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洒里的水珠发出“啪嗒”的声音落在地面。
楚月垂首静立，没有任何动作，任凭热在冷上试探。
卫生间顷刻变得雾气腾腾，水汽弥漫。
……
换上蓝白色的睡衣，她坐在客厅的沙发，用白色浴巾擦拭自己湿润的头发。
之后，她看见上官秋径直走进卫生间。
“咦？”
她有些没反应过来，便听见淋浴头打开的声音。
淋过雪，又用冷水洗澡，上官秋很快尝到了恶果。
从那里，好像传来凳子被踢翻，人倒在瓷砖地面上的声响。
楚月起先愣住，而后脱兔般冲进卫生间，看到里面被搅得一团糟。
上官秋摔倒在地上，仍要挣扎着起来，喉咙里却发出痛苦的呻吟，快要哭出来似的。
喷洒的冷水未止地打在她的身上，她的肩膀承受摔落的重量，白皙的肩头，淤青清晰可见；凳子则被她踢倒，脚趾头看上去也有些肿。
楚月关掉花洒，把她抱起。额头互相触碰到，以此确认，她是否发烧了。
但，自己的体温异于常人，没有丝毫的热度，反而为她带来极寒。
怀里的人在颤抖。
楚月惊慌得不知所措，脑海里蹦不出任何与治疗相关的记忆，甚至想着自己的血能不能让她感受到温暖……
不知该做什么。
一想到自己如此无用，便难过得胸闷，胃酸几乎要呕出来。
这时，上官秋颤抖着伸出手，擦拭她眼角的泪水，微笑着：“别哭……”
“我……”
“这不是你的错……我没事的……只是刚才脚滑而已。”
“可是……直到现在，我真的一点用都没有……”楚月哽咽，近乎说不出话。
“没有那种事情……没有谁生来就可以做好一切的……不要贬低自己……”
“抱歉……”
……
……
简单擦干身子后，上官秋又被加厚一件衣，乖乖坐在沙发上，瑟缩着脖子。
楚月严肃地站在她的面前。
吹风机还能提供些热量，她便让上官秋用这个勉强驱散身上的寒意。
“要等热水烧好……还有，以后不准再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了……”
“嗯嗯……”上官秋一一应和下来。
楚月这才松口气，思索接下来自己该做什么。
一个小时半后，上官秋被催着进卫生间，楚月就站在旁边，直愣愣盯着。
“你这样……让我有点不好意思……”
“为什么？”楚月不解。
“没……”
随后，上官秋一层层剥落身上的衣裳。
洁白光滑的背脊上，仍旧是那几道触目惊心的伤痕，使人不禁联想，她到底经历了什么痛苦的事。
直到热水落下，楚月才合上眼，短暂压制住心里某种不宁的情绪。
好像，这样的生活很快就会迎来终结。
上官秋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冒了。
楚月将贫瘠大脑里能想到的词全部想了一遍，终于汇成结结巴巴的一句话。
“量体温……感冒药……热水……”她断断续续道。
只听见上官秋低沉的轻笑。
“药早就没了，热水倒是有。现在的电……还够用……”
“那我现在去！”
……
于现在的她们而言，这间屋子已没有了任何封闭的必要。
楚月推开门，再次站在屋前，眺望白昼无人的街道。雪堆积在地面而无人清扫，只能由阳光融化。
没有车辆，没有行人，这些落在地上的雪保持原本的模样。今天又是个阴天，于是，街道千百幢仿佛受岁月洗礼的房屋，在纯白的天地中沉默无言。
她也沉默。
直到耳畔传来电热水壶烧开的声音。
转过头看，上官秋戴上棉帽，正懒散地趴在大理石桌上，双手交叉，枕着自己的脑袋。困得眼皮都张不开。
她在橱柜找了个干净的杯子，清洗几遍后，倒下热水。
冬天，水温很快就降下来了。
约莫三四分钟，她把杯子挪到上官秋面前，叫醒她。
“虽然可能没什么用……但，喝点吧。”
“嗯……”
一口气喝光杯子里的水后，上官秋突然提议道：“等病好了，我们去旅行吧。”
“诶？”
楚月愣在原地，忽然之间，有什么记忆被唤醒了。
一个生病的少女躺在白色的病床上，额角流着冷汗。
床前穿着各种服饰，看不清面容的人，窃窃私语。
她的病情似乎逐渐好转，不再吃语，说些胡话了。
长达十几天，她都表现得和正常人无异。除了那不似常人的青白的皮肤。
就连负责观察的医生都抱持乐观态度，认为她未来将不再受到这种病的困扰。
在她某天清醒的时候，医生问道：“你想要怎样的未来？”
只有初月自己知晓真实的情况。
她面色苍白，露出惨惨的笑：“医生，我还有未来吗？”
果不其然，仅仅一周之后，初月又失去意识。
这一次昏迷，再也没能好转。上官秋背起失去意识的楚月，离开了那座医院，开始漫长的旅行。
画面变得模糊了。
“怎么了？”
眼前之景逐渐由模糊变为清晰，楚月眨眨眼。上官秋站在她的面前，用关心的语气问道。
“没什么。”楚月摇摇头，“你也好久没休息了。去睡一觉吧。”
“……”
“好吧……”
人在极其犯困的时候，是很容易忘记自己所说的话的。
在上官秋沾枕头就睡下后，她马上就会忘记这段小小的异常。
楚月站在她的床前，凝视熟睡的她，又盖上一床棉被，把她露在外面的脚塞进被中。
回到房间，楚月瞥眼向桌上看去。
第三本日记本，按照时间线，应该记录2020年所发生的事。
她有种预感，里面，便是上官秋想让她得知的真相。
换而言之，上官秋从未想过隐瞒什么……而是，她能否接受，残酷的真相。
喉咙里忽而传来某种躁动，楚月皱起眉头，走到床头。
那股躁动比以往要来得更为强烈，她的精神更为不稳定起来。
她从柜子里取出药剂，强忍难闻的气味喝下绿色的液体，好让自己安静下来。
一剂……两剂……
三剂。
以往只需要一剂，后来是两剂。
现在……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么？
楚月突然意识到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