豢养(三)

作者:小夭小夭 更新时间:2024/4/9 0:53:09 字数:2211

楚月逃回卧室,将门反锁,外面依旧清晰传来水花溅落在瓷砖地面的声音。

她松了一口气。

尽管知晓即便反锁也无济于事,但求一个心里安慰。

她的视线放到桌上的日记本,朝那里靠近。

每本颜色的日记本的首页都标注有日期,记录时间是几几年几月至何年何月。

依照时间排序,楚月将粉红色的那本拣出来,打开。

……

2018.2.20,下午时的体育课。

从单杠场地传来一声“姐姐”,是孩子带有哭腔的呼喊,听起来甚是可怜。初月被推倒在地上,膝盖擦破皮了,背后嘲笑声未止。

女人面色柔和,轻轻拍打她的背,好像就能将委屈驱散。

这个女人花了一天时间陪伴这个抽抽噎噎的小家伙,而在小家伙看不见的地方,那些人已遭到惨烈的报复。

事后不再有人敢去欺负这个小家伙了。

因为大家都知道,这只金丝雀是她的禁脔。

尽管言语中仍带有戏谑,说是攀上豪门,安心去做少夫人吧。但她的地位一下子拔高,也确实没人敢再去招惹她。

记录的故事从这里开始。

一件件小事连成一条完整的线,她们度过一个又一个甜蜜而幸福的日常,时间便在这样的甜蜜中度过。虽然在班级里总是莫名受人嫌恶,或者说是嫉妒,但那些闲言碎语丝毫影响不了初月。

她只要有上官秋就好了。

她从村子里走出,从未见过世间的繁华,幸而足够自律,经得住诱惑。

可终究还是沦陷,成为了她的金丝雀。这个处于热恋中的小女孩始终未意识到这点。

她活泼而富有尊严,却可以为了忙碌的上官秋,一次次舍弃自己的自由,每日眼巴巴在校园门口等待她的到来,像是小狗一样扑到她的怀里,兴奋地笑着。

欢乐与忧伤交汇在命运之杯里,然而其中绝没有辛酸的眼泪。因为就连忧伤本身也已冲淡,又裹在了那样甜密、亲切的回忆之中,失去了所有的苦涩,成了一种庄严的快慰。

记忆的碎片从脑海深处浮出,即便现在回忆起来,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发出愉悦的信号。

她们曾经推心置腹,多么幸福。

……

2018.12.12,下雨天的傍晚。

似乎发生某种异变。

天空呈血红色,乌鸦从林子里飞出,发出令人讨厌的怪叫,大风把街上停放的共享单车吹得东倒西歪,乒里乓啷。

初月坐在校园的花坛边缘,头发被风吹得散乱,内心焦躁不安。

距离上官秋约定来接她的时间,已经延迟将近半个小时了。

学生们成群结伴出校门,坐上靓丽的不认识牌子的车扬长而去,或者去学校食堂、实验室,每个人都很忙碌。

校园很快冷清下来,只有她一个人孤单地坐在花坛边。

除却上官秋,她在这座学校不过是一座孤岛罢了。

“若一个女子,她从不理你,你便可以心安理得地仰视她。可若她亲近你,却时而傲慢;近在咫尺,而如隔天涯。那该有何等的绝望,发现彼此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后半部分有大面积的留白,每一页都用黑色水笔划了一个大大的叉,乃至白色的纸页沾染洗不净的红褐色。

记忆浮现,初月在这一天晚上第一次尝试自残。

因为这一天,她头一回没有等来想见的人。

她待在出租屋内划破自己的腕子,血流了满地。

最后被急匆匆赶来的上官秋打120救下,险些死去。

“也许,这只是绝望的开始……于我,于她……”

翻到末尾,再没有任何内容,只有数不清的血淋淋的红叉与密集杂乱的黑色线条,给人难以言喻的恐慌感。对于密集恐惧症患者而言,这更是阿鼻地狱一般的存在。

这时,门外的水流声不知何时停下了。

楚月遽然合上日记本,头猛地一甩,紧张兮兮地看向被反锁的房门。

门把手旋转着,但是卡住了。对方好像也苦恼为何门会反锁上,很快不再尝试。

她听见女人的叹息。

那叹息声音渐渐远去,唯有鞋子踩在地面的声音在客厅回旋,如鬼魅一般游荡。

楚月试图打开第二本日记本,它记录着2019年发生的事情。

它具有诱人的魅力,但一股不可知的念头阻止楚月的愚蠢行为。

仿佛第一本日记只是开场白,而第二本若是打开了,便再无回头之日。如敞开的潘多拉魔盒,释放出人世间所有邪恶:贪婪、虚无、诽谤、嫉妒、痛苦……

她费尽所有的力气才得以脱身,仰躺在柔软细腻的绸缎鹅绒褥子上,额头冷汗直冒。浑身虚脱无力,精神也不稳定起来。

这时,在她精神空间醒来的原主人格竟然醒来,趁机主导了这具身子。

楚月昏昏沉沉,摇摇欲坠。

她好像又发病了。

那该怎么形容?

躁狂症?

精神分裂?

她好像和原主初月融为了一体,第一视角看着自己是如何撕扯着紫白色薰衣草香被褥,如野兽一样撕咬。

无法阻止自己。

房门立即被打开了。

着淡蓝色睡裙的上官秋手里攥着钥匙,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仿佛对这样的事情司空见惯。

她抱住初月,身上散发着好闻的栀子花香味。那是她们长久以来相处,能够让初月安定下来的味道。

但是,就在这平静的短时间内,上官秋右手从床头柜密封的白色盒子里取出崭新的药剂,透明管中封存的是绿色的古怪液体。

这时,初月的身体条件反射式地反抗,剧烈挣扎,险些把药剂打翻。

于是上官秋把左手胳膊横在她的牙关处,初月本能地想要一口咬下去,但是她的人格则死死地反抗,乃至到了最后,转变为在上官秋纤弱的肌肤上,轻微磨着自己锋利的牙齿。

趁初月没反应过来,上官秋撬开她的嘴,上下两边的牙齿相距甚远,绿色的液体咕咚咕咚地灌进去。

楚月总算知道为什么这具身体会那么抗拒了。

因为好苦。

真的,真的好苦。

下一次病发作,她一定要先咬一口上官秋再说!

楚月又一次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不过是被动的。

她惊异地发现,这个初月人格又一次陷入沉睡。

那她出来干啥?

发疯彰显下存在感吗?

因为绿色药剂的缘故,楚月也有些犯困,耷拉着眼皮。

她抬头望向把她抱入怀中,无比沉默的上官秋。

她说不出道不明。

上官秋如今到底持着怎样一种态度?

她想要哭泣。可是泪腺就和坏了一样,她怎么都酝酿不出情绪。

“睡吧。好好休息。”

上官秋沙哑的声音传来。轻抚她两鬓的头发。

“明天会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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