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啊……”再睁眼时,已是白昼,海风,透过半开的窗子,刮擦在爱露特的脸上,她从昏迷中缓缓苏醒。船舱内传来的鱼腥味使她顿感不安,止不住地颤抖过后,她狠狠地撞向了桌角。
“爱露特!”伊勒比娅刚刚进入这间卧室,便看见了这样的一幕,她连忙冲上前去扶住爱露特。
“唔……唔!”她拼尽全力将这个差不多高了她两头的女孩放回床上。
“没事了……没事了……”她惊魂未定地说着,看着爱露特额头上那吓人的伤口。
“哈啊……哈!”爱露特惊恐地叫了起来,伊勒比娅见状迅速用自己的手臂将这个大姑娘搂住,感受着那温暖的怀抱,爱露特缓缓平静下来。
“对不起……伊勒比娅……我又……”她不住地流下眼泪,伊勒比娅轻扶她的后背,好让这个女孩能更好地放松下来。
“没事的……”她微笑着。
“可是……”
“没有可是。”伊勒比娅坚定地否定了爱露特。“你没有错,你只是经历了太多……”她将爱露特的身体轻轻靠到她的身上。“现在,冷静下来好嘛?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嗯……”爱露特软软地答应,乖乖地躺到了床上。
伊勒比娅轻轻擦拭她额头上的伤口,看着那处吓人的红印,还有那楚楚可怜的孩子,不禁感慨……
轰隆!
“嗯?”她看向窗口,一道闪电劈向海面。
“下雨了呢……”
如此熟悉的场景,令她不由回想曾经……
“小姐!你不能过去!”
“哈……哈啊!别挡着我!”
这是她刚刚得到的消息,那艘载着她几十个好友的船出事了,所有人都被残忍地杀死,连全尸都没能保存。
她拼命地冲了过去,却见到了她这后半辈子,都不愿想起的画面,残肢,如败柳般洒落在地,血肉混杂着内脏,遍地的血液,好似要将整艘船染成红色,鱼腥掺杂着血的气味,刺鼻,且令人恶心。
“唔……哈啊……哈啊……”
面对惨烈的现场,她迈出步子,生理上的不适,让她拼命地欲图逃离。
而在她转身的那一刻,眼神翻转的那一瞬间,却看见一个小女孩,从集装箱后走出。
她流着泪水,眼中满是痛苦。
她用着地上的碎片,无力地划着自己的身体。
伊勒比娅认得她。
她是伊勒比娅一个朋友收养的女儿。
那个朋友在尸体堆中被发现,而这个孩子毫无疑问地,见证了这一切,她是怎么活下来的?几十个成人都在这场灾难中死去,为什么偏偏一个孩子,成为了唯一的幸存者?
可耻的想法在伊勒比娅心里萌发,她想逃,拼命地逃离这里,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她拼命挣扎着,试图让自己的视线偏离那个孩子,但……
她在划向自己啊……拿那锋利的玻璃碎片,向自己的胳膊,那已经在一次次刮擦下鲜血淋漓的胳膊上划去啊……伊勒比娅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她拼命地向那女孩奔去。
危险什么的,不对劲什么的,这些都不重要!
那般的场劲,她只是看到,便感到生理不适,拼命地想要逃离,那这个孩子呢?这个孩子难道就要因为这恐怖的灾难承受这般的心理挫伤!就这般如死掉的鱼儿一样沉入海中吗!
她冲过去,紧紧地抱住了这个孩子的身体。
“别怕……没事了……”
“我?我是伊勒比娅,你父母的朋友。”
“对,朋友,是关系很好的意思哦。”
“你想成为姐姐的朋友吗?”
“好,那姐姐做你的挚友好不好?”
“挚友,是比朋友更亲近的关系哦。”
“好,真乖,那就这么说定咯。”……
思想回归,那娇小的少女已经长大成人,在她的视线中缓缓地平静下来,伊勒比娅笑了笑。“感到好些了吗?”
“嗯……”爱露特乖巧地答道。
“那来吧,让我们一块出去走走,去看看这片海洋,好吗?”伊勒比娅看着爱露特,伸出了自己的手。
“嗯……”爱露特接过伊勒比娅的手,缓缓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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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宛如子弹般坠入水面,雷声嘶吼,好似要将大海撕碎。
小爱露特感觉自己好似要溺死在这大海中,她拼命地挥舞手臂,却怎么也施展不开。
悲伤,痛苦,她拼命地睁开眼睛,却找不到任何熟悉的东西……
一个个鲜活的人,如今变成一块一块,散落在地,她缓缓低头,看着腿边的半张脸皮,熟悉,却又陌生。
她感到自己的灵魂好似被抓住,被紧紧地封锁,那链条,那般坚硬,使得她怎么也挣不开。
爸爸……死了……妈妈……也死了……
她缓缓拿起一旁碎裂的玻璃片,那篆刻着她的名字,包含着昔日一切美好回忆的玻璃瓶,如今只剩下一块碎片,欲图将它紧紧握住,却只会……感到刺痛。
她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她幼小的内心没有这种自我伤害的概念,但是……
看着手臂上的血痕,她感到莫名解脱,或许这种感受,这种……
刺伤罪魁祸首的感受。
让她感到了,些许的解脱……
一刀,又一刀。
小爱露特的意识逐渐迷离,朦胧间,她好似看到她化作一个巨大的怪物,将这整个码头撕碎,看着那破碎的未来,她不由想起,那个女孩对她说的话……
“人类,对于我们这些“海怨”来说,只是食物哦~”
她的背后,那隐秘的角落,一只触手,缓缓出现……
“哈啊!”
一对娇小的臂膀将她搂住,她瞬间颤抖了一下,触手随即收了回去,不由地,看向了那个将她抱住的人。
“别怕……没事了……”
好像……被奇怪的阿姨缠住了呢……
好像,莫名其妙的,成为了她的挚友呢……
明明她抱得好生硬……硌得好难受……
明明已经决定把这里的人全都杀了的……
但是……好温暖……
小爱露特缓缓滴下眼泪,将全身投入到了伊勒比娅的怀中。
“好了……好了……没事了……”
伊勒比娅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她不由得,再次回想。
“啊!啊!”那挥舞着触手的女孩拼命挣扎。“不!不!你不是,你根本不是“海怨”!”她拼命用触手向爱露特挥去,巨大的力道撕裂了沿途的钢铁,却没能撕裂爱露特小小的身躯。
不……那道攻击……就好似打到了投影一样,穿过了爱露特的身体……
“啊!啊!”那女孩挣扎着,却还是被小爱露特所伸出的触手,撕成了碎片。
“怪物……怪物……”那女孩在死亡前,留下了这样的话……
爱露特想着,在伊勒比娅温暖的怀抱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说到底,那个女孩说的话,从根本上就不对,不是吗?
我绝不是怪物……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