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珈比黎恩

作者:鸽姬 更新时间:2024/5/26 20:45:59 字数:4133

冰冷的触感驱使着奥菲利亚尽力睁开自己的双眼。

身体有种轻微的束缚感,像是被什么人紧紧的抱在怀中,但头所触碰到的坚硬感则似乎是在否决这种被什么人抱在怀中的想法。

这种坚硬冰冷的感觉,像是石头。人的身体怎么会呈现石头的质感呢?所以……自己其实是被锁在了一块石头上吗?

尽管仍旧困难,但被疑问驱使着的她还是费力的睁开了双眼,带着些许朦胧的世界总算在她睁眼的瞬间在眼前展现,但就像是新生儿第一次观察这个世界一般,世界的色彩于她看来稍许有些吃力——像是某种奇怪的力量阻碍了世界在眼中展现——直到那片白光消失,她才总算是“看见了”。

女人注视着自己。尽管她只是一尊雕塑。

低头与她对视的是那一双空洞的眼睛,一双没有任何情感的,雕塑的双眼,她正是在这尊雕塑的怀抱中醒来。白玉般的石头令这个石雕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真人,若不是这般的冰冷,若她还怀有温度,或许看上去就是这样的温婉如玉吧。

这是一尊女人的雕像,她被小心的保护在天使的怀抱之中,尽管雕塑的身体只能带给她无尽的冰冷,石头是没有温度的,可她还是从女人的姿势中借取到了一点温暖——她知道自己是在被保护着的。

她抬头看着女人,雕塑的脸庞上仍旧残留着柔和的浮光掠影,泪水不自觉的悄然滑落,女人的表情被永远定格在了看向她的那一秒,空洞的眼神中传达出慈爱与哀伤,仿佛母亲看向自己的孩子。

“咔哒。”

碎裂的声音让她吃了一惊,紧接着,手臂断裂,她从天使的怀中滑落下坠的视线中,雕像的脸上出现了些许裂纹,其中两条自眼眶向下,仿佛泪滴坠落。

还没等她有所反应,雕塑便像被风吹散的沙子一般散开,就如同时间走到了尽头一般衰朽腐烂……

“不要!”

奥菲利亚惊呼一声,从轰然崩塌的梦境中猛然惊醒。

“呼…呼…”

她从床上坐起,紧紧的拥抱着自己,以期驱赶那仍旧萦绕在心头的恐惧感。

“又是…那个梦呀。”

止住身体的颤抖之后,奥菲利亚也彻底丧失了睡意。朦胧的光芒穿透密不透风的蓝色窗帘,在房间洒下一层迷幻的光。

眼前的房间似乎和记忆中的稍微有些不一样,但奥菲利亚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单凭着直觉中的那一点微妙的不自然无法帮她确定任何东西。

床头柜上,插在小玻璃瓶里面的四叶草形状的风车突然滴溜溜的转了起来,如同一阵风吹过,四周铺设的天蓝色墙纸散发着幽幽的蓝光,如同黑夜中的萤火。

她稍稍揉了揉有些隐隐作痛的额头,下床坐到了离床不远的梳妆台前,看着镜子中倒映的女孩逐渐从面无表情到露出微笑。

镜中的倒影有着天使般纯洁美丽的面容,就像是那尊圣洁却已经残破的塑像。金色的卷发波浪般铺开至腰际,湖蓝色的眼睛稍显疲惫,眼底的笑意却逐渐浓烈,和她毫无顾忌的笑容一般放肆张扬,宛如太阳般耀眼。

和热烈的唇瓣同样红的刺眼的是她身上穿着的红色礼服,仿佛从鲜血中浸泡一般红的鲜艳妖冶,宛如一朵摇曳着的鲜红花朵,衬得她的身体更加苍白。

镜中的倒影无声大笑着,像是遇到了一个有趣的笑话。

奥菲利亚有些茫然的看着笑脸,只觉得心中的厌恶感更加真切。

“奥菲利亚小姐。”

门外传来的声音显得无比遥远,这令她有些疑惑,因为房门就在左手边不远的地方。她恍恍惚惚的站起,感觉额头又开始疼了起来,有些有气无力的说道:“就来……”

奥菲利亚疲惫的应答着,尽管她并不曾知晓为何自己会如此疲惫,仿佛昨晚的睡眠带给她的并不是休息,而是一场令身心消耗到极限的修行。

奥菲利亚走到门边将门拉开,伴随着房门开启,从门外投射进来一片炫目的白光。

“唔……”

“您刚刚醒来吗?”

门外的男人见奥菲利亚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稍微有些意外:“抱歉,我是不是打扰您休息了。”

奥菲利亚低头看了一眼腕表,距离两人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小时。

“抱歉……我也没有想到我会睡过头,可能是因为昨晚做了个怪梦吧。”奥菲利亚苍白的脸上勉强的浮现出一抹笑意,半开玩笑的回答道。

——

男人的名字叫做珈比黎恩,这里是他的家中,位于塞伦蒂亚王国的王都,奥菲利亚想要更加深入的追查一下索莉娅跟她提起的名为【凯尔】的男人的事情。

她先是去了索莉娅所描述的那个男人的故乡,也见到了那个名为塞巴斯特的神职者。

这一点,奥菲利亚已经跟索莉娅转达过了,在那个男人的故乡,奥菲利亚并没有找到任何名为【凯尔】的男人所留下来的踪迹,但塞巴斯特的确有着一位重视者,被他作为传人来培养的少年,其名为——珈比黎恩。

现在,奥菲利亚找到了珈比黎恩,并在他家中暂住了下来。

只不过,奥菲利亚是被珈比黎恩自己找到的,这个少年在街道上找到了自己,并作出了邀请。

但通过交谈,奥菲利亚发现,这个少年并不认识她,只是“知道”而已。

这是他与生俱来的一种天赋,在他的家族历史中从未有人拥有过这种力量,因此似乎也不是血脉的因素。

简而言之,珈比黎恩能够看到未来。

无论是单一的某人某物,或者是某个场景或区域,珈比黎恩都能够看到他们的未来,也就是一段时间后会发生的事情。无论是从他开始“观测”开始到他所想要到达的未来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亦或是直接从未来开始发生的事情,这些他都能够看到。

这是不同于奥菲利亚的“观测”未来的能力,而是的的确确的看见未来的能力。

对于奥菲利亚而言,这种能力是不正常的,因为未来不可能只存在一种可能,但珈比黎恩所看见的未来从未有过任何的偏差,哪怕他尝试修改也从未有过任何的改变。

在索莉娅的描述中,曾经的凯尔与奥菲利亚所进行过无数次的尝试,有几次成功的改变了一部分的过程,但却无法撼动结果。

这也是他们所认为的:结果的不可逆、大体轮廓的殊途同归、整体脉络的偏重。这三个命运的【特征】。

但伽比黎恩所看到的未来却是一定会发生的事实,哪怕是他尝试修改这件事本身也会成为未来的一部分,就连过程都会变得和他所看见的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对于珈比黎恩而言,他的人生是已经被注定的!

不仅是未来的终点无可改变,就连命运的中途也无可更改!

而伽比黎恩叫住奥菲利亚,则是因为他已经在自己所看见的未来中见过她了。

“您已经见过塞巴斯特先生了吧。”

当时,珈比黎恩这样说道,他知道他是塞巴斯特口中的‘贝蒙斯’,传说中将成为圣洁者食物的怪物,他看见自己最终会成为那个男人通往更高阶梯的“圣餐”。

——

“梦?”

“也没什么啦,就是个奇奇怪怪的梦,可能是我最近精神不太好。”奥菲利亚回答道,回到房间走到窗前,将鹅黄色的窗帘拉开,今天阳光很好,不过这样显露出了她明显已经睡过头的事实。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些困。”奥菲利亚暗自嘀咕,将窗户也拉开,然后回到珈比黎恩面前。

“正巧,我希望和您谈的事情,也和梦境有关。”

珈比黎恩说道。

奥菲利亚点点头,这原本就是她和伽比黎恩约好的事情,在稍微洗漱过后,奥菲利亚前往会客室,桌上已经为奥菲利亚准备了餐点。

“想和您说的,主要是这个。”

两人相对而坐之后,珈比黎恩从脖颈间取下一枚玉雕交给奥菲利亚,然后缓缓开始了他的讲述。

项链是他几个月前无意中得到的,外形看上去是一颗树,整体呈现出一种墨绿色,像是一块玉石,不过摸起来是铁制的触感,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能够发现这块不过鸽子蛋大小的树形挂坠上的精美浮雕,不知道是出自哪位技艺高超的工匠的手笔,珈比黎恩曾仔细的端详过那些浮雕,也正是在那个时候才猛然发觉这条吊坠的不凡之处。

只是粗劣的看上一眼的话,会发现这些所谓的浮雕不过是几条流线组成了这颗树的枝叶的意象,而仔细端详,却又能够看到完整的叶片,但如果盯着其中一处,则会出现出各种生物的模样——可能是飞鸟,也可能是猛兽,假币林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看到过重复的。

而伴随着他愈加着迷的探究这些浮雕的尽头,这些图像也变得古怪起来,再后来,图像则变得晦涩而诡异,变得让人禁不住怀疑起那些曾被人视作幻梦的虚无泡影。

珈比黎恩往往也是在这时才会猛然惊醒,意识到自己已经沉浸在这块吊坠上度过了近乎一两个小时的时间,而显而易见的,只要他愿意继续追寻下去,这枚吊坠上的浮雕图案也说不定会继续衍生。

但他本能的打消了这个念头,脑海中的理智在警告他不要继续追寻,可是他只要注视着那枚吊坠,便会不由自主的任由自己的思维散发,沉浸到那颗已经在意识世界进化成为一株参天古树的内部,看着那一颗颗枝丫上的属于生命的果实,像是黑暗中不知何处传来的喑哑浅吟,拨动、撕扯着珈比黎恩的神经,诱导着他更深一步的浸入。

即使停止了对那枚吊坠的观察,但珈比黎恩还是会在梦中一次次的前往那颗巨树的扎根之地,至于吊坠本身,伽比黎恩试过销毁,它本身似乎也并不坚固,轻而易举的便被摔得四分五裂,但却总能够在碎裂之后迅速恢复原状,即使将它遗弃,扔进水里,这枚吊坠也总会在伽比黎恩的梦醒时分重新回到他的脖子上。

因此,对于这枚遗弃与破坏都行不通的吊坠,珈比黎恩对它使用了自己的【能力】。

对于这种不明来源的未知异物,珈比黎恩想要寄希望于未来能够有解决这枚吊坠的方法,这样的话,自己或许也能够从现在开始找到些许抵抗的能量。因为任由它继续散发威力,他觉得自己最终肯定会被这枚吊坠所吞噬。

但令珈比黎恩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能力第一次失效了,他没法看到吊坠的未来。

也就是那时开始,珈比黎恩彻底升起了一种对无法掌控之物的恐惧,他也在这时确认,这枚吊坠绝对不是人类能够制作出来的东西,尽管这些雕像的制作工艺已经相当成熟,但绝不同于珈比黎恩所见过的任何现代艺术或是古代艺术,也绝不同于他所认知任何国家的文明与风格,那些浮雕看上去精美细致,骨子里却释放着一种原始而狂野,这两种都到达了极致的诡异风格与现在所能够找到的任何艺术都风格迥异,简直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造出的艺术品。

但这个绝不属于人类世界的诡异宝物,却怎样也没法离开珈比黎恩的身上了!而更令珈比黎恩所感觉到不安的是,尽管如此,他所能看见的未来中仍旧没有这枚玉雕的影子!

这枚玉雕就好像超越了他所存在的世界一般,看似存在,却又没有进入命运之中,也就是在这时,珈比黎恩在街上遇到了奥菲利亚。

其实那时候的珈比黎恩,他的精神已经被连续数月的噩梦消耗到了极限,现在他只要进入睡眠,意识便会穿越现实的屏障,进入到那颗贯穿天地的巨大古树周围,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意识在树的周围已经发生了一些奇异的变化。

为了能够更进一步的观察那些枝叶以及枝干上垂着的猩红果实,珈比黎恩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长出了巨大的翅膀,然后挥动着他原本没有的器官飞上高空,像飞鸟一样在树上栖息。

而这种诡异的畸变,则在彻底浸润珈比黎恩的意识之后影响到了现实,好几次,伽比黎恩都幻想自己拥有翅膀而差点从高处一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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