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Reign

作者:稻村雪子i 更新时间:2024/5/5 23:47:16 字数:5389

变态总是早熟。

一整个周末不是在训练就是在写作业,那女人不回我消息,不知道是去哪儿了,我已经去楼下敲了好几次门,但是她似乎都不在家。

管她呢,反正这人奇怪得很。

周天打击训练结束,已经快7点了,我打算去玉林西路看看外公外婆,顺便去酒吧喝点。

外公做的软烧鲫鱼特别好吃,我每次去都得essen好大一盆。

“这第一周过得怎么样啊?”他一边看小说边问我。

“挺好的,老师同学都很和睦。我同桌特别有意思,和我长一模一样。”

“哦,同桌是个女生吗?”

我一边吐着刺一边冲他摆着鬼脸,外公十分和蔼地笑起来。

“喂,我长得就那么像女生嘛?”

“不然呢。”他扶了扶眼镜,继续看他的小说。

我端着饭盆子凑过去瞧了瞧,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机屏翻着页。

“最近又迷上什么小说啦,又是那种修仙秒怪的爽文?”

“不是,我在看这个《诸葛亮转世的最强赘婿是如何翻身的》,看着爽快得很。”

“什么乱七八糟的,又是啥爽文...让我看看...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吃你的饭去吧。”

我裹着酱料几口刨完饭菜,然后光速洗完锅碗瓢盆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外婆在阳台晾着衣服,我走上去一把夺过晾衣杆,她一看我这么主动立马笑着跑路:

“谢谢了哦阿雪,晾完顺便帮我把那几件衣服洗了。”

“...好。”我已经习惯了,他们二老是这样的。

“外婆,我连衣裙在哪里呀?”

“应该在我衣柜,你要穿吗?”

“没有,我哪敢穿出去啊,那一件裙子之前买大了,我最近长高了些,看看能不能穿。”

“好的,我这就去找找。”

我方才晾好衣服,她拿着裙子来我跟前比划了一下,皱起眉头,很确信地说:

“我感觉你长到18岁都未必合身,这太大了。”

“你是在说我长不高?”

“你能长到180?”

“我难道不能长到180?”

“我觉得你大概只能长到178左右,很难再高了。”

“那不也差不多。”

我冲她挤了挤眉毛,意思是你太小看我了,她和蔼地笑了笑,意思是我开玩笑的,当然希望你能长到180呀。

“你先试试吧,试好了我帮你裁一裁,不然这两年你就没法穿了。”

她反复打量了一番,似乎是想好了裁剪的思路,我把裙子交给她,自己则走到梳妆台前开始化妆。

“用一下你兰蔻噢!”我问她。

“不用谢。”她回我。

我只需要一些简单的底妆遮瑕配上眼影眼线和口红就能出比较好的效果,这就是眉眼比较浓郁的优势,然后夹好头发就差不多了。

“嗯,今天的妆还挺完美的。”

“我觉得你需要一些腮红吧,这样看上去太清冷了。”

“女装就是要有一些清冷感才够味儿。”

“嗯,那随便你,你穿上裙子试试,我已经改好了。”

真完美!

外公皱了皱眉头,意思是这妆画得怪怪的,我从包里掏出一盒白色恋人,放在餐桌上,外公眉头一展扶了扶眼镜意思是觉得今天的妆造还不错,还没等我出门他便一脸期待地吃起饼干来。

“真不错,我是说这饼干。”

“我出门啦。”

“你还没卸妆呢!”

“我回家就卸妆,让我在街上兜兜风嘛,反正没人认得出来。”

事实上我是出去喝酒的。

......

老妈希望在成都的外公外婆能对我严加管教是痴心妄想,她自己是怎么长大的自己不清楚吗,更别提隔了一代宠着的外孙了。

出门右转再右转,不到300m,就是酒吧一条街,而其中位于岔口的一家是我的最爱,无论是环境还是驻唱均是顶配,调酒也是极有特色。

不过今天没什么心情喝调酒,还是喝点啤酒吧。

我点了4瓶百威,一个人坐在离舞台不远不近的地方。陆陆续续有男人来搭讪,但是我不太想理会。尽管我并不喜欢女人,我还是更希望能和女孩子坐一桌聊天。

我一边玩崩坏三一边等驻唱,随着乐队上台,我精准喝完了第4瓶百威的最后一口,醉意悬而未落,只需要再来一些酒精的催化,大脑便会开始神游。

今晚会醉成什么样取决于乐队的表演如何。

脚边是一箱喜力。

...

“倒霉的草莓中了我的圈套。”

我倒满酒杯,

“我把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你身上灼烧。”

我一饮而尽,

“我把我前世今生的心脏叠加在你的身上。”

我倒满酒杯,

“倒霉的草莓。”

我一饮而尽,

“谁叫你那么美。”

我倒满酒杯,一饮而尽。

....

“一辆,盛满,草莓的火车,开向紫色的雾里。”

我不再倒酒,拿起瓶子痛饮。

“那样的景色,容不下一个人是吗?”

痛饮。

“我们却都看见你了。”

痛饮。

“我们却都看见你了。”

对着空瓶痛饮。

“我们却都看见你了。”

咬开瓶盖。

“我们却都看见你了。”

继续痛饮。

...

往往660毫升的啤酒会在一首歌的时间里进入我的血液,那饱腹感让人想要呕吐,可是我会随着音乐继续喝,直到天旋地转,声音开始模糊,鼓声渐弱,吱吱喳喳的声音开始不绝于耳,贝斯声无影无踪,在有那么一瞬间万物仿佛变得空灵,我在月球上死去,僵硬的尸体随着一组组660毫升溶液的进入渐渐膨胀,狂躁的吉他声扎进我的咽喉,我开始大叫,呐喊,随后是嘶吼。那柔和的声带变得喑哑,我试图咬碎那空瓶,却划破了嘴皮,酒精的味道消失不见,我只尝到麦汁的清新夹杂着血的味道冲进喉咙,一旁的人递来纸,我感到一阵恶心,快步走进卫生间开始狂吐。

我靠在门上,昏暗的灯光让人产生困意,眼睛化作一台有af辅助光功能的老式索尼相机,相机里的灯泡的颜色渐渐发红,光芒洒在昏黄的墙壁上,随后很快倾吐掉色彩化作黑白。

嘴里那股苦涩的味道莫名像是把海水倒进可乐里在嘴里漱来漱去,黑白相机在我的大脑停留了一瞬,而后随着一闭一睁的双眼重新启动,色彩慢慢爬上墙皮。

真有趣。

半醉半醒的我打开门,一个长发男孩子抱着贝斯等在门口。

他好帅。

可是,那张脸好熟悉。

“抱歉,让你久等了,进去吧。”

他冲我笑了笑,但是拉着我走了出来,那声音很细,以至于不太像个男孩子。

“没事...你长得很像我一个朋友,我还以为你就是他呢,想过来打个招呼来着,凑近一看原来是女孩子呀。”

“哈哈是嘛,我长得很像男孩子吗?”

“你很漂亮。”

我满意地笑了,我无比痛恨自己的性别,我希望这个世界觉得我是个女的。我向自己倾泻阴柔与妩媚,倾泻而来的星星**掉我,口红包装着我,下丘脑以及有关雌性激素的一切受体在没有激素的情况下艰难工作着,数不清的神经元撕扯着我这男性的肉体,使他分裂出一个女孩子的灵魂。

这就够了,总之我不是男的。

...

“我是这里的贝斯手,你也可以叫我树。”

“你好,树。”

他笑了。

他搀扶着我回到沙发,我喜欢他,那种怪异的感觉愈发撕扯着我。

撕扯着我。

撕扯着我。

醉态里我已经快要彻底失去意识,他走上台的一瞬间这个世界仿佛安静了。

“接下来为大家带来一首postpunk,《Reign》”

鼓声响起,那声音像极了斧头帮,但只持续了片刻便从我耳中消失了。

不绝于耳的贝斯声。

不绝于耳。

无聊,低沉,噔完了接着噔。

但是我耳中没有电吉他声,也没有人声,更没有鼓声。

只剩下贝斯无聊地在噔噔噔。

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调。

无聊,像个**。

我喜欢。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我费了好大劲咬开一瓶喜力,一旁似乎有人劝我别喝了但我听不见,我把酒瓶垂直塞进嘴里然后仰头咕噜咕噜,随着那噔噔噔我一直咕噜咕噜,直到瓶子被我吸干。

吸干。

吸干。

一滴不剩。

然后无情地任由它摔碎在漆黑的地面。

粉碎。

粉身碎骨。

漆黑。

但我不管,我随着贝斯声又咬开一瓶喜力,无视那摇骰子的人群,喧闹的欢呼声,我咕噜咕噜,吸干,一瓶,两瓶,三瓶,也许《Reign》早就结束了,也许贝斯手都不在台上了,但我只管吸干这些麦芽糖酒精溶液。

直到醉得粉身碎骨。

我察觉到有人的手不老实地在我身上摩挲着,于是有些疑惑,但已经动弹不得。随后似乎是快要被抱起,身体的移动让我有些恐慌。然而贝斯声突然暂停了,我睁开双眼,看见台上的贝斯手怒气冲冲地朝我走来,我下意识地护住脑袋,却只听见一旁的吵闹声。

....

那群人在一番争论后被赶走,我被吓得不轻。贝斯手一整晚都坐在我身边,我们只是坐着,听着歌,不说话,但那种感觉让人安心。他似乎并不是啤酒爱好者,先是喝了杯长岛冰茶,紧接着又喝了杯椰林飘香,不知为何我觉得一股很浓重的愁绪似乎笼罩着他,尽管一抹淡淡的微笑永远挂在他的脸上。

也许是因为他的女性色彩,也许是那个性鲜明的鲻鱼头,也许是因为他的牛仔衬衫和Air Jordan,也许是因为他的不苟言笑,也许因为他足够无聊。

我对他抱有好感。

我为他弹奏前段时间刚练的肖邦第一叙事曲,他笑笑。

耀眼地笑笑,然后举杯,

一饮而尽。

“要往哪里走?”我问他。

“你要回家吗?”

“我不知道我的家在哪里,去你家吧。”

“不,你知道。”

我们都笑了,一摇一晃地在凌晨三点地街头穿梭着,我从未知道这座城市空旷的凌晨,只记得它熙熙攘攘的日常,以及日复一日的早出晚归。我在便利店又买了一瓶啤酒,他出乎意料地并没有阻拦我。我带着醉态和他回了家,很不幸,他住我楼下。

准确说,她住我楼下。

我含着泪水没有点破一切,只是在如此熟悉的地方,平静地把所有亲吻倾泻在她身上,她脸上的口红印仿佛提醒着我,我终究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

她哭了,不知是为什么而哭。

我试图说服自己平静地享受这最后的吻,随着她的身体愈发炽热,我意识到最后的时刻就要来临了。

她背过身去脱去上衣,随后那少女的特征就这样冷不丁地展示在我的面前,难堪至极的她羞红了脸颊。

“是的,我是个女人,但是我爱你。对不起,我知道...你是个正常的女孩子吧,只喜欢男孩子的那种。我骗了你,我不是男孩子,我是个不男不女的女人。”

“树..”

“是的,我是个神经病!你一定很吃惊吧,你觉得呢?如果一个人不够男人,也不够女人,不够刚烈,也不够阴柔,不够喜欢男人,也不够喜欢女人,不够放荡,也不够保守,那我到底是什么?我是个怪胎吗?可是如你所见啊,我站在你面前,肉眼凡胎的,我,渴望性,但是讨厌男人,明明还是高中生,却只会做出格的事。我欺骗了你...”

“没有关系...”

“我只是想要一个吻,不必热烈也不必太久,只是轻轻地,一个吻,你给了我,你是我的一切,可是...让你失望了吧,也许你来到这里不只是想要一个吻啊,可那就是我能给你的全部了。我不是男孩子。对不起,可是我的生活一地鸡毛,我是个变态。你会恨我吗?”

“我怎么会恨你呢?”

“你真好。嗯,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你可以报警了。”她背过身去,仿佛是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雪子又何尝不是这样的人呢?”

她没有回头,但是我听到她的啜泣声。

我轻轻靠住她的肩头,尽管她的肩头已经湿润。她的身体变得冰凉,同我的身体一样冰凉。她哽咽着似乎是想说点什么,兴许是难堪,兴许是释然,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漆黑一片的房间里突然传来她的笑声。

我也笑了。

她抹了抹眼泪。

“那雪子是个怎样的人呢?我想了解你。”她含着泪问我。

“如果一个人不够男人,也不够女人,不够刚烈,也不够阴柔,不够喜欢男人,也不够喜欢女人,不够放荡,也不够保守,不够好,也不够烂,那我到底是什么?我是个怪胎吗?可是如你所见啊,我站在你面前,肉眼凡胎的,我,渴望性,但是讨厌异性。这样的人,是我们,而不单单是你,也不单单是我。”

她抹掉眼泪,穿上衣服,罔顾我的茫然无措吻了我。

“你走吧,雪子。我总有一天会带你去看云南那片彩色的云。”

“你原谅我了?”

“请原谅我吧。”

我推门而出,当我回头看向那漆黑的房间,那少女的肉体若隐若现,她瘫坐在地板上,我知道再回头就不礼貌了。

“那是我们之间的最后一吻吗?”我轻声说。

“等你看到那片云,再决定要不要继续吧。晚安,我不能爱你。”

...

听啊,那些回忆似乎在说着什么。

似乎在说,

该睡了,

晚安。

可是我睡不着,我坐在阳台上看着那星空,

你知道的,我曾是梵高,以后也会成为梵高。我会为了创造一个世界一遍遍发疯,直到死去,直到死去,直到死去。

楼下的阳台灯亮着。

那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失眠,彼时的我们还不知道要一起经历多少次放学后失眠的故事。凌晨的风让人格外清醒,我愈发享受失眠。

我走到楼下,她坐在二楼阳台,抽着烟盘着腿读着小说,那神情很像是《山海》MV里面的女主,我本不打算惊扰她,可是她一眼便发现了我,于是先开了口:

“还不睡呢?”

我摊了摊手,意思是很无聊。

“在看什么小说呢?”

“《The sun also rises》”

“但是在混凝土的森林里是看不到日出的。”

“看不到日出,但是太阳照常升起。”

“看不到它升起,那还算升起吗?”

“不管你看不看得到,天总是会亮的。”

她指了指手里的烟,问我要不要抽。

我点点头,于是她很随意地把抽了一半的烟扔了下来,我准确地接住,很不熟练地吸了一口。

“第一次抽?”

“第二次。”

“看得出来。”

“你口红的味道是红酒味的,很香甜。”

“你想多了,我的口红没有任何味道,红酒是爆珠的味道。”

“原来是这样啊。”

她侧躺在椅子上,习惯性地沉默着,一边看着抽烟的我,一边捂着嘴偷笑,那一刻我猜想她要是愿意留一头长发会美得出奇,可还没等我缓过神来,就听见她带着喘笑声询问我:

“喂,你真的没有考虑过把头发剪短一些吗?那样会招不少女孩子喜欢吧。”

“但是你也没考虑过留长发吧。”

“那是当然。”

“如果我要告诉你,假如你留长发更美呢?”

“那就告诉我吧,反正我也不知道什么是美。”

“我的理解是,在痛苦和漫长的沉思后,你剩下的终极梦想就叫做美。”

“按你这么说,我眼里的美总之不会是长发,但有可能是你。”

伴随着她的笑声,我凝望着最后一缕烟丝燃尽,长叹一声。

“你开什么玩笑呢。”

“不然呢?”她释然地躺下,戴上耳机。

我摊摊手示意受不了她过高的开玩笑频率,她毫无预兆地把半边耳机丢下楼,我也没有多话,拾起耳机安静地回了屋。我俩房间的距离似乎远没有超过蓝牙的覆盖范围,就这样单曲循环着《巫堵》进入梦乡,梦里她捧着花儿在盛开着殷红玫瑰的海边漫步着,晚霞永远悬在地平线,凝望着她的眼睛永不落下,在永无落幕的傍晚里我们走来走去,长发飘飘如同另一个世界的居民...

“一个与我格格不入的地方。”我说。

“和那与我格格不入的你。”她唱。

Wenn der Tag nicht verblasst,geht die Sonne nicht mehr auf.

那不是玩笑,我的雪子,但愿你永远不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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