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晃头晃脑,彻底猩红的瞳色中,羊肠小道上有两位少女一前一后,沉默而行。
“那个...元小姐呀,咱倒是说句话呗?”
良久,被元双的气场给冷到的松糖才怯生生地试探道。
“...”
松糖自嘲一笑,一时懊恼。
元小姐可真是高冷呢...
她默默望了元双一眼,才发现她已经开启了权柄,一双青红的瞳底在阳光下熠熠生光。
可观察没几秒,元双便毫无征兆地投来视线。
【...额】
松糖尴尬地别过头,避免与她对视。
“那么,你来这里做什么?”
“啊?!...我就...随便逛逛...”
“是吗?...”
“嗯嗯...”
平复好微微惊诧的心情,松糖转念一想——机会这不就来啦?
眼见着问不出什么,元双收回视线,似乎并未产生过多怀疑。
“那元小姐呢?”
“我在找张家旧址。”
“诶?那里的话...?”
元双语气平缓,下一句便打消了松糖的疑虑。
“别想了。我早问过了,祁家也几乎忘得干干净净...龙组?龙组那帮人我信不过。”
“那元小姐又为何寻它呢?”
“...”
“元小姐?”
秋日的甬道,风轻云淡,温暖像似流动于天地之间。阵风挂过, 阳光就在此刻突破白云不着灰尘地落了下来。
没有尘,阳光有点刺眼,却那样纯净地把温暖淋上二人。
小道上,唯有二人一前一后哒哒的厚重脚步声。
松糖只是望着元双沉默的背影,没有急着追问。
“事实上——”
元双顿了一下,两眼不着痕迹地一转。
“据我观察,死秽教的献祭仪式,有其特定地点。”
“就是张家嘛?...”
“嗯,似乎与古迹离不开关系,而且,还有藏书阁丢失的那几页。”
“我大概明白了。”
松糖点点头,平视前方。
“所以,元小姐动用权柄也是为了这个?...”
“嗯。”
【那恐怕不能遂你愿了。】
松糖默默无言,余光向乌鸦那处一瞥。
【不过,“完美”权柄真当作弊,居然能凭直觉自然地导向正确答案,就是说如有神助也不为过...】
不过缺陷也很明显,因这个权柄的方向过于宽广,依靠主观性的因素增强了。
简单来说,方向错了,再高明的舵手也无法扭转局势。
“既然这样,元小姐不打算告诉祁家吗?那样的话...”
“不。”
“厄?”
“我一人足矣。”
“这样啊...这...”
【这自立过头了啊喂。】
松糖这般想着,身前的元双却忽然停住脚步。
“嗯?元小姐?”
松糖也随之即停,收回心思抬眼,刚好对上那双波澜不惊的异色瞳。
“...”
微风习习,元双将耳畔鬓角别到脑后。
背对着阳光,她单手叉腰,微微垂眸的眼神里仍是一副倨傲清高之色,看不出是悲是喜。
只是在着阳光阴影之下,一股隐约的压迫力淡淡流溢。
二人就这样如对峙般面面相视,不言不语。
“...”
“元小姐?”
终是不解的松糖先开了口。
“你会告诉他们吗?”
“嗯——?嗯?”
就是松糖也被她这无厘头的问题弄得稍稍困扰。
【人类,你在想些什么呢?】
【“一人足矣”...“你会告诉他们吗”...嗯...我大概懂了。】
【再结合元小姐的性情...嗯...懂了懂了,这题我会!让我来!】
现世只过去一秒,但松糖心中已然百转千回。
她声调平缓——斟词酌句——一本正经地答道:
“当然不会!元小姐若想单独行动,定是有元小姐的考虑!”
“...”
“嘎——嘎——嘎——”
乌鸦很合时宜地嘎嘎一叫,二人周围原本的凝固的空气瞬间流动。
“噗...是么?”
元双眨眨眼,像是被松糖夸张的反应逗笑了,竟出乎意料地微微抿嘴。
她在憋笑。
松糖微微歪头,心想你们人类真是难以理解。
随后元双像是不想面对松糖般,带着笑腔转身撂下一句。
“下次可不要说得那么虚伪了。”
“蛤?!我可都是真情实意的说!”
松糖嗒嗒踏步,赶上元双与她并排而行。
一阵微风拂过,二人的步伐突然轻快了不少。
...
这下乌鸦可不安分了。
“嘎——嘎——”
【看来那只婆娑罗也坐不住了。呵呵,也是呢...】
松糖和元双同时停下,注意力导向后方。
只见道路中央,一头乌鸦敛翅而立,猩红的眼里闪着不属于牲畜的危险光芒。
“我们被监视了。”
元双撇嘴,似乎很是不悦,说着便摸向腰间的咒具。
“元小姐,等一下!”
“嗯?”
寒芒已出,如雷一闪。
乌鸦的右侧赫然多出一块切口,惊地它扑腾一起,后撤落于远方。
“怎么了?”
见元双及时收手,松糖松了口气。
“元小姐,它似乎没有攻击我们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
元双一面来回摩挲器柄,一面盯着乌鸦的动向,面色若思。
“不如跟上它,看它最后前往何方?”
元双微微偏头,有些意外地向松糖投下视线。
“啊当然!元小姐想杀了它也不是不行...我就是,啊,它飞走了!”
乌鸦很默契地飞上天空,调转方向,一副受了很大刺激的样子。
没有多少时间给元双考虑了。
元双深吐一口气。
【奇怪,莫名的信任感...算了。】
“倒也不是不行...”
“那我们快走吧!跟上它!”
松糖笑意微浮。
二人看准乌鸦的方向,弯腿沿着甬一路小跑。
【陪你玩玩又如何?】
半个时辰后。
大阳愈发毒辣了。
乌鸦带着他们七拐八绕,最后竟拐进了一处秋色密林。
顶着烈日的二位少女于林前小道上驻足。
“我们行了得有5里路了吧?这家伙...”
“嗯...”
“诶?元小姐这是发现了什么吗?”
松糖好奇地望了望元双。
“当然。”
“空间...很不稳定。”
元双微微喘气以调整气机,缓缓开口。
“那我们应是要到了,需要休息一下吗?长时间开启权柄,精神力可不好受吧?”
“你还有时间管我?倒是你...”
元双说着便上下打量了一遍松糖,想说的话语硬是咽了下去,心中练练咂舌。
【一滴汗都没有?什么身体素质?...】
“我怎么了嘛?”
“你看看,就你这一身...”
收回先前想说的话,元双转而指了指她身上笨重的衣裙。
“哦,这个呀!”
松糖咯咯一笑,伸手便往裙底一探,小手里便如变戏法般多出一把干脆利落的镰刀咒具!
“放心!我裙底什么都有!”
元双:“...”
千言万语,加减乘除都道不尽此刻的五味成杂,汇聚于此刻的心情化繁为简,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
【草...】
接着,松糖抬手摸摸下巴,意味深长地说:
“元小姐,你刚刚是在关心我吗?没想到元小姐也不是那么...”
“咳...你,我才不是分心管你——”
元双错开松糖皎洁的眼神,转而看向林间。
“只是不希望到时候有人拖后腿而已。”
“诶?这样嘛?...”
“当然,快走吧。”
“诶?元小姐,真的不歇歇么?!”
松糖冲着元双一言不合就赶路的背影喊道。
“废话真多,都说了不用!”
可元双的步伐像是在逃她一样诶?
松糖偷偷一笑。
【逞强是吧?待会可别被我逮住了!】
...
裹挟着微风,太阳的刺绣总是一收一落,一张一合,密密匝匝,鹅黄淡雅的光点便随着苍黄的阴影绒绒起伏,迭迭淹没整个树林。
林间悄然无声,恍然沉浸于寂静之中。杆杆笔直的树干被金光一照,活似一支挺直身板等待阅兵的金甲护卫队。
可——
“安静过头了。”
直觉敏锐的元双评价道。
于之同行于小道的松糖亦点头称是,二人的步伐就此放缓。
哪怕是秋季,林间毫无虫言鸟鸣之声也绝不正常!
二人更加谨慎一分,沿着满是落叶的小道继续深入,片刻便有了结果。
乌鸦不再落下了,准确的说,眼前多出了一块突兀无比的平地,黄土上皆为被斩首的不匀树桩。
“跟上。”
元双眉头微皱,用眼神示意身后的松糖。
此处视线骤然开阔,二人被阳光一刺,抬手眯眼张望四下。
一直跟随的乌鸦缓翅淩空,兜兜转圈,不急不忙。
一股令人恶心的气息降临。
元双紧眯双眼,瞳底杀意横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