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是文伐·路德。”
我望向乖乖坐好的孩子们，她们显得很拘谨，像极了上课时侯的学生。
也是，她们中有一部分人已经到了该上学的年纪了，或许该送去上学才是。
“总之，我们先来认识一下吧。”
我抬眼扫去，结果没有人理我。
应该不是害怕，而是害羞吧。就算是我最开始上学的时候也很怕被班主任点到名字。
“失礼了，文伐大人。”率先站出来的是爱莲，“我是爱莲。”
“啊啊，大哥哥，我是爱丽丝！”
紧接着是坐在露娜腿上的爱丽丝。
“我的名字是提法，由衷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爱丽丝边上的提法向我行了一礼。
我向三人一一投去感激的目光，有了她们这么一带头，其他的孩子也纷纷活跃起来。
“那个......我叫艾菲亚。”
“你好得斯，我是休比......得斯。”
“妮姆芙。”
“我的名字是赫卡忒米娅。”
“我是赫卡忒米娅的姐姐，茜尔兰多。”
“喂喂，我才是姐姐吧？”
“不管，我比你高，所以我是姐姐。”
“咦咦咦，轮到我了吗？我的名字是叫——”
大伙都踊跃开始报上自己的名字，我将之一一记住，等到最后一位女孩也报上名字后，我鼓起了掌。
“好，我全记住了。”
“诶，真的吗？”
女孩们显然有些不信，我一笑置之般道出了表示怀疑的女孩的名字：
“这是当然的，两姐妹里的妹妹，赫卡忒米娅。可别小看大人的记忆里哦？”
“我是姐姐啦！”
她赌气似的噘起嘴，我哈哈大笑起来，结果赫卡忒米娅稍微忍了几秒，也不由得笑出声。
“哼哼，真是奇怪的大人。”
“是吗？我就把这句话当做褒奖，心怀感激地收下吧。”
“明显不是吧......”
她吐槽了一句，旋即露出一个笑容，那是卸下了防备的真情流露。
无形之中，我与孩子们的距离渐渐拉进了。
我觉得这有大半应该归功于我的幽默风趣。从前经常听人说谈吐不凡的男人只能吸引崇拜者，有诙谐幽默感的男人才是最适合相处的。
不是我自夸，我觉得自己两者兼有，但后者的成分更多一些。
实证就是孩子们既崇拜又亲近的眼神。
“玩笑到此为止，接下来我们来聊聊正事吧。”
我稍微把语气放严肃些，女孩们纷纷坐正了身子。
“如今你们已经被解放，不再会被逼迫着工作，也不必担心成年以后被卖掉。未来的道路通往何方，答案握在你们自己手中——向我诉说吧，我会完成你们的心愿，直到你们每一个人都获得幸福为止。”
“什、什么愿望都可以吗......得斯？”
开口的是叫做休比的孩子，她的紫色头发异常的长，都快拖到地上了。
她的口癖很好认呢。
“当然不是，毁灭世界之类的愿望我可是敬谢不敏哦。”
“才不会许那种愿望得斯！”
“那么就说说看吧，休比。”
“唔......休比想要吃冰淇淋得斯。”
“就这么简单？”
“嗯，爱德华哥哥......不对，爱德华吃过得斯，有草莓得斯。”
我施展「物质创造」，做出草莓圣诞递给了休比。
“好大得斯，休比吃不完得斯......”她两只小手都有些捧不起来那圣诞，有些伤脑筋地自语道：“吃不完就会浪费，留到明天得斯。”
“到明天可就融化了哦？”
“啊？”
我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
“随意浪费吧，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就算吃坏肚子，我也能一瞬间就治好。休比就把这些年来没吃的份一口气全吃完吧。”
“不想要吃坏肚子得斯......”
她忽然把圣诞递到了我的嘴边。
“文伐也吃，两个人就能吃完了......得斯。”
我看着少女递回来的圣诞，轻笑着咬了一口。
嗯......感觉甜度不太合适呢，毕竟是直接用魔法创造出来的，总归和甜品店里做的不一样。
「物质创造」在创造食物的时候是根据施法者的烹饪水平来创造的，果然我的厨艺不太行啊，下次带这孩子出去吃大厨亲手做的吧。
“好甜，好吃得斯。”
休比也舔了一口，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明明我自己吃起来火候还不到家，但对没尝过冰淇淋的她而言却是绝味了吧。
简单的愿望，却也能令人得到幸福，我对此感到由衷欣慰。
我转向其他孩子，问道：
“你们又有什么愿望呢？不要害羞，我一定会为你们实现。”
“我！”
蹦到我面前的是姐姐茜尔兰多......不对，其实应该是妹妹吗？
“我想要一件婚纱！”
我略感惊讶，怪异地问道：
“你为什么想要婚纱？”
“因为赫卡忒米娅一直说想要穿穿看嘛，做姐姐的怎么会记不住妹妹的心愿呢？”
“胡、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过了？”
“嘻嘻，你做梦都在说哦！”
“这样一来的话——你之前有说过‘好想去看海’这样的话吧？文伐先生，请你带她去海边吧！”
“诶诶诶？你什么时候听到的！”
结果两姐妹都是在说彼此的心愿啊，我朝她们会心一笑：
“你们的感情果然很好啊。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我左右手同时各自画起一个魔法阵。
婚纱的话，仍然是用「物质创造」直接替换赫卡忒米娅身上的衣服。另一只手则发动「转移」。
“大家手拉手。”
我让所有人都牵着手，最后我牵起茜尔兰多的小手，这样就能一起「转移」了。
“我记得海的位置在地图上看到过，应该在东南方。”
光芒闪烁，海浪声立刻传进耳朵，看来这次很幸运，一下就找到了具体位置。
出现在眼前的正是望不见尽头的深蓝色大海，月光洒在海面，波光粼粼如梦幻一般。
平常的话，想要去没有去过的地方，可能需要连续「转移」几十次甚至上百次才能找到正确点位。
每当那个时候我就会想念GPS之类的设备，要是有经纬度的话就能一下找到位置了。
“哇，真的是海耶！！”
“呀，这、这难道是婚纱？”
姐妹俩各有各的欢喜，我示意她们可以随意去玩，虽然两个孩子在夜晚的海边玩耍很危险，但在我眼皮底下是不会出事的。
我又转头看向其他孩子，想着要实现其他人的心愿。结果大部分孩子都被大海所吸引，都跑到海边玩耍去了。
爱丽丝是玩的最野的，不断往看起来不太情愿的提法身上泼海水。
只有爱莲似乎没有什么兴致，而是默默看着我。
我向她投去疑惑的视线，爱莲便走上前来。
“文伐大人。”
“不必这么喊，我在这个国家也不过是普通公民而已。你可以和爱丽丝一样喊我哥哥，或是和其他人一样喊先生就行了。”
“那么失礼了，文法先生——”
她咬着嘴唇，看上去好像想说什么的样子。
“是想要向我许愿吗？”
被我看穿了心事，她点了点头，旋即露出苦笑：
“您救了我们，我们已然感激不尽。您却仍然愿意为了妹妹们任性的要求施展奇迹，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
“谈不上任性。都是些很小的愿望，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在意。”
“既然如此......您能听听我的愿望吗？”
“我说过了，会为了你们的幸福施展力量。这其中自然包括你，爱莲。”
她似乎是稍微鼓起了勇气，莫非是很难启齿的愿望吗？
“感激不尽——我想要......让蒂娜姐姐回来。”
爱莲的眼神忐忑地盯着我。她说出了自己的心愿，但我却沉默了。
那双眼里的执念我曾见过，与过去的我是相同的啊。
“您之前施展了那种神明一般的魔法将提法从地狱拉回来了吧？我就觉得您一定能把蒂娜姐姐也......”
“爱莲。”
我打断了她的话，静静地凝视她的眼睛。
或许仅仅是一句话，她就明白了我话中蕴含的意思，她不由得咬住嘴唇低下头来。应该是在忍着不落泪吧。
“假如这个世上有地狱的话，我就算穷尽世界之理，也会杀进那里，把你的蒂娜姐姐带回来。”
我再一次抚摸了她的脑袋，感受到了她身躯的颤抖。
“但很遗憾，这个世上没有那种地方——连深渊都已彻底逝去之人，终究不可再度复活。人死后，深渊只能存在两天而已。”
爱莲始终低着头，可能是不愿意让我看到悲伤的表情吧。
“......要是。”爱莲哽咽着说道：“要是您能更早来到的话，那该多好。”
我已经拯救了她们，爱莲却仍然吐出了这样的话。我不会说爱莲贪心或是自私，我能看得出来她是个善良的孩子。
“抱歉。”
“不不！”她急忙惶恐地摇起头来，“是我失态了，您已经帮了我们这么多，我却还说了这么任性的话......”
我抓住了她的手，迎着她有些疑惑的目光，轻声说道：
“只是传说而已——思念是一种力量，不断思念着已逝之人，追寻逝者弥留在这个世上的痕迹，总有一天，就能再度塑造出逝者的深渊。”
“追寻......思念之人的痕迹？”
“正是如此，不过即使是我，也无法确定这种说法的真伪。”
“不，仅仅有如此线索就足够了！”
她重重向我鞠了一躬。
爱莲的眼神中重新泛出希望的光芒，我却略微移开了视线。
‘长久被思念者终将复活’——确实存在这种说法。然而，前提条件却是要经过漫长的时间。
这个“长久”指的是比世界诞生至今还要更久的时间，单位恐怕是亿年，所以没有人能验证真伪。大概只是过去的人们接受不了亲人逝去而编造出的排解苦痛之语吧。
我隐瞒了这一点，也明白爱莲永远无法知晓这一点。
爱泼斯坦这样的人，只能怀抱虚假的希望生不如死。
而善良之人，我同样给予虚幻般的希望，却是为了向死而生。死者长已矣，生者却仍需前行，没有精神寄托的话，总有一天会垮掉吧。
三千年前我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那时的我大概会说“承认死者已死的事实，然后背负逝者的遗志，为了活下去而向现实宣战吧。”——我认为这样直截了当戳穿事实然后直面未来也是正确之举，但或许是受到这个和平时代的影响，现在的我却希望以更温柔一些的方式去处理。
纵然那个传说最终被证伪，但被思念之人，永远活在思念者的心中。
即使深渊都已经散去。但只要爱莲仍旧思念着蒂娜，那位少女就不算真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