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妮娅脸上沾染浅浅的红晕。
见鬼，你接吻时都坐怀不乱，脸不红心不跳，好似学霸在写数学卷子，冷静地像块冰，现在我用脚踹你一下，就脸红了？难道我是武道宗师，一脚给你踹出内伤了？
“不要胡闹。”
“你先捉弄我的。”
余光瞥见下面，我愣住了。
这这……这红色的液体，不管怎么看，都是血吧？
这么多血，都聚成一座湖了，得杀多少人啊？
我不禁想象被抓来的人跪在这里，喉咙，大腿，手臂，腋窝上的动脉割开，把血放干，开始是喷射，然后是涓涓细流，听说放血并不非常痛苦，所以那人可以清醒看着自己慢慢死去。
说来惭愧，在下身为血族真祖，却严重晕血。
我平生最怕的事情是采指尖血，小时候差点儿因为这个被吓晕。
第二害怕的是静脉采血，我只能接受在右手肘窝里一个特定的地方扎针，且不敢看一眼，以至于怎么多年我都不知道装血那个小瓶子长啥样，血液流出身体，就像生命力也随之流逝一般，抽完血，我必定是脸色惨白，两股战战。
最要命的是，这无边无际的‘血’湖，闻起来竟有股香味，我猛烈咳嗽，几欲呕吐。
“怎么了，不舒服吗？”
雷妮娅用食指压住我的颈动脉。
“你在害怕吗？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藏在附近？”
“血，血……这是血吗？”
我努力抬头，远离湖面，伸出颤抖的手指。
“怎么，你想喝吗？”
“鬼大爷才喝啊！这么恐怖的地方，你还待得下去，快点飞起来啊，我受不了这味道了，要吐了！”
“什么味道？”
“一股香味，它本来该是血腥味……就像烧尸体时你闻到烤肉味一样，很恶心的！”
我快要崩溃了。
“没事，没事，别激动。”
雷妮娅在水里踢了踢。
“这不是血。”
“给我让人信服的证据。”
我紧紧缩在雷妮娅怀里，像被惊吓的小狗。
“第一点呢，就是你的鼻子，确实很灵敏。”
……我只是形容一下，别真把我当小狗啊。
“血液对血族来说，尝起来美味，味道却还是很腥，你都能闻到香味，说明这肯定不是血。”
我心情放宽不少，点点头。
“第二点呢？历史学上说:‘孤证不立’！”
雷妮娅的脚尖踢出水面，我才发现她也没穿鞋。
“要真是血，我会光脚踩进这里吗？我只是区区女子，怎会有如此强的心理素质？”
哈？‘区区女子’？灌你喝二两人血，你也是面不改色吧？还搁这装弱？
我彻底安心了。
“那把我放下来，还有其他人呢，这样我多没面子。”
雷妮娅如我所愿。
可你那只抱我腿的手，放我下来时，为什么会在我脚踝上看似不经意摸两下啊，你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我站稳，立刻舀了一点湖水喝。
浓郁的咸味刺激灼烧喉道，就像海水。
呼~真的不是血，我完全放心了，这红色湖水看起来也不再可怖，而是有诡丽之美。
雷妮娅又开始看我的脚，她好像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竭力想偏过视线，却被某种无可名状的强大意志控制，眼珠都不转动一下。
我真有些冒火了，挽住长裙，脚抬出水面，轻轻点了点雷妮娅的膝盖。
湿漉漉的，显得更苍白了，还滴着水，简直不要太难看。
“我真不知道这脚有什么好看的，里面藏着秘密吗？你要不要摸索一番，满足好奇心后，就别一直盯着了，我心里瘆得慌。”
雷妮娅膝盖一弯，颤了颤，好像下一秒就要跪倒在地。
她猛然转头，马尾扫过我的脸，留下清冽的幽香。
我可以看见她线条柔和的侧脸，覆盖一层晶莹的微光，她紧紧咬着嘴唇，肯定已经出血。
她好像很惶恐，很愤怒，但我不知道是对我……还是对她自己。
“对不起……我最近，有些恍惚，脑子里许多荒唐想法。”
她与我对视，露出苍白笑容:
“放心，我以后不会再看你的脚了，我知道，这很……恶心。”
看到她这么难受，我一下就心软了，用手指轻轻拭去她唇角渗出的血珠。
“我，我其实不讨厌你的目光，也不觉得这有什么恶心的，只是有些害羞。私底下，你想看就看吧，只要不当着别人面……”
我绞尽脑汁想着安慰的话，上次我安慰人还是外婆在半夜偷偷哭，说她要是走了，我该怎么办……我当时说了什么？
哎呀，想起这件事，想起外婆，我也跟着雷妮娅一起emo了，不假思索蹦出一句:
“反正你别觉得自己奇怪，变态什么的，我肯定比你更奇怪。放宽心，为所欲为，在我眼中，你永远是正常人。”
这胡言乱语看起来令雷妮娅大为感动，她看我很久，抽抽鼻子，然后轻轻抱我一下，一触即离，甚至没有闻到她发间幽香。
“我越来越相信，你是来拯救我的天使了……”
……你这么肉麻的话为什么要说两次，我们又不是在演舞台剧。
“即使过去……不，不必在意，只要能重新开始，说不定能为这个世界填补一下残缺的希望……”
我没有成为‘世界希望’的自觉，心里有些发怵，那该死的神明不会还给了我什么地狱难度的隐藏任务吧，拯救世界？这不是那个勇者的责任吗？关我们反派吸血鬼什么事？
……
我努力伪装成一个木偶，跟在雷妮娅身后，朝那三个人走去。
这实在是自欺欺人，刚才闹出那么大动静，他们肯定都看见了。
那勇者弯着上半身，双手抓‘圣剑’，姿势实在称不上优雅，非常警惕地看着我，那目光里，还藏着一丝丝……狂热？
……这勇者不会是个隐藏的变态吧，人类的道德水平堪忧啊。
我很快发觉，那狂热并非什么邪恶欲望，而是看到无价之宝时的贪婪，我立刻涌上柔弱女孩被人贩子绑架的无力感。
光头大汉也是严阵以待，那寒光闪闪的大斧头可比圣剑有压迫感，我上辈子连管制刀具都没见过，哪受得了这阵仗，当即脚底抹油，躲至雷妮娅身后。
“刚刚你在做什么，雷拉！你居然抱她，太诡异了，难道你中了幻术？”
“嘘——小声点，放下武器，你们吓着她了，她身上没有一点魔力，怎么可能施展幻术？”
雷妮娅压低声音，表情严肃，看起来煞有其事:
“诸位应该明白，刚出生的动物幼崽会把第一个看到的生物当成母亲，她现在相当于一个失忆的小女孩，醒来第一眼看到我，就把我当成了……可以依靠的朋友。”
雷妮娅回头，微笑，摸摸我的脑袋，可耻啊，我明明和她一样高！
“刚刚，是她在和我玩闹，做游戏，现在她已经完全信任我，没有危险了。”
我盯着湖水里自己的脚，努力回忆自闭症的症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