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克……”
康缇娜婴儿肥的可爱小脸顿时涨的通红。她看着水面的气泡炸裂后，传来克莱茜的声音。
“怎……咳咳，没事，别担心，我只是在和你远程传话而已，看不到你的样子。”
克莱茜没有撒谎，但康缇娜早就从浴缸里如箭跳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下浴巾裹住身体。听到这般动静，克莱茜大概能猜到康缇娜的动作，于是再次控制气泡安抚康缇娜。
“昂咕噜咕噜，莫咕噜咕噜——”
克莱茜汗颜，因为康缇娜动作太大，现在的浴缸里还波纹阵阵，她想要表达的是“放心，我看不见”，但传声需要极其精准的控制，被这水波一干扰，一时模糊不清。
克莱茜只好先集中精神，在这么远的距离操控水的流动还是比较困难的。康缇娜瑟瑟发抖地站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魔素越发浓厚的浴缸，生怕下一秒克莱茜就会从里面钻出来:
“年轻的康缇娜哦，你掉的是这条金浴巾，还是这条银浴巾，还是你身上那条普通的羊毛浴巾呢～”
哪怕克莱茜本人从来没有想到过扮演河神的念头。
至于为什么不连接意识回廊传话，则是因为两人平日里来往不深，还没有熟悉对方的魔素。用某个时代的话来讲，就像还没有存好电话号码。
花了好一阵功夫安抚了受惊的康缇娜，克莱茜又开始重复转笔的小癖好，找撑着雨伞，了个花坛旁的长椅，操控椅子上的水渍为她让座:
“康缇娜，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诶？什么？”
“能请你坐回浴缸里吗，咳咳，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诶诶诶？好叭……”虽然难堪，但一想到能帮到学姐的忙，康缇娜还是乖乖坐回了浴缸里。
“嗯，你尝试一下在浴缸里睡觉，或者放空思绪，什么都不要想。我等会会叫醒你的。”
康缇娜把半个脑袋埋进热水，温暖的水温安抚她疲惫的心灵，困倦很快涌上心头，但这次她不用像平时一样强打精神，而是安心的在浴缸檐上睡眠。
幽蓝色的水雾充满康缇娜的家中，用奥秘术感知着每一个角落。
而康缇娜则觉得自己又来到那片星空，广阔无垠，深邃而美丽。
“嘀嗒，嘀嗒——”
康缇娜的头顶汇聚起一朵小小的雨云，雨滴降落在康缇娜的头顶，把她唤醒。
“谢谢你，康缇娜，帮大忙了。”
“诶？有什么发现吗？”
“嗯，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
“请等一下，我还有能帮上学姐的地方吗？”
“不用了，那股影响你意识的力量也许并无恶意，而且，这是你不应该涉足的领域。安心啦，现在你应该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嗯……”
水面的波纹消失不见，浴室又只剩下米色头发的恍惚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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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您的咖啡。”
鸢尾咖啡厅内，靠窗的座位上，店员为戴着兜帽的少女端上两杯咖啡。
少女正看着窗外的薄雨入神，忽然意识到什么，摘下了她的兜帽以示礼貌，露出她纯黑色的顺滑长发:“嗯，谢谢你。”
少女从鬓角捻起一挫黑发，用左手手指将它们绷直，右手轻轻挑动，就像拨弄琴弦。
她面前的两杯咖啡微微冒着热气，顶着两朵乳白色的奶花。
距离她收回“弦”仅仅过去了一分钟。
雨点在门外汇聚成少女的身体，挂有铃铛的门被推开，银发的少女收起雨伞走进店内。
在康缇娜睡着的时候，意识海是最脆弱也是最纯洁的，通过水雾对魔素的感知，克莱茜很快就定位到了这种影响意识能力的来源。
店员迎笑上前，听到克莱茜说是与那位黑发少女一起，便礼貌地让开道路。
黑发少女放下发丝，轻轻地将一杯咖啡推到克莱茜的面前，示意她坐下。克莱茜习惯性检查了咖啡没有下东西。
“日安。”对面的少女一开口便是带有贵族礼质的问候，即使她早就已经察觉到自己的身后凝聚了三发水箭，分别指向她的后脑，心脏和腿部。
克莱茜先是快速用水球代替手指，在两人周边绘制了领域术式，保证了两人的交谈不会被店内的其他客人听到。面对眼前疑似具有影响意识能力的少女，她不敢放心地用意识回廊和她交谈。
启动了术式，克莱茜抽出高背椅，坐在黑发少女的对面，同时并没有松懈，让三支水箭处于随时待发的状态。而她的防备的确必要，因为在黑发少女的视角中，一根细细的魔素丝线早就连接了她的食指和克莱茜的眉心。
“首先，请允许我向你致歉，用这种方式邀请你与我会面。”
“你说的邀请就是蛊惑别人的学妹，让她和人家打一架？”克莱茜心里这么想。
黑发少女继续解释:“我是一名吟游歌者，但同时也是一名旅商。对于一名商人，情报是不能放弃的筹码。”
歌者又是旅商，真是奇怪的组合，说白了就是个卖唱的。克莱茜回答:“你没有掩饰自己奥秘术的存在，在试探我的同时，也是在迫使我与你做这么一场交易，对吗？以彼此的能力为筹码，额，那个……”
“薇尔琳，薇尔琳·莫蕾纳蒂。”
“薇尔琳小姐，恕我省略前言，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你与我见面的原因。”克莱茜尽可能保持着礼貌而不显弱势的态度，尽管这让她感到很累。她又补充到:“对于影响别人意识这件事，我无法无视。”
薇尔琳微微点头以示歉意，随即主动收回食指，断开了连接克莱茜眉心的那根丝线，以表示她的诚意。
感受到异样魔素消失，克莱茜也一挥手，散去了薇尔琳身后的水箭。因为窗外仍然细雨蒙蒙，空气中非常湿润，这对她的感知提升很大，确保薇尔琳不能擅自影响自己的意识，也就不用时时刻刻做好贯穿对方的准备。
薇尔琳端起自己身前的咖啡，用花朵形状的小勺搅开表面的奶花，送到唇边细抿了一口。“午前在内城门处见面的时候，你大概能猜到我的身份吧？”说罢，她从意识海中召唤出了那把小提琴，琴身由榛色橡木制成，琴弦绷直，泛着镀金的光彩。
“小提琴。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是遗物？果然，你也是一名『园丁』。”
“是的，不过不及你，我是通过『茧』间接得到『园丁』的权能，没有直接得到神明的眷顾。”
克莱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在『白刻暮德』的世界里，神明不只会直接寻找代理人作为『园丁』，也可以将部分『白夜』所夺走的记忆凝聚为一个拟造的人格化生命体，称之为『茧』。
克莱茜在这个话题上并没有深究，被选择成为『园丁』应该是对方自己的秘密。
薇尔琳将小提琴微微抛起，用魔素使之悬浮在身后:“如你所想，我的能力有关于影响意识，不过并不能直接操控，只是对意识进行暗示，一定程度上放大或者缩小对方的某个念头。”
克莱茜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联想到之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也就能解释的通了。
康缇娜见到了自己，有了想要跟上的想法，在薇尔琳的影响下催化成了跟踪，又把后面的委屈催化为带有攻击性的愤怒，其目的大概是试探自己是否真的是掌握『奥秘术』的『园丁』。
黑鲨鱼酒吧里，乔恩暴怒殴打小弟，老约翰话欲出口却忽然放弃表达，则分别是被薇尔琳催化和抑制的结果。
“那么，你做这些的目的又是什么？我想不会是单纯地套取我的情报这么简单。”克莱茜改变了倚靠椅背的坐姿，用手肘撑着桌子，同样轻轻抿了一口咖啡。
“我想要与你合作。”
“合作？”
“你听说过蔓生病吗？”
“蔓生病？”一听到这个名词，克莱茜第一时间就联想到安娜太太头上长出藤蔓的现象。既然有正式的命名，那么也就不应该是只存在于安娜太太一个人身上的特殊情况。
克莱茜上抬目光，看向薇尔琳，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得病的人身体的表面或内部会生长出某种植物，而且如果用蛮力去除，就会伤害到病人。”
和安娜太太的情况一样……克莱茜放下咖啡杯，道:“有了解过。你得病了？”
“不，”薇尔琳轻轻摇头，“但这种病症不属于这个时代。”
“什……”克莱茜的瞳孔明显收缩，恍然明白了这位『园丁』来找到她的原因。“你是怎么知道的？”
“来到『诺蒂姆』这个世界之后，我被安排了旅商这个身份，所以游走在各城邦多年，我也认识了不少身份特殊的人。
“我到过一个叫『伊诺布鲁』的城邦，那时的我还只是一个普通人，并在那里认识了一名『园丁』。不幸的事，从我认识他起，他的身体状况就很糟糕。
“『伊诺布鲁』有着和『茵特诺尔』类似的政治结构，也有着内城区，外城区和贫民窟的区分。那名『园丁』则是居住在贫民窟，暗中维持着治安。
“直到有一天，他告诉我自己可能快不行了，然后向我展示了他的背部——一根狰狞的荆棘正缠绕着他的脊柱。”
“是蔓生病？”克莱茜表现出担忧而关切的深情。
“是的。蔓生病很快在贫民窟传播，他就是不幸染病的人之一。在那之后，他为了我的安全，催促我离开了『伊诺布鲁』。
“之后我加入了之前你见到的的商队，呵呵，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顺路而已。继续吟游行商的生活。”
语罢，薇尔琳从自己的脖子上解下一条银质项链，项链上挂着一颗碧绿色的宝石。宝石质感很奇怪，像是流体，又似凝固，看起来一触即碎，但又好像坚不可摧。
“一次很奇妙的机遇，我遇到了『茧』，并得到了这个可爱的身份。那位『茧』给我了这个——『残像结晶』。”
克莱茜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接，不过见薇尔琳微微把手收回，也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又是一次不容拒绝的交易……”克莱茜在心里嘀咕，道:“你要我拿什么交换？”
“我从最开始就开出了价格。”
“最开始？你是指合作？”
薇尔琳闭上眼微微颔首，表示肯定。
“啊哈哈，该说她到底会不会做生意……”克莱茜默默吐槽，随即同意了薇尔琳开出的价格。
“成交？”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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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魔约拿到了植物魔法有关书籍《百花园启明》，用奥秘术唤醒了被影响意识的康缇娜·琼歌莉娅，在黑鲨鱼酒吧再次见识了影响意识的能力，最后在鸢尾咖啡厅与同位『园丁』的“幕后黑手”薇尔琳做了交易……
解开封印术式，克莱茜用骨笔在笔记本上做了记录。因为用的魔素具现的方式书写，克莱茜可以控制字迹的浮现与隐匿，也就不用担心消息泄露的问题。
自与薇尔琳分别之后，克莱茜回到家中，给克蕾丝准备好晚饭，完成了一些日常工作，直到深夜。
任由深蓝色的月光透过床头，在她的银色发丝间动荡，克莱茜微瞑双眼，收束思绪。
短暂平复心境，克莱茜从口袋中掏出了碧绿色的『残像结晶』将它放在月光下，看它闪耀澄澈的光芒。
『残像结晶』，由『茧』的权能创生的遗物，同样具有在『白夜』中被保留的特性。用特定的仪式激发结晶的灵性，就可以看到其中被保存的记忆片段。
克莱茜将项链挂在脖子上，按照薇尔琳的说法，排空意识海中的一切思绪，把不必要的纷杂思考都丢进潜意识中，随即将自身的魔素包裹结晶。
克莱茜感觉到结晶正在吸收自己的魔素，从而扩大它自己的灵性。趁着这个势头，克莱茜瞑目默念:
“把握记忆权柄的时间之茧——”
“游走于世界间的神祇信使——”
“请回应我的祈号——”
“于我意识呈现过往残像——”
默念完咒文，克莱茜感觉眼皮忽地沉重，头脑迷糊不清，顺势倒在床上睡去了。
天幕深暗无明，只有地面无数火红色的提灯发出的亮光。
“这就是……成功汲取结晶封存的记忆了吧……对我还是第一次……”
克莱茜的意识此刻正附着在记忆原主的身体上，只能对记忆片段旁观，而不能影响。
克莱茜打量四周，天空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所以周围的环境才一片漆黑。映着星星般分布的提灯的红光，克莱茜模糊地辨认出周围的环境，似乎是一个满是石头的天坑，周围有许多木板制成的棚架，机器，仓库等，结合此起彼伏的石块敲击声，她能初步判断这里是一座矿场。
而克莱茜附身的这副身体穿着蓝色的监工服，肩上有些一个刻着两把交叉的矿镐的徽章，皮肤黢黑，手脚肥硕，大腹便便。手上提着一个同样的火红色灯笼。
她随着这具身体向前行走，不时左右偏侧脑袋，像是在监督周边拿着矿镐，满头大汗采矿的矿工。
这些矿工无一例外穿着米色的单薄麻衣，脖子和脚上套着生锈的铁质项圈和脚镣，应该是被派发到矿场的囚犯。
“哈哈哈，三张‘黄昏女神’，我赢了！哈哈哈……”克莱茜听到不远处传来喧闹的声音。不等她反应，监工的身体已经往声音的来源——一块石头的后方走去。
“你赢个屁，瞧我的，四张‘太阳’！”
“我去，你你你，你是不是出千了……”
“输不起就别玩，交钱交钱！”
监工轻轻放下手中的提灯，压低脚步。石头后的提灯映照出三个人的影子，还有越发猖狂的喧哗——是三个偷懒的囚犯正在玩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纸牌。
看到地上悄然浮现的肥大影子，三个囚犯木讷地回头，就看到了监工核蔼可亲的笑脸。
克莱茜闭上眼，只听到持续了数分钟的皮鞭抽打声，哀嚎声和求饶声。
叫人把三个矿工押走之后，监工拾起地上的提灯，背起手继续幽灵一般地巡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