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白虎...”
纪野有马沉吟道:
“他在龙组里话语权数一数二，不过他从不滥用权力，是个谨慎又坚持的人。”
松糖不语，只是站起身来，抬起有些发麻的腿活动活动了两下:
“事情解决了，那我们回去吧。”
“诶等等。”
纪野有马喊住了松糖。
“?”
“有没有时间，赏脸吃个夜宵?就当是为你们这一行的补偿了。”
“夜...宵?”
松糖歪了歪头:
“夜宵是?...”
“就是路边烧烤嘛。”
“烤串?！现在吃?你早说嘛，我去，我去！”
陈枫岚叹了一口气，双手抱胸:
“大小姐，这么晚吃东西，等会可睡不着哦?”
“岚姐姐，就这一次...一次嘛...”
松糖凑近陈枫岚，伸手抱上的她的腰撒娇。
“唉...一个月就一次昂。”
“好！我就知道，岚姐姐最好了！”
“你这孩子，就知道吃。”
陈枫岚弯腰，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引得松糖一阵傻笑。
纪野有马看着她们的互动，一阵沉默。
...
霓虹灯管在夜色里滋滋作响，陈枫岚掏出随身手帕，把泛着油光的塑料桌又擦了一遍。
“小大姐，当心烫。”
陈枫岚第无数次按住松糖乱晃的丸子头，转头对老板柔声道：
“劳驾，辣椒粉单放。”
纪野有马扯了扯临时换上的衬衫领口，盯着松糖油汪汪的嘴角，喉结动了动，终归还是没有说什么。
“纪野少爷尝尝这个！”
松糖突然举着竹签凑过来。
烤鸡翅上的**啪嗒落在纪野的袖口。
在陈枫岚递来纸巾之前，纪野有马用指尖咒力已经擦去了那抹暗红，抬手笑道:
“没事，难得看见祁小姐这么开心。”
他伸手接住鸡翅，完全没了刚才外人的感觉，陪笑道:
“人间最好吃的东西就是会弄脏手的。”
松糖笑笑，坐回原位:
“对对对，这话有深度！我喜欢！”
陈枫岚默默将冰镇酸梅汤推到两人中间。
望着松糖被辣椒粉染红的鼻尖，纪野有马突然想起父亲茶室里那尊被香火熏出裂纹的瓷像。
他咬下第一口时，松糖正踮着脚给陈枫岚喂年糕，糯米黏住了女仆一丝不苟的发梢。
“...”
回头看了看周围，他长长叹了口气。
夜市喧嚣如潮水漫过他们的塑料桌椅。
...
众人相互告别后的第二日，清晨。
带着黑眼圈的天清玄一人站在比赛场地外，抬手理了理袖口。
结界内，两位意想不到的身影正在他眼前打斗，一时火花四溅。
“元小姐，刚才那一剑真刁钻！”
松糖转动银白镰刀，再一次将逼近的元双击退。
“可你接下来了。”
元双反手持剑挡防，咒术面具下的阴阳瞳往剑刃上看去。
有一部分剑身已经开卷了，她叹了一口气:
“果然...在绝对的差距下，任何技巧都是无用功。”
见元双悲观，松糖一手持镰，干笑一下挠挠头，对绕着她环步的元双安慰道:
“战斗经验总是宝贵的，怎么能说没有用呢。”
“...”
元双不语，只是唤出赤霞大剑，再一次冲了上去。
兵刃交接的乒乒乓乓声不绝如缕。
天清玄眯了眯眼，在他的视野里，虽然元双的攻击如同慢动作一样拆成了各个招式和技巧。
而几乎没有大动作的松糖...他完全看不出任何派系的影子。
换而言之，这是纯纯的野路子，完全无规律可言，但他竟然找不到一点破绽...
而且，虽然看起来只是在被动防御，但他发觉，松糖手心连一丝汗都看不到，甚至隐隐感觉，她稍稍发力，元双手中的剑就会脱出。
“铛！”
赤霞剑被甩飞，元双再度失去抓地力，连忙抓剑往地上插去，但仍被巨大的冲击力击退十几米有余，差点撞上结界。
“咳咳...”
她双膝跪地，两手按在地上喘气。
“还是不行么...”
“元小姐比起半年前已经进步很多了。”
松糖解除磨损镰刀的咒装，拍拍裙子上的石灰，上前道。
元双耸耸肩，伸臂接住她递来的手。
手心用力，松糖想要把她拉起来，却看到元双站起的身子径直倒了过来。
“！?”
元双坏笑一下，反手攀上松糖的手腕，顺着惯性压了上去
“哎哎哎！”
松糖被元双压着后退了几步，但还是重心不稳，左脚绊右脚摔倒，一屁股坐到地上。
“元小姐，你干嘛！”
松糖的脸瞬间涨红，而跪在她身前，几乎与她脸贴脸的元双则满脸得逞的笑容:
“你这家伙，平常一点防备都没有吗？”
松糖哼哼两声:
“元小姐又不会害我...诶诶?！”
“是、吗?”
元双手下发力，将松糖完全压在身下，甚至伸手按上她的双肩。
“诶诶诶！疼！...我信，我信还不行吗...元小姐，快从我身上——下来！”
松糖尝试挣扎，但元双却加大了一分力，把她的手腕紧紧钳住:
“刚才让你打爽了，就不许我还手么？”
“哪有你这样还手的！...”
“你就说有没有占上风吧。”
“元小姐，你不能变得不讲理啊！那个死板的元小姐呢！救一下啊！”
“虽然认识你都快一年了，可我还是觉得，我一点都比不上你的不讲理。”
“蛤?...”
天清玄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往裁判席走去，不听她们两个后续的拌嘴，但也没有打扰。
...
今天的赛事日程主要是32进8的淘汰赛，一共24场，比前一天要多了八场。毕竟因为选手水平的提高，往往不过几回合便能见胜负。
【稍微，有点无聊呢...】
两臂趴在红木护栏上，单手撑脸的松糖怏怏地想。
“哟，祁小姐早啊。”
松糖眨了眨眼，偏过半张脸瞄了纪野有马一眼，打了个哈欠:
“早。”
说罢，她又看向比赛场地，目光逐渐呆滞起来。
【中午吃什么呢?比赛场地的大锅饭都没什么好吃的...】
“祁小姐，你这样我可是会伤心的，我们昨晚好歹也是生死之交的关系...”
“你最好声音小点，元小姐就在后边，要是被她听到你这么说，我可拦不住她。”
“额。”
纪野有马愣了一下，随后几下挪步到楼阁内，探头探脑，小偷一般。
红烛包围下，元双坐在符箓室里琢磨着桌上的符咒。
腿边的咒具反射着危险的光弧。
纪野有马倒吸一口凉皮。
他转身回到松糖那，若无其事地摆摆手:
“诶，无妨，无妨，你看我我纪某像那种欺软怕硬的人么？更别说，元双小姐和我是不打不相知...”
“一打结深仇?”
“额...”
松糖呵呵一声，转而半个身子倚靠在栏杆前，两臂搭在栏杆上，斑驳的光影在锁骨处游移:
“你莫名其妙地接近我，有什么结论了吗？”
纪野有马打哈哈道:
“人与人之间是有心理上的距离的。”
松糖耸耸肩:
“拐弯抹角对本小姐来说只会徒增隔阂。但说无妨，我也很想知道其他人怎么看我。”
说罢，她抬了抬手，眼里露出一丝期待。
纪野有马低眸片刻，随后认真道:
“纪某倒也没什么别有用心的意思，只是这些天的相处下来，觉得祁小姐十分的从心所欲，说话也十分直白，不是那种喜欢摆架子的，很好相处。
我听闻祁小姐被西盟囚禁数年，刚回到祁家时也曾一度不能自理，眼下能有现在的心态和修为，想必也不是普通人。
对于这样的俊杰，纪某向来有慕材之心。”
松糖点点头，伸手按在自己的右胸上，道:
“很明显，你知道我不为那些经历而茫然了，所以才敢提它。
我也直说了吧，可心是个乐观的人，那点回忆再怎么痛苦，也都过去了。再说，周围的人都很爱我，纵容我，娇惯我，我有什么理由再去消沉呢? ”
说到这，松糖突然坏笑一下:
“说起来，我是不是该叫你一句‘有马哥哥’才对?...诶，诶诶，你后退两步是认真的么?...是可心这张天使一样的面容不够可爱么？”
纪野有马擦了擦汗:
“只是有些不习惯。”
松糖抿了抿嘴，正了语气:
“正如元小姐所说，繁文杂絮不利于表达效率，更不利于信任...舞酱蝶呢？”
纪野有马意外道:
“你也认识她?”
“拜托，你们两个没事就悄咪咪地摸到一起，我不好奇才怪吧？”
“那倒也是，她现在应该在观众席上。”
松糖“嗯”了一声:
“不过，你们两个能交结到一起总是好的，我就不多问了。”
纪野有马皱了皱眉:
“...祁小姐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闻言，松糖突然变了语气——她淡蓝的眼眸逐渐染上深邃的墨色:
“言归正传，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对于阴阳界的未来，不必把警戒心放到我身上——这没有必要。”
纪野有马毫不畏惧，前踏一步:
“可你出现在这了。”
松糖摇摇头:
“我只是出于责任感，这是我的责任半径，和你们的不冲突，停，打住。我知道你想提你父亲，我也很头疼他。”
纪野有马眯了眯眼:
“这么直白，你不怕我说出去?”
“不怕，先不提能不能证实，我其实也很好奇，如果人们真的知道有我的存在，他们是会崇拜还是唾弃?”
“我持悲观态度。”
“我可不这么觉得，你看，你不就是年轻人的代表么？你就不喜欢我，也不想追随我。”
纪野有马愣了一秒。
松糖撇了撇嘴:
“怎么?我现在这幅孩童模样让你感到尴尬了么？可我也确确实实像个孩子一样，还在观察这个世界，你难道觉得，人们还会将这幅身躯钉在祭坛上?”
“...”
纪野有马一时沉默，可就在这时，广播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下一场，由祁家的祁可心对阵元家的元双。”
场地的惊呼声一时震耳。
声浪裹挟着金芒的展开从攀附上看台，松糖在漫天浮现的金黄符文中转身。
“当然，虽然你的戒备很幼稚，但我还是很期待你的未来。”
松糖撂下这一句话后，动身上前，发梢掠过他僵硬的指节，往楼下走去。
【这家伙...】
纪野有马攥紧拳头，但终归放松下来，来到栏杆前，往下看去。
不一会，他就看到一袭裙装的松糖与元双各自从一侧出场。
纪野有马喃喃道:
“元双...上一届的冠军，能试探出她的力量么？”
他全神贯注地看向对峙的二人，却听见元双手上空无一物，连咒具都没有。
这是搞哪出?元双为什么会...
“我认输。”
“?！”
元双原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的阴阳师和目瞪口呆的裁判，转身撕下结界上的扩音符，对着它大声道:
“还要我再说一遍么？我向祁家大小姐，祁可心认输。”
全场鸦雀无声。
纪野有马瞪大了眼，而就在这时，他看见松糖和元双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向他的方位，默默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