的犯人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