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们不值得被爱。
所以她收养了这个孩子。
所以她选择了这个孩子。
当然，她看过很多别样的结局。她已经见过了在爱这里横暴与专制的君主、神化破灭之后的结局、在情感冷却之后想要脱离而又被束缚的人、在专一性上出现矛盾而终结的磨合期、共生有机体的结合种种。
黑夜魔女只感觉厌倦。
过久的生命让她已经遗忘了自己的名字，遗忘了自己的身份，遗忘了自己的过去。很久以前那曾经汹涌在她胸膛里面的感情已经在逐渐变得死寂，如果真的有一天这个世界毁灭，她也不会有什么不同的情感，只是或许会思考自己再次复生的可能性。
魔女不需要爱。
但她们还是需要一点连接的，和外界的事物，和其他的生命。即使老师一向是个高危职业，结局可能是被绑在火刑架上或者被做成材料，她们也如此选择了。
魔女都是很棒的老师。
“哎哎哎——这是你的女儿吗？和你有点像。”
黑色短发的年轻人曾经眨着湛蓝的眼睛询问，而黑夜魔女只是从面纱下面发出了一声冷笑。
“是我的徒弟。”
而这个声音好像重复着回荡，穿越了很久很久的岁月。
这个岁月漫长到年轻人已经要走过他变得短暂的一生，但他还未曾死去。
“是我要陪伴着一起去旅途终点的人。”
奥蕾莉亚如此回答。
她的语调和黑夜魔女很像，冷淡而又坚定。
于是老人看向她身边的那个孩子，用混浊的眼睛打量着。
看起来很年轻，面容平静。服装是奥蕾莉亚搭配的，没有奥蕾莉亚那么正式繁复。只是白色的开衫配上一条浅绿色的格裙，踩着一双厚底的方头皮鞋。短发在耳后扎起两个小丸子。这就像是个普通的少女，因为在造访白昼之森所以特意搭配了一套森林风的衣服。只是被黑色的绸布蒙住了眼睛，表现得和这件屋子里面的一切有些格格不入。
行将就木的老者，黑裙冷淡的女性，阴暗的房间，难言的气味，隐约的声音。老人坐在书桌前面，驼着背，白色的蓄须微微颤动。
少女的面容是那么平静，沉默着，好像对于即将发生的一切都无知无觉。伊莉丝闭着眼睛站在原地，就算所感受到的让她的足尖紧绷，她依然怀抱着对于奥蕾莉亚的顺从和信赖站在原地，很无害的样子。
但是她身后的那把巨剑无法忽略。硬铁，金属让人感觉寒冷。
这是她来到此处之后而又可以离开的通行证之一。
“所以我不能够把她给你。”
奥蕾莉亚说，她牵住了伊莉丝的手。
“我来这里只是和你说一声老师的死讯。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就回去了，我们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吃饭，睡觉，打游戏。
“等等——等等。”
而老人颤颤巍巍地要站起来，他在要离开座椅的那一瞬间又重新坐了回去，好像忽然被抽掉了全身的力气。
“我给你准备了礼物？你肯定会喜欢。我给这个孩子也准备了礼物。奥蕾莉亚，一起留下来吃顿饭吧，只是吃顿饭，我不干什么，就当这是我小小地恳请你了。”
“你不是曾经来信想吃黑夜做的饭菜吗？我研究了好久好久，终于复刻……”
魔女的继承者沉默了着，伊莉丝感觉到她握着的手稍微用力了一下。
“我走了，埃斯库罗斯。你变老了，希望你能够再活久一点，但是你想要去陪老师的话随时都可以让黑子鸟和我说，我很乐意给你一点小小的帮助。”
她只是如此回答。
埃斯库罗斯的身躯低下去，他的喉咙里面发出抽风箱一样的声音。但是奥蕾莉亚已经推开了猎人小屋的门。
“再走三步。”
她如此告诉伊莉丝。
相似的眩晕感觉后，伊莉丝感觉自己重新站在了阳光下面。
奥蕾莉亚轻柔地把丝帛的长带子解开，用手遮在伊莉丝的额头，直到她的眼睛适应光亮。
“我还以为您会一直绑着我，直到把我带到床上。”
伊莉丝浅淡地微笑了着，开了个玩笑。
装作没有这样想法的奥蕾莉亚也笑起来。她抱住伊莉丝，闻了闻两人身上的气味，偷摸着施加了三个清洁术。呼吸扑到伊莉丝的脖子上面，让她颤动了一下。
“你有感觉到到什么嘛？”
“埃斯库罗斯可是个危险分子，虽然在我们的旅途上，他籍籍无名。”
于是伊莉丝对上了奥蕾莉亚的眼睛，犹豫着开口。
“那里有很多...他是罪犯吗？如果是的话，应该告诉管理局。”
“嗯——曾经是个白塔的研究员，家里有很多废弃的实验品，我感觉不太适合伊莉丝看。”
奥蕾莉亚如此回答，她松开伊莉丝，伸了个懒腰。
“好啦，伊莉丝该和我回去补个觉了。”
而伊莉丝所不必要知道的是，衰老者有着和丽娜一样的尖耳朵。
这是一个精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