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师。”
……
正就地坐在那干涸的湖边看着天空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的楚师师顿时回过神来，她听出这是“明玥姐姐”的声音。
虽然潜意识里与对方存了一点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竞争的心思，但对方一个人在地宫里和那么多人打，楚师师还是很担心对方的。
故而，当她看到“明玥”不但平安归来，甚至还一点伤都没有，连那身白衣服都没脏的时候。
楚师师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自身也不由得露出了真切的微笑。
毕竟，对方若是受伤，世子殿下恐怕也会伤心和心疼吧？
这一笑之下，让这原本干涸的湖面都仿若生气了不少。
“明玥姐姐，你没事吧？”
楚师师站起身来，小跑到玥无悔身边，关心道。
“没事的。”
看到楚师师的笑容，玥无悔原本有些许压抑的心情顿时便好了许多。
“真不知道那些不近女色的皇帝是怎么活下去的？
每天那么多的事情需要操心，特别是到了不得不牺牲掉一些自己在意之人的时候……
没有心爱之人在旁边取暖，真的不会逐渐变态嘛……”
玥无悔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些，看向楚师师，问道：
“杀过人没有？”
“啊……”
楚师师闻言一愣，没有想到对方会忽然抛出这么一个问题。
“没有……”
楚师师答道。
“那好，跟我进来吧。”玥无悔道。
“唔……”楚师师疑惑。
“带你去杀个人。”
玥无悔微微一笑，阳光下的“她”看上去颇为圣洁和高贵。
“杀人？！！！”楚师师先是疑惑，再是震惊。
她没有想到看上去圣洁如圣女的“明玥姐姐”竟然会毫不在意、几乎是轻描淡写得地说出这种话？
若是不听其声音，只看其面容和表情的话，还以为“她”在为人抚顶呢……
“对，杀人。”
玥无悔说道。
明明说着可恐的话，此刻的“她”看上去却有着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清新和雅洁，宛若仙子圣女。
“杀乐平，也就是所谓的小侯爷，你的，仇人。”
说完，玥无悔大有深意地看了楚师师一眼。
随即，“她”也不等楚师师回应，转身就再往地下宫殿里行去，仿佛知道对方一定会跟上来似的。
“噫噫噫，搞得我像个喜欢杀人的变态一样……我要不装得淡然一些，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那叫还怎么叫师师安心一些？”
我们的世子大人的确是用心良苦呀。
“她”方才的那些近乎做作的轻描淡写，却是为了给予楚师师一些心理安慰罢了。
比如“明玥姐姐这么淡定，师师你也不能害怕”之类的。
没有办法，在这个充斥着各种天灾、人祸、兵荒、马乱的时代。
想要生存下来，若是没有强大的武力，便就只有靠着远超常人的狠心和城府了。
即使有着玥无悔的庇护，当真就安全了吗？
那么多的丫鬟、下属、侍卫、甚至于玥无悔的其他女人。
若真是朵白莲花，完全威慑不住他们。
那么，她即使能活下来，明里暗里受到得欺负又会少吗？
而楚师师看上去又是那种不喜欢麻烦别人、什么事都想些自己担着的性子。
说不定，以后即使受了欺负，也不会告诉自己……
玥无悔相信，对方聪慧是会有的，但“她”还不确信对方是否还会拥有当断则断、斩草除根的狠辣。
若楚师师没有，那么即使对方喜欢自己，自己也颇为对她心动。
玥无悔也会当断则断地斩断这段感情的。
因为，那反而会害了她。
这是，玥无悔与其他王公贵族不同的地方；也是，独属于玥无悔的温柔。
————
片刻后。
两人从地宫里走了出来。
玥无悔依旧是那身白衣傲雪，铅尘不染的仙子模样，楚师师则是略有些失神的跟在“她”后面。
“明玥姐姐，我……”
楚师师有些迟疑地开口道。
就在刚刚，她用着玥无悔递给她的刀，一刀了结了那已然被玥无悔打到破防的乐平。
即使对方痛哭流涕地求饶，即使对方求爷爷告奶奶地说他一定会改过自新，即使对方急中生智地论证了一番“那些死者都已经死了，把自己留着，自己还可以多做善事”之类的道理。
她也只在片刻犹豫后，便笨拙却坚定地挥出了刀。
“你在乐平最后的那段话？”
玥无悔回过头来，温声道。
此时的“她”又像极了一个亲切的姐姐。
“是……”
楚师师点了点头，继续道：
“我在想，如果那乐平真的能改过自新、多做善事，以他丹阳侯独子的身份，会不会可以造福很多人？”
玥无悔沉默了片刻，柔声问道：“你可知道凉王世子叫什么吗？”
“玥无悔？明玥姐姐与我说过的。”
楚师师疑惑，不明白对方为何会这个。
但玥无悔的名字，她在听到之后便已经牢记于心，所以她还是答道。
“那你知道，他为何要取这名吗？”玥无悔再问。
“嗯……”楚师师不解。
“其实早前，他的父亲，也就是凉王，为他取得名不是这个的。这‘无悔’二字，是他后来自己要求改动的。”
“父亲取得名，还能改？？？”
楚师师惊讶，在她认知中，这事一件很难的事情。
特别是对方生在王府，这就近乎是不可能的了。
“呵呵。”
玥无悔笑了笑，没有回答楚师师的问题，而是继续道：
“因为他想告诉自己，后悔是没有用的。身为王者，即使做了错事，可以改正，却绝对不能后悔，输了认了便是，后悔是最无用的东西。”
“殿下他……”
楚师师心中一纠，她的直觉告诉她这里面怕是有什么故事。
而且，还不是很好的那种。
“所以呀，人死不能复生，一个恶人罢了，你若给了他机会，谁又给那些被他害死之人机会呢？”
玥无悔淡然道，一双眸子如月下幽泉一般，也不知是想到了些什么。
“……”
楚师师闻言缄默，陷入了沉思。
她想了很多、很多。
她先是相通了玥无悔的话，觉得自己的确没有资格替别人原谅乐平。
更何况，她自身便就是受害者。
然后她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到了自己替他们报仇后的心态。
她抬头看了看天边灿烂的阳光，在阳光下连那些如芥子般的灰尘都清晰可见，但是她却有些迷茫了。
说实话，她和父母之间的感强并不算深厚。
如今大仇得报，她也并没有什么快感。
相反更多的是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怅然若失。
父亲和母亲一直想要的都是儿子，却不料这么多年了一直都只她一个女儿。
即使这个女儿也能帮他们打理许多事务，他们仍只是觉得“生个女儿都这么厉害了，那么如果生得是儿子的话，只怕连家族腾飞都有望”。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楚师师其实生活地有些压抑。
父母对她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甚至可以说是“埋怨和怪罪”。
她知道，那是在怪罪自己不是男儿。
或者说，是在怪自己抢了他们得到儿子的机会。
所以，他们对自己不是很亲近。
本就忙于生意的他们，只有在需要自己帮忙打理一些生意的时候才会对自己说些体贴的话，做出些关心来。
父母被杀害的时候，
她其实……
感觉很是复杂。
她知道自己该悲伤，但是……
无论如何，她也无法那么的悲伤。
她之所以会想着为父母报仇，也更多的只是因为她觉得那是她身为女儿的义务罢了。
毕竟是父母把自己养大的，即使后来她对他们的帮助也并不少。
但总归，他们是自己的父母。
而今大仇得报，还是她亲手所为……
“我又该做些什么呢？”
楚师师望着大地，喃喃自语。
“走啦，师师，你不是还想见凉王世子吗？”
不远处，马背上的玥无悔清越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楚师师的思绪。
“对于这种经历过重大起伏过后的迷茫之人，就得给她找点事做咯……只是，让她干点什么好呢……”
阳光底下，玥无悔轻柔地将楚师师拉到马上。
马鞭声碎，马蹄向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