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野有马稳住身形，双臂上冰火咒装的光芒微微摇曳。
“不足以撼动...吗？”
他低声重复，额角的汗水再次渗出。
松糖耸了耸肩，单手转了一圈镰刀。
“没错，以人类的力量，想与我抗衡绝无胜算，你不可能不明白，你也不得不承认。”
“放弃吧，这才是现实，神明也是世界的一部分，没有人能否认祂们的存在。”
纪野有马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
他父亲崇拜的神，是遥远、完美、不容置疑的偶像。而眼前的“神”，却有着真实、强大、情感丰富的身体和理念，祂不是一个单纯的概念集合体。
而这也意味着，对方并非高高在上，祂是需要去跨越的壁垒！
证明自己？不是向神证明，而是向自己坚信的“道路”证明！
“神明...”
他喃喃自语道:
“不——既然你是世界的一部分，那就不可能无法理解！神的时代或许源于未知与恐惧，但人类的时代，绝对是出于解构和创造！”
刚才的试探虽然失败，但那圈细微的空间涟漪被他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不是绝对的无懈可击，只是他的力量层次还不足以撬动它。
不能用蛮力吗？...他这般想到。
他睁开双眼，缓缓站直身体，甩了甩发麻的手臂。
冰晶与火花从他指尖滴落，但这一次，它们并未消散，反而如同拥有生命般，开始以一种异常规律的方式在他周身盘旋。
“你说得对，如果只是居于表面的‘冰’与‘火’，确实无法撼动你。”
纪野有马双手缓缓在身前虚抱，左手的赤金烈焰与右手的月白寒辉开始交汇，形成一个极其不稳定，却又达到微妙平衡的红蓝双色能量球体。
接着，他双臂猛地向前一推！
能量球射向两人之间的上空，随即猛地炸开。
大量的蒸汽喷涌而出，将整个结界空间笼罩在其中。
“嗯?”
松糖轻轻发出一个音节，仅用肉眼，她发现自己的视野和被这奇特的雾气短暂地遮蔽了。
雾气温热与冰寒交织，令人的感官极度混乱。
“连咒力的感知都被这雾气干扰了？”
松糖淡淡道，并未有任何慌张之色。
纪野有马的声音在浓雾中回荡，冷静而清晰：
“五行之水，在于‘变化’与‘形态’。固、液、气，并非界限，而是状态。”
霎时间，弥漫的浓雾骤然变化，空间一半的过冷水滴瞬间凝结，化为无数细密无比、锋利如刀的冰晶。
它们悬浮松糖头顶，如同亿万颗闪亮的钻石尘埃。
就在冰晶领域成型的瞬间，那弥漫的另一半——炽热的火星——猛地爆燃，但它们却如烟花一样一瞬即逝。
松糖眯了眯眼，很快，火焰重新在冰晶上燃起，精准地附着在每一颗冰晶之上。
极寒的冰核与炽热的外焰居然违反常理地结合到了一起！
纪野有马的身影在雾气边缘显现，微微喘息。
他双臂的咒装光芒略显黯淡，但他眼神无比坚定地看着那片毁灭性的风暴中心。
“即便如此，我也要试试...”
松糖环顾四周，表情却若有所思:
“权柄之力吗？倒是与我之前使用【塑造】权柄分支实验时有些相像之处，看来你对五行的理解还算不错。”
说罢，她的眼瞳渐渐变红，视线穿过风暴，暼向纪野有马:
“我说的对吗？——土、系、咒、皇。”
纪野有马浑身一震，随即苦笑一声。
“你知道多少？”
“所有。”
“...”
对方完全看穿了自己的力量，该说不愧是神明吗？
松糖收起镰刀，把【死镰回轮】的咒符揣进兜里，陈述道:
“我愿称之为‘执两用中，崩劫化土’。‘两’指阴阳（水火）这两极。‘中’指平衡二者，约束二者的中道。”
“不错，你用以约束相斥能量的规则，也就是权柄——来源于你们家代代相传的土系。”
“土在五行中位居中央，调节四方，是万物生化的基础，也是最难掌控的一环，这也是为何土系与空间之力最为亲近，为何此世第一位登神者是土系。”
“以人类的理解来讲，已经非常不错了...”
话音未落，风暴开始向内疯狂坍缩，扭曲了光线，甚至让风暴之外的金色结界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纪野有马紧盯着风暴中心的娇小人影，他虽已认清力量差距过大的现实，但也想看看自己的水平。
随后，就在那红蓝交织的死亡风暴即将彻底吞没那身影的刹那。
她周身忽然闪现出一层依稀可见的微光。
这层壁垒原本完美无瑕，将一切力量隔绝、湮灭于无形，以至于之前根本无法被察觉。
但现在，在极热与极寒地疯狂交替，引发恐怖的热胀冷缩效应之下。
这层堪称绝对防御的壁垒，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肉眼和感知都难以捕捉的涟漪。
就像绝对光滑的，没有摩擦系数的冰面遇上了光速旋转的钻头，在这持续的高压下产生了一丝裂纹。
这道缝隙出现的时间或许只有短短一瞬，还不足以扩大便被修补，但对于纪野有马倾尽全力的攻击来说，已经足够。
一缕火星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穿透了那一道细微至极限的缝隙！
“嗤——”
一声轻微到极致，但在纪野有马高度集中的感知中却如同惊雷的声音响起。
风暴中心，松糖那垂落肩头的黑色发丝中，有一根发丝末梢，悄无声息地化作灰烬。
与此同时，风暴也耗尽了最后的力量。
或者说，是被松糖周身那瞬间恢复完美的空间壁垒彻底抚平，红蓝光芒如同死去的萤火虫一样失去光芒，消散无形。
结界内恢复了清明。
松糖依旧站在原地，连衣角都没有乱一分。
她缓缓地抬起一只手，轻轻捻起自己那缕明显短了一小截的发丝，拿到眼前看了看。
她放下发丝，目光重新投向几乎脱力的纪野有马。
寂静笼罩了结界，场外所有的喧嚣仿佛都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良久，松糖空灵的声音再次直接响彻纪野有马的脑海，这一次，语气中带上了一丝赞赏。
“不错。”
“以凡人之智，穷究变化，竟真能触及‘空间’之障壁——纪野有马，我认可你的决心了。”
纪野有马双腿失力，单膝跪在松糖面前，大口喘气:
“我...认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