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那东西会听懂,改变方向,我是最后一刻才喊的。
雷妮娅动作很小,只微微侧头,以毫厘之差躲过那怪物的撕咬,几根发丝化为灰烬。
她悠闲如闲庭漫步,用余光看那怪物一眼,是在分析它的弱点
?她年纪轻轻,哪来这么高的战斗素质?
电光火石间,橙黄色火焰出现在她右臂,眼睛转为赤红竖瞳,火焰顷刻延伸到手掌处,凝结出一个栩栩如生的龙头,昂首怒吼。
雷妮娅轻轻一挥手掌,带着长长火尾的龙头窜出,咬上那怪物的身体。
橙黄与漆黑的火焰交融,消散,迸射出耀眼的光芒。
怪物再度惨叫,身体扭曲成诡异的弧度,在被击中的地方,伴随‘咔咔’声,长出几根细长肋骨,覆盖暗红色肌腱,然后是一条条暴突的青色血管,半埋在新生的血肉下。
怪物再度潜入虚空,那团血肉掉在地上,还在不断蠕动,生长。
面对如此掉san的一幕,没见过大世面的我慌了,非常非常慌。
此前不害怕,是因为知道它不会伤害我,它似乎觉得我是同类?
大概给‘敌人’报点的二五仔行为彻底激起怒火,在‘虚空’中的它张大狰狞巨嘴,那眼睛幽幽探出,黑点在中心不动,充满怨毒看着我,随后,它迅速朝我游过来,一开始,有些忌惮,我尝试向前一步,它立马后退,但它的速度终究越来越快,不再顾忌我的反应。
我后退到墙角,终于退无可退了。
我很绝望,于是撩起头发,露出燃烧着蓝色火焰的右眼。
“有什么曈术吗?天照!geass!邪王真眼!”
……无事发生,怪物还被眼睛吸引,凑得更近了。
小丑竟是我自己!
“暮梅,它在你那里吗?”
雷妮娅坚冰般的神色微微融化,她举手,电光闪烁,又顷刻消散,她闷哼一声,跪倒在地上。
“该死,我知道怎么对付它,但魔力竟然不够了,秘境对人类的压制居然大到如此地步吗?”
她苦笑,抬头看我,一道薄薄的光幕覆上我的眼,一切东西转为金色,包括那离我半米处,嘶吼咆哮的怪物。
我感到奇怪的错觉,似乎身体正在分解,化为粒子,眩晕袭上我的大脑。
这是雷妮娅方才使用的法术,能将事物瞬移,那道紫色闪电就是这样直接击中怪物的。
等等,等等,有哪里不对……
怪物已经暴怒,没有理由对我手下留情,为何却迟迟不攻击我?
我观察四周。
典型的溶洞,像在一个巨大的半球体内。
只有我现在站的角落……是小于九十度的地方。
难道,它受某种法则限制,无法出现在现实世界的锐角区域?
这结论实在过于荒谬,眼看我即将被传送走,于是用尽气力大喊:
“雷妮娅,它不会攻击我,取消这个法术!”
雷妮娅停止施法,从身边抱着肩膀呻吟的弗兰手里取过剑。
“它为什么不会攻击你?”
“它似乎不能在……小于九十度,就是锐角形状的墙壁现身,就是我这里。”
我努力把话说清楚,本以为雷妮娅听不懂这混乱的逻辑,没想到她瞬间理解了。
“不能贸然确定,得想个办法……”
雷妮娅皱眉思索,拄着剑站起来,弗兰突然高昂惨叫,手脚并用往后爬,眼里满是极度的惊恐,肩膀上的黑焰触手,长到他耳朵那么高了。
“这是哪里?好怪异,好恐怖!你们又是什么东西!简直,简直是魔鬼的脸啊!”
他发颤的手指指向雷妮娅。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门’在哪里?”
雷妮娅上去拖他的披风,弗兰拼命反抗,拳打脚踢,众人愣神之际,那怪物攻击我无果,猛然转身,朝溶洞中央的三人冲去。
“依德,你前面!”
我急忙提醒。
“坚持一下!”
雷妮娅全神贯注看着依德的背影,他的眼睛蒙上金雾,身体隐隐粒子化,雷妮娅即将发动那个法术。
依德沉稳低喝一声,斧头稳稳劈下,正中脑门。
但物理攻击无法对它造成真正的伤害,失去的火焰,在它潜入‘虚空’后,很快会恢复。
那怪物的头挨了这一下,突然爆成一团火焰,往前窜,在依德脖子半寸前重新凝结,狠狠咬下———
可它只攻击到空气,依德出现在我身边,心有余悸,摸了摸脖子,大口喘气。
怪物遁入虚空,重新合体,恶狠狠朝这边扑来,却又在我面前停下,仿佛这狭小的角落前有一道坚不可摧的隐形城墙。
“雷妮娅,我想的没错!它无法进入这个角落,快过来!”
……
怪物转身,朝新方向飞去。
是凯特!她还在哪里,犹豫不决,东张西望,不知道该过来还是逃走。
我心里涌上怪诞的直觉,冲出去……
我的速度太慢,怪物已经来到她面前,光线扭动,正欲从虚空中现身……
我伸出双手,‘抓住’了它。
准确来说,我眼中的世界如墨水晕染般变形。
边缘是现实世界,隔着一圈模糊的圆形轮廓,视野的中心……
是一片虚无黑暗,它变化无形,上一秒,感觉它似宇宙般无垠,下一秒,又觉得它不过我家客厅大小,黑暗中,布满点点光芒,照亮了一些不可名状之物的轮廓,那些‘东西’离我很远,又离我很近,感受到它们蕴含的恐怖力量,我却不害怕。
相反,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宁静,好像正躺在散发木香味的木床上,看着夕阳西下。
我的两只手变为一大团缠绕的触手,其上长满眼睛,惨白如纸。
但比那怪物的‘生动’许多,‘画’有睫毛,眼皮的线条,时时眨动。
触手捆住怪物,阻止它来到现实世界。
我隐隐听见凯特奔跑,喘气,看来她已经安全了。
重点是,黑暗世界在我视野里扩散,现实的场景,几乎要消散了。
我该怎么‘回去’呢?
弗兰说,要找到‘门’,有时,疯言疯语,反倒正确。
这个混沌无序的世界,‘门’在哪里?或者说,表现为什么形式?
被我触手死死缠住的怪物,它不断变换,没有固定形态,为什么非要……长一只眼睛呢?
我似乎有些明白了,于是一只一只,闭上触手的全部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再闭上真正的双眼。
……
睁眼,光明重现,那世界如酷日下的露珠顷刻消散,我毫不在乎形象,连滚带爬冲回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