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算看到树了…”一片小树林让安渊欣慰不已。
从防空洞出来开始算，她们已经在车上待了快一周，看到的景象也不再是单调的沙土地，至少有了些残存植被。
“我感觉这地方绝对有活人，但是…都不见了。”安渊压低车速，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她啧一声，骂道：“靠，什么破网络。”星鹭一直盯着窗外不远处的庞大物体。
“绝对早就没信号了，别管它。而且月球援助也到了。”
“为什么？”
“看那个。”星鹭指着半球形庞大物体说。
“是穿梭机啊，终于派人下来了。”安渊找到相对平坦的路，加速驶去。
那是一艘中型穿梭机，带着巨大的外置发动机，简易避难所在后露出轮廓。
与此同时。
“军方的人，恐怕事情暴露了。”帐篷里的几个人身上挂着枪慌忙地讨论。
“看来计划有变，干掉他们。”为首者一声令下，十几个人翻上小卡车，加速追上安渊。
另一边。
“安渊，有人在追…”
砰！砰！砰！
不等星鹭把话说完，几发子弹把车的后玻璃打出蜘蛛网状裂纹。
“我操，快趴下！”凭着本能，安渊大喊，“我现在开自动驾驶，到我那去躲着！”同时她弯腰窜到座椅后，抽出带着两段可合并把手的“盾”。玻璃被子弹打碎瞬间，安渊用“盾”堵上空缺，将两根圆杆“砰”一下撞在一起，一张无形的屏障在车后形成——星鹭能看见它红色的一角。
“我问你，这是不是军方的二手车！？”星鹭缩在座椅下喊。
“好像是！”
“来不及解释了，快去和他们解释你不是军方的人！”
安渊把“盾”固定在后面，立刻在车里翻找东西。
…
“大哥！我们是不是搞错了，那边只有俩女的，一枪都没开！”后车副驾放下望远镜。
“那就别浪费子弹，所有人停火！”主驾下令停火。这时他们听到前车传来震耳欲聋声音。
“喂！喂。喂…别打了！了。我们不是军方的人！人。人…”
安渊将扩音器连上四个音响，打开车载扬声器，捂住耳朵大喊。
“不是军方的人有这种车？这女的不会是她吧。妈的。”主驾心里嘀咕，但没有停车。
“什么意思？”从窗外缩回头的扛枪女人问。
“找个喇叭来！”
安渊关掉扬声器，摸出一枚蒸发弹扔给星鹭：“往他们路上炸个坑出来！”
星鹭捡起蒸发弹，拧上引信转两圈朝后投，地上立刻爆开一个红色光球，光芒散去留下一个大坑。
吱——
后车紧急刹车，半截进坑。
“我想起来了！喇叭给我！”主驾抢过喇叭大声喊，“安博士！我们可能误会了！”
另一边。
“我操，他认识我！”安渊愣了一下。
“你要和他交涉？”
“对，你去刹车，然后在车上等着。”
安渊把堵在车后的“盾牌”两根杆分开，屏障消失。她打开车门跳下车，整理衣领。
“你好，我们是月联援地先遣队，失礼了。”为首男人拉开外套拉链，露出胸前的月联徽章，接着掏出黑色封皮的“特遣证”展示给安渊。
“哦。你们怎么知道我的。”安渊冷淡地说。
“我们购进过克兰场自然发生装置，一共24次。”
“暗码，最近的。”
“AY0802150024L”男人照着手机屏念。
安渊翻找手机记事本，半天才找到标题叫“暗码”的一篇。
“对上了。感谢合作。”安渊面无表情，心里却感到几丝异样，“为什么朝我们开枪？”
“我们反击了朝我们攻击的地面部队，怀疑你是军方的人。”男人说着往车上看了一眼，“你好，车上的姑娘。”
安渊通过对讲机让星鹭下车，回应只有杂音。
“我在这。”星鹭拍了拍安渊的肩膀。
“你不是在车上吗！？”
“想想我说过的，想想你自己产过几次货？”
星鹭一句话让安渊像触了电一样，浑身抖了一下，一共是…24次。
“没错，我们是月球联邦共和国国家科学院的成员，此前的交易是以个人名义进行的，我们替科学院向您的帮助表示感谢。”一个女人走来解释。
“诶？你们不是…为什么要用那种身份…”安渊突然有种犯中二时写的设定被人拿去认真分析的感觉，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秘密组织的杀手这回事？哈哈，那是科学院的一个小玩笑，考虑到你那时候的状况，直接委托你也不会接受吧？所以蒸发粒子部的一帮研究员编了这么一个故事，非常抱歉。但是，军方的蒸发弹里面的粒子释放器不是自然发生器，而是一种很简易的装置，造价相当便宜，反而是裂化装置才贵——所以说，你的定价我们看了都于心不忍，不过你大义凛然的表情让我们也不好意思提醒…十分抱歉了。”一人留下给安渊解释情况，其余的回到车上。领头去帮安渊换后玻璃了。
“拯救世界的解~药~”星鹭一脸坏笑，在脸红到冒烟的安渊耳旁轻轻说。
“啊啊啊你快别提了！！”安渊摇着星鹭的肩膀崩溃大喊。
安渊的内心遭到了一记Critical hit，把头撑在星鹭后背，怀疑人生。
“这位小姐，你和安渊是怎样的关系？”先遣队的队长、队里的“大哥”正把从自己车上卸下来的玻璃装到安渊车上。
他叫兰阖——月联人的名字总是很奇怪，汉语名字颇有先秦遗风，英文名则是拉丁字母夹数字——不是把i换成1或者A换成4的古早做法，而是给每一个数字赋予了新的含义和读音，大概是月球人的浪漫吧。
“她救了我一命，我救了她一命，这样而已。说到关系的话…”星鹭看着兰阖找出一卷固定条围在玻璃边缘，说，“比起朋友，更像是…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安渊也看向星鹭，略有惊讶。
“就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说不上来，就像是，从一开始就互相吸引一样。”星鹭闭上眼，半秒后睁开一条缝，瞥一眼安渊，不过她转过脸，看不到表情。
咔嚓一声，兰阖剪断了固定条，往上面涂了一层什么液体，白色固定条溶化，向玻璃周围的缝隙里渗入。
“玻璃装好了，这段时间别去按它。你们开车要去哪？”
“不是有海啸吗？开车逃难而已。”安渊恢复了元气，回答道。
“那个消息是误报，已经澄清了。”
“啊？”星鹭和安渊同时睁大了眼睛。
安渊和星鹭近几天完全连不上网，于是闷头开了好几天车——即使没有跨越大半个地球，也至少从寸草不生的地方开到了生几根草的地方。
“我记得你住在防空洞里吧，我们可以开运输机把你们连车一起送回去的。”
“不用了，我们要去找人。”安渊看着不远处的穿梭机。
“找人？”
“寻思，在‘弯岛’的C55实验室。”
“你们也去‘弯岛’？”旁边的男人——飞船的领航员问道。
“你们为什么去？”安渊反问道。
“月联科学院和C55基金会签订了长期合作协议。我们的任务除了地面探测以外，还要去‘弯岛’的C55总部仓库转运固态pz-1.”
“任务告诉我们这些外人，不要紧？”安渊问道。
“这不算什么机密。”
“那你们怎么进仓库？”安渊想起来什么，旁敲侧击地问。
“德斯兰给了我们外门的钥匙，内门钥匙遗失了。”
听到德斯兰这个名字，安渊心中猛然一惊。“德斯兰还活着？”她在心中问。
在C55和地面政府的争斗中，德斯兰每次都是“牺牲者”，一会说是活的，一会说他死了——他一共死了四次。
“你们怎么进仓库内门？”安渊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敷衍的问道。
“爆破，或者切割。”
“这样啊…”
手伸进口袋，摸到和车钥匙挂在一起的一个小方盒。
根据星鹭打探来的消息，这支队伍属于月联派出的先遣队之一，任务是对灾后地球的资源、人口、损毁程度进行粗略估计。这些先遣队行动火速，有些甚至已经返航了。兰阖的队伍本来打算尽快前往C55实验室取回pz-1蒸发粒子源，接着迅速返航，但遭到地面部队的袭击，交战后穿梭机受损，计划因此打乱。
“你们去运货，我们去找人，各得其所。”安渊用笔记本电脑查看着兰阖发来的几张满是标注的卫星云图说。
“但是这里的五十多号人还需要安置，我们要把他们送到援地总署去。”
之前扛着枪的女队员，叫做永然可，正提着一箱罐头和干粮去给幸存者分发食物，星鹭也跟上去。
“你叫文星鹭对吧？也是幸存者吗？”
“嗯。”
“实际上所谓的援地，只不过是个瓜分地球资源的幌子罢了。名义是长期援助，但是只给了一年的预算。因为做的是最坏的打算，也就是地球解体。我们那边有专家分析，五年到十年后地球就会解体，如果遭到什么扰动还会更早。你们早点来月球吧，过几个月大太空城建起来之后，月面就禁止移民了。”
“非常感谢…但是我还是想问，援地…用意是什么？”星鹭问。
“把地球的大部分有价值的幸存者运上去，在地球解体时保住大部分资源。”
永然可带着物资进了帐篷，星鹭愣了愣，没有跟过去，怕看到不愿看见的景象。
安渊处理了一整天数据，和星鹭在车上吃完简易的晚餐后，天已经完全黑了。星鹭把上午永然可说过的话给安渊复述了一遍，之后便看着窗外发呆。安渊环抱着胳膊沉默着。
星鹭以前完全不理解书上写的“树影翕动阴森可怕”说的是怎样一种意境，但现在窗外奇形怪状的树让她终于明白了。
“要上一趟月球…”安渊打破沉默气氛，拿出她装着各类证书和证件的公文包，从夹层拿出一本像证件和一摞钉起来的合同。
“《月联特殊人员证》…”封面金色的字用三种语言打印。星鹭翻开，看到了安渊的一寸照片。
“我去年申请的‘尧舜工程’名额，通月球会容易点。”沉思中的安渊分出一点注意力给星鹭解释。
“《‘尧舜工程’连携人员合同书》？”星鹭快速扫读整本合同，连携，也就是带一个人上月球并且获得月联通行权。
“签不签？不签的话上月球我不带你哦~”安渊取出一支笔转两圈，结果掉到了地上。
“一定要上吗？”星鹭在安渊捡笔时小声说。
“诶？你说什么？”安渊捡起笔，拨了两下头发。
“没什么。有点不安而已。”
安渊看星鹭在“连携人”一栏签上名字。
合同塞回了公文包，但那本红色的《特殊人员证》还在她手上。
“好麻烦啊…哦，你身份证我先收着，免得丢了。”安渊从手机壳取出星鹭的身份证夹进《特殊人员证》，装进了公文包。
“好无聊……”
窗外的景色除了荒地还是荒地——废墟都没有。前几天路况极差无法自动驾驶，安渊只能钉在驾驶座上，路况好转，便整天躺在床上打游戏——打一天才明白联网的只有几个人，交流之中，也透露出令安渊不满的态度。
星鹭整天抱着手机找书看，但不喜欢小说，理由是“总会分析出和作者完全相反的结局”。古书读过，吐槽了一下午“古代人的逻辑好奇怪”。专业书读过，基础知识的空缺虽说限制了思路，却不影响她的理解，一整部《人体解剖学》读完，本想给安渊讲讲，却被拒绝，之后再也没有被允许碰水果刀。
两人试着玩些什么，下棋打牌拼乐可积木之类。安渊棋下不过星鹭，打牌也变成出千比赛。至于乐可积木，那是安渊挥之不去的阴影。
星鹭借用了工具箱里的零件，加上一些药品，花一上午拼成“按下这块就会向四周炸开的城堡”，等安渊停车休息，用这个“让她发出了可爱的呀的一声”——并且录了视频。后续是她一脚踩上一块积木，痛到满地打滚，当然星鹭也没好到哪去——被绑在床上挠一个小时痒。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由得知，总之最后换了张床单。
…………
两人今天也闲得发慌。日程是坐飞机去“弯岛”，提前做好了准备，不料兰阖那边掉链子。
“啊！对了。”安渊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唔？”星鹭在车后大纸箱里翻零食。
“过来过来！”安渊从包里倒出银白色方块。
“怎么了？”星鹭叼着零食跳回驾驶座上。
“本来你生日的时候要送你的，结果忘了，嘿嘿，抱歉。”
笔记本电脑，外观略有奇怪。
“C55严选，性能不比那个大家伙差，里面的工程文件你删了吧。好了，不用谢我。”安渊把电脑递给星鹭。
“C55？”
“有点关系，说是他们研究某个领域用的硬件，算力相当离谱，等软件开发出来说是能连接什么东西，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堆，听不懂，啊，这些是偷听的。”
“谢谢…”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某人的喊叫：“两位！可以登机了！”
“星鹭，把‘誓约胜利之剑’带上，给花心大萝卜带个惊喜！”安渊心情大好，挥手迈出大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