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罗提盖欧斯......你们的目标是整个世界?”
“你无需知道。”
看来提图斯不打算给我进一步的情报了,稍微思考片刻,我向他问道:
“你的名字是谁取的?”
“......是夏提雅大人赐予的,为什么问这个?”
他的表情透露出疑惑。
“没什么,就是在想果然如此啊。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劝你最好给我让路。”
“嘁,装模作样——朕承认你的力量很强,但想击败朕还远远不够。”
提图斯巨大的身躯下出现了直径近百米的巨大魔法阵,并迅速扩展到我的脚下。
当那个魔法阵覆盖住整个镜厅时,我周遭的环境忽然改变了。王宫消失不见,远方的天与脚下的大地变得完全不同。
明明没有太阳,天光却透着苍蓝,大地上布满裂痕,不时喷射出苍蓝火焰。
最令人惊讶的是提图斯的身后,那黑压压的一大片尽是人。
有人族也有精灵,有魔族也有半兽人......各类种族都有,一眼根本望不到头,一直接连到天的尽头。
这些人的眼里都没有神采,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站在那边。
“深渊么......”
只要睁开魔眼看一眼就能明白,那些根本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而是由深渊演化出的虚幻躯体。
但是,那些只是痕迹而已,真正的深渊早已毁灭,或许可以称之为尚未消散的鬼魂。
“欢迎来到‘忘却界’。”
忘却界?
“那些深渊——是「血之大仪式」中的牺牲者?”
“牺牲者?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提图斯忽然狂笑起来。
“此乃济世仪式,为了完成宏愿,这点牺牲是必要的。”
“在「血之大仪式」中失踪之人,尽数被抹去了存在痕迹,这和你有关吗?”
“没错,将深渊留在‘忘却界’之人,将失去与世界本身的联系。”
“龙能做到那种事情吗?”
“愚昧之徒——”
提图斯用带有自豪感的语气向我说道:
“——朕乃是世界意志,而非单纯的龙。忘却界正是为了方便仪式的进行而诞生的理想乡。”
“你说这样破破烂烂的世界是理想乡?”
我向四周扫视了一眼,这里除了开裂的大地就只剩下火焰了,哪可能有人把这种地方当成理想乡的。
“留在忘却界之人,将失去在现实世界的全部身份,被人遗忘,成为不曾存在过的人。人终有一死,与其为亲友带来离别的痛苦,不如就此忘却。”
“......「血之大仪式」每次都会带走两百万人的性命,就是因为忘却界的存在,所以才会完全翻不起波澜吗?”
“正是如此。”
原来如此,如果连存在于世的一切痕迹都被抹去,那又如何能察觉到某人无缘无故失踪了呢。
不过居然将杀人说得那么冠冕堂皇,还擅自剥夺逝者遗留在世界的一切痕迹。
真是——
“难以原谅。”
“你说什么......?”
“被忘却就会平息痛苦?是谁告诉你的?”
在现世我不太敢使用太强大的力量,因为会顾忌用力过猛将整个国家甚至大半个世界都毁掉。
但既然这里并非现实世界,那即使稍微展露些许力量应该也不成问题。
于是我对着提图斯画出了一百门「昭火焚天炮」。
“提图斯,像你这样高高在上的家伙一定不懂吧——这个世上最宝贵的事物就是回忆。”
“在说什么胡话......”
“有名善良的少女因为残酷的命运而死去了,而有一个受她颇多照顾的女孩向我请求了救赎,但我没能做到。”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爱莲那时悲伤的表情。
“长久的思念折磨着那个女孩,我当然可以用魔法消除她脑海中所有关于那个少女的记忆——但这绝不是救赎。”
我提高了音量。
“思念早已逝去之人当然会带来痛苦,但要是连痛苦的权利也被剥夺,那才是最大的悲哀。”
“......无法理解,想必是在胡言乱语吧。只要忘却就能丢掉苦痛,这即是善。”
“不过是你擅自以为的善而已。正是因为逝去的是重要之人,所以才会感到苦痛。生命已逝,而你,居然还要夺去关于重要之人的回忆——我无法饶恕。”
假如有人夺去了我关于那些早已逝去的友人和姐姐的记忆,我必定要追杀他到天涯海角、挫骨扬灰无数遍也不可解恨吧。
我发射了全部的「昭火焚天炮」,一百枚炽焰太阳尖啸着冲向提图斯。
“愚蠢!为了大业,我等所作所为皆是正义!”
他张口再次喷射吐息,同时他身后的罗提盖欧斯国民纷纷化为光点融入他的身躯。
每有一个光点融进他的身体,提图斯的吐息就强大一分。
“忘却界有数千万国民,他们是仪式的助力——国民们,请助朕一臂之力。”
明明只是深渊遗留的痕迹,但依然残留了魔力么?即使魔力量远不如真正的深渊,但数千万光点加起来的魔力总量仍旧庞大到可怕。
提图斯一开始尚且无法抵御我的「昭火焚天炮」,越是吸收深渊力量就越强,不消片刻,数千万深渊都融进了他的体内。
这就是吞噬深渊的龙啊。
“啊哈哈哈哈哈!如何啊?国民们响应了朕的召唤,全都与朕合而为一,这是真正的君民一体!这样的力量你是不可能比得上的!”
“明明只是在消化食物而已,却说的一嘴漂亮话。”
自诩为救世主,却做着吃人的恶行,真是丑陋的男人。
“哈哈,随你怎么说吧,有这么多深渊加持,朕已经是不败之身了!”
他扑扇两下翅膀,空中便出现了一个魔法阵。
“「煌星歼灭破」!”
从那个魔法阵中射出了一道蓝色光炮,和夏提雅使用的同一个魔法,但是威力比那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我正欲抬步躲避,地面突然开裂,从中出现两条苍蓝火焰形成的魔法锁链,将我的双脚牢牢捆住。
轰——
在我挣脱锁链之前,「煌星歼灭破」就已经结结实实地轰在了我的身上。
这是我转生以来首次感受到死亡威胁,不止肉体几乎崩溃,就连深渊都出现了损伤。
身上的衣服都已经炸得一点都不剩了,也就只有下半身有好好用反魔法保护着,所以不至于被彻底看光。
“这一击足以撕裂天地、击碎星辰,乃是朕与数千万国民共同意志的绝杀魔法,这样一来,计划外的不稳定因子就消除了吧?接下来只要等夏提雅大人......”
盯着被苍蓝火焰焚烧的大地,提图斯在那边自言自语,却在转瞬间瞠目结舌。
“......怎么......怎么可能还活着......?”
若是寻常人,以肉身接下那一炮,恐怕有十条命都不够死的。
但很可惜,我时常锻炼所练就的身体绝没有那么脆弱。
我接下那一招,不是因为躲不开,而是想知道这个人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看来你和国民们的共同意志也就只有这种程度啊。”
提图斯茫然地注视着缓步向他走去的我。
“不过区区几千万人的魔力总和,你以为魔力量就能大于我了吗?”
我对着傻愣的提图斯画出了魔法阵。
“「炎厄死告炽狱杀剑」。”
这是比最上位炎魔法「昭火焚天炮」更为强大的炎魔法,最上位不过是常人的终点,而我则能施展出在那之上的魔法。自转生以来,我尚没有机会使用这样的魔法。
我用叠加着「洞真之握」的手从「炎厄死告炽狱杀剑」的魔法阵中抽出了一柄漆黑的长剑,整个剑身皆是由足以焚灭世界的火焰所形成,即使是我自己也无法在毫无防护措施的情况下直接握住那柄剑。
像这样借由魔法召唤而来的剑,只要魔法解除就会消失,重新召唤后也不是同一把剑,所以一般是没有名字的——但我仍然习惯称之为炽杀剑。
“也差不多该认清现实了吧,提图斯。你不是什么世界意志的代行者,也不可能拯救世界——恰恰相反,你的行为是在背叛罗提盖欧斯的国民,为了自我沉醉的宏愿而拉着国民们送死,这样的宏愿有什么实现的必要?”
“你能明白什么!不过是死了区区数千万人,却能导正整个世界......向着我等愿意看到的方向前进——”
“终于说出真话了。”
我不由得嗤笑一声。
“看吧,世界不会毁灭,只是你们自作多情想要擅自圈定未来而已——不过我倒也没资格说别人,因为我也是这么做的。并且与你们所要看到的未来正好相反。”
“不可理喻。”
他愤怒地画出了数发「煌星歼灭破」,毁天灭地的光炮连续向我射来。
我缓缓挥动了手上的炽杀剑。
“你就抱着自己的宏愿成为回忆吧。”
在炽杀剑面前,「煌星歼灭破」也好似柴薪,被点燃后便焚烧殆尽。
整个忘却界都在我挥剑的同时开始崩溃,空间在碎裂,天地在震颤,而提图斯巨大的身躯在我用炽杀剑的剑尖指向他时便已经开始燃烧。
“我......我是......不会成为......回忆......的......”
在艰难说完这一句话后,提图斯彻底化为了灰烬——不,连灰烬都没能留下,他被彻底烧成虚无了。
提图斯被消灭后,忘却界顿时崩溃,我的眼前再次出现了镜厅的景象。
我将手一松,解除了「炎厄死告炽狱杀剑」的魔法,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焚毁,所以我从「收纳之间」取出了黑色的便装穿在了身上。
随后,我抬头望向镜厅上方的窟窿,用魔眼追捕着夏提雅的魔力轨迹。
“跑远了吗?”
我使用「飞行」,沿着残留的魔力痕迹急速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