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丝是被一阵香甜的味道唤醒的。
她有些慌乱地从床上跳起来，赤着足就跑出卧室，木制的地板被踩得咚咚响。但是质感很平滑，不用担心有木刺扎到脚。
“奥蕾莉亚？你在厨房吗？”
奥蕾莉亚正在锅炉前面哼歌，唱着自己编写的不成调子的小曲，手里的勺子搅拌着，像是魔女或者药剂师的动作，只是她们是用的是烧杯坩埚和玻棒。
她在煮一大锅糖。
“伊莉丝这么快就醒了？还没有到下午两点钟哦。”
奥蕾莉亚回过头的时候，就看到头发还稍有凌乱的少女穿着白色睡裙朝她跑过来，来到她身边。
这本来是非常漂亮的图景。
如果少女之后没有带着紧张的表情去探头查看锅内的物质的话。
“没有变成焦炭喔～”
魔王带着愉悦的微笑，如此言语。
伊莉丝只是别过头。
“我知道你的火焰魔法很好嘛。”
于是她继续看着糖褐色的液体旋转。奥蕾莉亚显得胸有成竹游刃有余稳操胜券，即使前不久她才刚刚把厨房烧了一遍。
伊莉丝不明白奥蕾莉亚怎么从奇怪研究员的家里回来之后就开始折腾糖浆。但是她也没有出声询问。她有很多疑问，她自己也在寻求着答案。如果直接询问奥蕾莉亚，那就是作弊的举动。
于是少女很安静地站在旁边，看着糖浆流动。
像是粘稠的河流。
那条冥河也是这样的吗？
“温度差不多啦。”
“伊莉丝可要注意安全，烫伤就不好了。”
奥蕾莉亚如此说着，用银色的长柄勺子把糖浆舀起来。微微倾斜的角度下，糖浆浇灌而出，是一条细线。
她飞快地移动着，勾勒出造型。
——一个歪歪曲曲的兔子。
奥蕾莉亚看起来对这个初次尝试很满意，她把竹签子贴上去，然后抄起铲刀就把兔子刮下来递给伊莉丝。
少女接过竹签，抬着眼睛瞟了一眼奥蕾莉亚，然后把舌头伸出来，小心翼翼地用舌尖舔了舔糖的最表面。
“能让我也试试吗？奥蕾莉亚大人。”
“当然啦。”奥蕾莉亚把兔子拿回了手里，作为交换，她把位置和勺子都交给了伊莉丝。而自己嘎吱嘎吱地咬着兔子，第一口就把兔子折了三折的长耳朵咬掉了。
糖在她的口腔里面融化，带来一种很奇妙的甜腻感觉。
奥蕾莉亚忽然在想如果当时大家都跟着勇者回去吃蛋糕，那么她的味觉会是怎么样的感受。
她记得那对老夫妇面包房的气味。
但是再怎么样都不可能比现在更加甜一点。
奥蕾莉亚如此想。
而伊莉丝拿着勺子搅拌了两圈，像是在适应这样的手感，纤细的手指握住勺柄。
“奥蕾莉亚大人，您想要……啊，您想要我画什么呢？”
她问道。
“能不能画伊莉丝啊。”
奥蕾莉亚还在嘎吱嘎吱，她把兔子吃完了，抹了抹嘴角。
“我会把伊莉丝全部吃掉的喔，我们曾经这样约定过的。”
进食的欲望。
饥饿的感觉。
吞咽的动作。
这样铸造起来了魔物。
但是奥蕾莉亚不是那种初生的孩子，她已经在魔女的教导下、书籍中、在过去的旅途和战斗里学习了许多。饥饿感组成了她，但是也只是她的一部分。
而伊莉丝把糖抬起来，手罕见地有点颤抖。她想要把产物重新丢回锅里，但是奥蕾莉亚已经被吸引了目光。
一团分辨不清样子的糖块，依稀可以看出底部细而均匀的线条衍生的样子。好像在某一个瞬间，勺内的所有糖浆倾倒而下，连带着人类的所有迷惘。
伊莉丝面带歉意，连同蓝色的眼睛也暗淡了下去。
“我重新给您做一下…请您稍等。”
“您不满意的话，可以等会责罚我。”
蒙住眼睛也可以，捆绑起来也可以，剥夺感知也可以。
迟钝系在监禁的日子里了解了很多，她并不排斥奥蕾莉亚这样做。
但是奥蕾莉亚只是若有所思地打了个响指，火焰熄灭，她把那块糖丢进嘴里，还是同样的味道。
“一天不能吃太多糖。”
她像是在自言自语，转而又笑起来，凑近伊莉丝。还是伊莉丝所熟悉的那种微笑，学生会长的微笑。
她双手握住了伊莉丝还紧捏住勺柄的手，身体向前，亲吻了一下伊莉丝的脸颊。
又乘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潇洒地挥挥手转身，迈着不紧不慢地步子回卧室了。伊莉丝好像幻视到她的尾巴在摇动。
“放心啦，不会怀孕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