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知道西盟人对你做了什么。”
松糖的声音低沉下来,那双清澈的蓝眸中渐渐染上了浓得化不开的阴影,仿佛陷入了某种极其痛苦的回忆。她的声音微微发颤:
“他们...他们是不是也给过你一种‘糖果’?”
“!”
“彩色的,看起来很漂亮,吃下去之后,身体会感觉很暖和,甚至会暂时忘记饥饿和寒冷?”
听着松糖接着描述,杨文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个细太具体了,那是集中营里,西盟人偶尔会“施舍”给表现“好”的孩子的“奖励”。
但那也是实验的开始,他吃过。他记得,在短暂的、虚假的温暖过后,身体里就会躁动不安,各种负面情绪接踵而至——不能驾驭他们的,表现出强烈肢体动作的都被当做疯子给带走了,再也没见过。
“我也吃过...”
松糖的睫毛轻轻颤动,一本正经地编纂半真半假的过往:
“但他们给我吃的,吃完之后,我感觉不到温暖,只觉得?冷,刺骨的冷,然后...他们会把我带到一个满是奇怪仪器的房间,记录我的一切,我曾经不小心听到过,他们叫我‘嫉妒’...”
这倒也是事实,祁可心确实在集中营里吃过类似的毒药,但在不知不觉的观照中,松糖又替她无形中消弭了它的影响。
但运气不错的是,执行的士兵见她没有明显反应,便理所当然地把她当做不合格的实验品给排除出去了——若是发明这药的人见了,绝对会拼了命想要知道祈可心为何完全不受影响。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祈可心确实有被嫉妒吞噬的风险,若不是她处于极端环境下的观照,正常来说她是绝对会被影响。
这也是为什么,祈可心的身体在梦境中被嫉妒塑造成那样。
她抬起眼,看向杨文,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从容,反而带着一种同病相怜的哀伤:
“他们是不是也这样对过你?用各种方法激发你的某种情绪?愤怒?还是别的什么?他们像对待实验品一样,观察我们,记录我们,在我们最痛苦的时候…”
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剩下的未尽之语,则是留给杨文的暗示。
她将自己放在了与杨文同样的“受害者”位置上,甚至暗示自己承受了不同方向但同样残酷的折磨。
说着说着,她束缚着杨文的枝蔓悄然松开。
他“嘭”地一声落在地上,单膝跪地,没有立刻攻击。他低着头,全身肌肉依然紧绷,但那股不死不休、毁灭一切的疯狂气焰却明显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乱、挣扎,以及属于“杨文”本人的惊疑与震怒——不是对这世道,而是对那个将他变成如此模样的幕后黑手。
当然,这些话外面是听不到的。
与此同时,松糖隐藏在裙摆下的手指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一丝无形无质、蕴含着调和之力的神性刺入杨文的心口,帮助他维持住那一丝刚刚被唤醒的、属于“杨文”本身的清明。
西盟潜伏在暗处的棋手,此刻定然惊怒交加。
他们精心培育的“炸弹”,在即将爆炸的时候,引信被一股他们无法理解的力量直接掐断了!
松糖见对方渐渐平静下来,却突然把头扭向了观众席——
一道穿着西装的身影黯然离去。
松糖心中冷哼一声。
西盟的计划,自她在这里见到杨文那一天就基本明确了。
他们想要在决赛上引爆杨文的愤怒,将决赛赛场变为愤怒献祭仪式的场地,阴阳师交流大赛的决赛场地,本身就是一处汇聚了庞大咒力的的地方,五行不缺。
脚下的巨大的五行法阵,正是为了比赛中避免空气里缺失咒力而刻下的,但却被有心之人如此利用。
而华国的注意力被成功的谈判所吸引,几乎所有高层、包括最重要的左丞的精力都集中在政治博弈上,对这场内部比赛的警惕性会降到最低。
而西盟则可以借助杨家的卧底潜入比赛,在各个地方对杨文进行暗示,积累他的愤怒——不管是明面上还是暗面上,甚至是前几天松糖在大街上碰到杨文——都是他们有意为之!
而他们的目的,则是华国阴阳师的所有精英和新秀!
杨文的“暴怒”(极阴之火)是最佳的污染源,一旦爆发,便会强行冲击五行循环,使其从“相生”逆转为“相克相崩”。
金销木,木腐土,土浊水,水熄火,火熔金——一个逆向的、毁灭性的能量循环将在赛场中央形成。
华国最顶尖的年轻天才、以及可能在场观战的重量级人物(六家家主,右丞)将被铲除,造成权力和人才体系的断层。
这也会将杨家直接置于敌对阵营,西盟很可能会借此再度出兵。
松糖之所以要打草惊蛇,是因为她绝对不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现世本就阴盛阳衰,若是在出现阴阳师上层的大缺口,届时婆娑罗将毫无顾忌地入侵城市——西盟能了解到七宗罪的力量,其中必然有“祟”级别的婆娑罗与其合作,其目的与西盟人不谋而合:将华国人赶尽杀绝。
而决定这一切的,都只是松糖的一念之差。
“死秽教吗?”
早在火车上,她就已经通过双眼看到了他们的去向。
松糖这么做也代表,她不能立即揭发杨家了。
同时,下一站的目标也就明确了——
鼠省!杨家!
这是西盟埋下的翻盘棋子,同时...
同时也是祈可心父母失踪的地方。
...
不远万里,西盟某领土。
谈判大楼厚重的大门缓缓开启。
左丞相司空魏率先步出,他身着西装,面容清癯。
历时数月、与同盟国以及西盟的拉锯终于落下帷幕,条约条款几乎完全按照他的预期敲定,为华国 争取到了最大限度的利益。
门外等候的文武官员立刻躬身行礼,目光中充满了敬畏与钦佩。
司空魏只是微微颔首,便在众人的簇拥下向外走去。
阳光洒在他身上,此刻的他,无疑是战胜国中最风光无两的人物。
然而,这份风光并未持续多久。
回到酒店后,一通跨国电话打了过来:
“左丞大人,紧急军情...非战事,却更急迫!”
是兵部尚书司空青,司空魏蹙了一下:
“讲。”
“是我们重点关注的鼠城——布设在杨家封地周边的污秽之王观测点连续三日回报异常!绝非寻常鬼魅之祟...是阴气!前所未有规模的阴气正在那里疯狂云集!”
他深吸一口气,补充了道:
“其浓度和性质...阴阳师回报,恐非人祸,其势...恐有大秽即将诞生之兆!”
司空魏的脸上顿时如覆冰霜。
鼠省...杨家...
他刚刚在谈判桌上压得西盟喘不过气,转头却听到了这个消息?
西盟在正面战场失利,难道是想通过这种阴毒的手段,在帝国内部埋下祸根?而地点,又为何偏偏是杨家?
“大秽…”
司空魏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
他知道,这绝非寻常污秽作乱可比,往往意味着生灵涂炭、一地乃至一域根基的动摇。
“杨家有何动静?”
他立刻问道。
“杨家封地戒备异常森严,我们的探子难以深入。但...并未见他们有任何应对‘阴气’的举措,像是在刻意封锁消息,甚至...有可能这阴气云集,本就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这样...”
司空魏点点头,随即下令:
“立刻召集龙组白虎,镇魔司都指挥使。”
“命他们以最快速度调集精锐,前往鼠城外围待命!...不过我恐怕还会被这些西盟人拖一段时间,暂时按兵不动,交由白虎的阴阳师交涉,其余人员等我指示。”
“是!”
司空青立刻领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