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络腮胡叫黄固，至少现在的名字如此。
黄固只是一个倒霉蛋，被血侵之后没有选择依附任何吸血鬼家族或势力，只是如丧家之犬般隐姓埋名了起来，如今已经成为了小镇的一员。
三十多年里，黄固每隔七八年，都要换一个落脚地，也慢慢从一个蝼蚁般的最低阶血仆开始，成长为现在的中阶侍从。不过因为个人资质太差，十几年前卡在这个等阶再也上不去了。
也许再过几年，他又要改头换面，重新寻找新的落脚地。
曾经的家庭记忆已经模糊，黄固如今只剩下了平淡的隐居生活，也经历了这个国家从封闭走向开放繁荣的全过程。
……
深夜，D市通往C市的高速路上，一辆小货车开始减速，几十秒后，慢慢停在了一个隧道口外。
前面已经堵上了数十辆车，黄固从驾驶室伸出头看向隧道深处，只见半中位置，拉开了一道临时检查站。
“嘿，今天碰见的第四个检查站了，也不知道前几天D市到底发生了什么……”
黄固丢出烟头，又一口唾沫飞出车窗，再微微扭头，看向了身后的车厢。
此时此刻，夏颜正全神贯注地贴在驾驶位后的车厢壁上，右手的手枪从出发时就已经处于上膛待发状态，左手则搂着昏昏欲睡的顾尧。
不知道什么原理，顾尧在出发后不久，又出现了类似血渴的反应，整个人的精神也越来越萎靡，看起来就好像晕车一般，好在体温还没有出现异样。
中途，夏颜还打开一袋血，企图喂给顾尧，但对方刚入口居然就吐了，仿佛这种血在她嘴里臭不可闻。
感受着身下的小货车在隧道里慢慢挪动，夏颜把手枪悄悄收了起来。
“警官，我去C市，嘿，五一放假嘛，两侄女想去玩玩。”
翻看了下手里的驾驶证，比对着照片，冷脸的交警并没有说话，旁边另一名交警打扮的同伴，则用一个类似摄像机的仪器对着黄固拍摄了十几秒。
见同伴微微摇头，警察转而把目光转向了车厢，露出严肃的表情：“你是小货车，后车厢载人是违反交规的，你不知道？等会开个单子，自己去网上缴罚单。”
说着，两个交警就一前一后朝车厢门走去。
“嘿，我们乡下不都这样？没运货的时候，临时送送亲戚啥的，没啥子讲究。”
黄固点头哈腰地陪在一边，亲自打开了车厢门。
两名漂亮的少女正依偎在一堆包裹中央，黑色长发少女淡蓝色T恤配合灰黑色紧身牛仔裤，淡金色长发少女雪白T恤加蓝色牛仔背带裤，两人均脚踏运动鞋，看起来就好像放假出游的大学生。
“黄叔，开慢些好吗，有点晕车。”
夏颜先是看向交警略微一愣，然后对着黄固轻声说着，双手还将顾尧搂紧了些。
举着特殊仪器的交警对着两名少女拍了十几秒，又微微摇头。
面对仪器镜头，夏颜面不改色，但此刻的心，跳得急促无比，额头也出现了微微汗珠。
她知道这是暗箭专用的热像记录仪，能够精准感应人体的体表温度。这儿，已经是今天上路后第四次盘查了，但已经简单了许多。
血族的体表温度，一般情况下会比普通人低2度左右，足以让没有任何准备的血族暴露身份，至少也是关键证据。
此时此刻，在装扮成交警的暗箭成员面前，热像记录仪屏幕上的两个少女的轮廓清晰可见，数据还算正常，那个淡金色长发的少女，体温甚至还有些偏高。
“为了省那点钱值得吗，就不怕这个季节在车里中暑？唉……”
看着汗流不止的少女，交警嘀咕着摇摇头，对着身后的封锁线做了个放行的动作。
小货车开出了隧道，夏颜身体一松，脱力般靠上了车厢壁，感觉自己全身都被汗水湿透了。
现在，她们已经成功进入了C市范围。
……
C市J区，一片等待拆迁的临河旧小区。
河对岸，灯火辉煌的高楼大厦近在咫尺，而这里却如同等待分类回收的一座座庞大的垃圾堆，陈旧凌乱，死气沉沉，空无一人。
昏暗的街灯下，一辆小货车缓缓驶过，最后停在了一个黑暗的拐角处。
车厢门打开，夏颜扶着顾尧发软的身体走下车，对着络腮胡大叔露出一个感谢的微笑。
“这瓶升温药还剩一些，你们留着，有备无患。至于内、外激素抑制剂，之前的就当我送你们了，再多就没法了，贵着呢，只能你们自己想办法。”
黄固叼着烟，从裤兜里摸出一个小纸盒，递到了夏颜的手里。
一路的监视同行，夏颜知道自己这次赌对了，眼前这个最多作为E级任务对象的血族中年男子，是可以信任的同类。
“这个是C市地下商店的联系方式，血液，升温药，都有，运气好的话，内外两种激素抑制剂，都可以在那里买到。你们的身份问题，则可以找这个人解决。”
黄固又摸出一张纸和一张名片，在路灯下晃晃，最后叠在一起递给了夏颜。
“谢谢黄叔……”
夏颜轻轻点头，将肩头的旅行包紧了紧，又扶稳了顾尧的身体。
“杨平家的事，我去善后。之后的路，你们就自己选择吧……记住血族的规矩，别在别人的地盘上吸普通人的血。不知道对方底细的，能躲就躲，咱这些流浪血族啊，尽量低调不惹事还能活得久些。唉，血族大小也有江湖。”
说着，自嘲地笑笑，就拉开了车门。
两名少女的身影渐渐没入了黑暗，几个小时前注射的外激素抑制剂的药物半衰期还未过去，黄固无法感应到两人的具体去向。
小货车四周再次陷入死寂，就连远处那盏路灯都有气无力地暗淡下去。黄固吐出最后一口烟雾，摸出了手机。
“宛姐，是我，黄固……嗯，我发现了两个不错的新人，不过有点奇怪，沸血后实力能达到侍从，麻烦您再掌掌眼……
“……对，是稀有血型，我怀疑她们是被血侵的前暗箭成员，可能和昨天凌晨唐家的事有关。”
电话挂了，黄固发动了小货车，扬长而去。
被时代的繁华所遗忘的待拆迁小区里，某栋已经失去了半面墙壁的破败小楼里，夏颜将迷糊不清的顾尧轻轻放了下来。
暗淡的烛光下，夏颜注视着淡金长发少女虚弱绯红的脸，触摸着对方发烫的手臂，几分钟后，默默解下了手腕的纱布，再次举起了水果刀。
之前的刀口已经不知何时愈合的不见踪影，手腕如新。一条新的血线出现，渗出了血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只有特定人群才能嗅到的芬芳。
斜靠在夏颜身侧的顾尧鼻子抽动了几下，仿佛被操纵的人偶般猛然睁开了双眼，眼瞳在数秒内泛红，但眼底依然是一片无神的色彩。
几乎不等夏颜取过杯子，顾尧就一把死死扣住了前者的手腕，张开小嘴就含了过去。
贪婪的吸吮和吞咽声轻微起伏，夏颜感觉对方的舌头似乎都要伸进自己的伤口了。
“黄固看我和小尧的眼神有种畏惧，但他刚出现时的实力，却远远在我和顾尧之上。小尧那不知道哪儿来的爆发状态，居然瞬间就让黄固毫无还手之力，恐怕得是侍从才有的吧。”
“那个恐怖的大肉团怪物，到底把小尧变成了什么，还有我，就一定没问题吗？”
抚摸着身侧迷糊不清但沉浸吸血的顾尧，夏颜陷入了沉思。
一阵穿堂夜风，吹灭了墙角的蜡烛，顾尧一脸的满足幸福感，睡到了夏颜的怀里。而夏颜，没有丝毫睡意，只是看着破墙外的夜空发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