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辆马车组成的车队行驶在雪地上，最前面的一辆马车前部装着一个三角形的铲雪犁将积雪推开。护卫队员披着白色斗篷单独骑着马，分散在车队四周警戒着，不时抬起望远镜观察着远方雪白的地平线。
道路两旁不时会路过几片稀疏的树林，但与其说是道路不如说只是在地势偏高不易被积雪堆积的地方每隔一段距离就被插上了指引牌罢了。但在南部未开发的严寒区域中，有一条能供马车稳定行走的车道就应该表达感谢了。
今天是南部少有的好天气，天上没有飘雪，阳光照在大地被无限的白雪反射而出，雪地上闪烁着微微的光点。
扩荒先遣队的马匹和在外的人们都披着厚厚的白色斗篷，带上了护目镜以防止眼睛被反射来的光线所伤害，但透过目镜仍能看见阳光照耀下的雪原上闪动的点点晶晶，宛如无数颗钻石在闪耀。
迈尔斯再次睁开了眼，看着马车内白色的顶棚。经过帕梅尔治疗的他身体内的养分都随着肉体的衰老而流失，这两天里一直断断续续的昏睡着。
水壶在一旁角落里的小火炉上烧着冒出白气，排烟管一路向上穿过马车的车棚伸到了外面，封闭的车棚内全靠这台小小的火炉提供照明。
靠在一旁休息的队员将融化出来的水倒出喂到了迈尔斯嘴边，温水流进干涩的喉咙让他不禁咳嗽起来。
“他们两人怎么样了？”迈尔斯沙哑地问道。
“另外接受了帕梅尔治疗的两个人中，汉斯队员已经恢复意识了。”旁边刚给伤员换完绷带的卫生员回答道。“另一位还在昏睡，但是按他的年龄来看衰老死的概率是很低的。”
“这样吗，另一个是……算了，我知道了。”迈尔斯把盖着的毛毯掀开一角，原本血肉模糊的右臂，现在已经开始长出皮肤了。他用力撑起自己坐了起来。“可以帮我叫一下威廉大人吗？”
“我明白了。”卫生员披上厚重的斗篷，走向车尾。“车棚要打开了，请大家注意。”
说罢，他就拉开尾棚迅速地钻了出去并重新拉上了棚子。但就这短短数秒还是让外面的寒冷冲了进来，让马车内的其他人都打了冷颤。
外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但是因为车棚厚重的布料并听不清在说什么。不久后，那个卫生员回到了车棚外喊道：“车棚要打开了。”
又是一阵寒风倒灌，卫生员和威廉一前一后钻了进来，超员的马车让原本就不宽敞的马车更加狭窄。
“迈尔斯，醒来了吗？”威廉小心走过伤员，坐到了迈尔斯身旁。
“是的，帕米蒂斯神保佑您，威廉大人。”
“和你说了其实对我不用加什么敬称的。”威廉苦笑着挠了挠头。
“那可不行，您有着高贵的适应性，这是神给予世人最珍贵的礼物。”迈尔斯从衣领里掏出挂在脖子上的吊坠，被打磨到光滑反光的石制吊坠上雕刻着捧起双手的女神的侧颜。
威廉知道帕米蒂斯信徒的执着，于是也不再要求，说到：“那就聊聊正事吧，叫我来还是因为报告的事情吗？”
“是的，非常抱歉。其实我现在记不太清之前和您说到哪了，连今天的日期我好像都不记得了。”迈尔斯扶了一下已经布满皱纹的额头，又挠了挠已经灰白的头发，几根脱落的头发掉了下来落到了毛毯上。
这幅模样完全无法和几天前的晚上，那个一边发出战吼一边挥斧砍向魔兽的战士联系在一起。
迈尔斯笑了笑说：“可能这是上了年纪吧。”
“……”威廉沉默了一下，从后腰包里掏出一个破旧的小本子。“今天是九月二日，已经是第三天中午了。当时的情况其实都说的差不多了，今天再核实一下内容后我帮你报告到司令部，可以吗？”
迈尔斯点点头，随即两人开始重新核对那一晚补给队的经历。角落的小炉里火光闪烁着，不时地轻轻发出木材被烧裂的噼啪声。两人轻声交谈着，一旁的卫生员则是安静地查看伤员的情况。
书页翻动的沙沙声不时响起，炉火映红了小本子上的文字，暖意重新充满了车棚内的空间。马车行进中不时的颠簸摇晃着炉火，又马上恢复平稳。
过了一段时间，对话进行到了尾声。威廉翻到记录报告的最后一页说道：“差不多就是这样吧，最后核对一下牺牲者的姓名之后可以请你签字吗？”
“啊啊，好的。”迈尔斯咳嗽了几声，“非常抱歉威廉大人，因为我记不清一些细节了还得让您反过来提醒我。”
“不会……普通人接受帕梅尔治疗后出现短暂的记忆衰退是很正常的事情。”威廉轻声说道。“之后慢慢会好起来的。”
“这样吗，那就太好了。”迈尔斯抬起头露出了一个微笑。“我想想，没能回来的人都有……”
他继续挠着发白干枯的头发，更多的发丝掉落在毛毯上。
“希尔达、卡鲁、莱奥纳特……”回忆着牺牲者的名字，迈尔斯一个一个掰起了手指。“是有八个人吧，还有谁来着……”
白发继续被挠动着，头发的主人面露苦涩只能无奈的不停地用手摩擦着自己的脸颊和后颈。
“莱森、凯恩斯……”威廉帮他一一补充上了牺牲者的名字。
“啊，对的。是他们。”迈尔斯垂下了眼帘，用松弛的左手从一旁的袋子中取出一叠串在一起的金属片和几块染血的补给队臂章，圆形的布块上缝绘着从堡垒中发出的长短不一的箭头。
迈尔斯揉搓着每一片金属片上写着的姓名和出生地，轻语道。“为什么记不起来了呢。”
“之后会慢慢回忆起来的。”威廉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其他的事情我会去和队员确认的，现在先好好休息吧。”
“好的……抱歉啊威廉大人，没能建立补给点你们肯定不能继续前进了，对不起啊。”迈尔斯一边说着这几天一直在说的道歉，一边用左手拿起笔，歪歪扭扭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希望能快点好起来啊，我们还得回去那个地方。”
“现在别想那么多，先休息吧。”威廉收起小本子站起身，走向了尾棚。“车棚要打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