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早苗还在我怀里睡觉。
为了不吵醒她,小心翼翼地爬起来。
虽说选择的房间是有两张床的,但是最后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还是睡在一张床上了,另一张床只是随意地扔了两个书包在上面。即便现在站在阳台回忆昨晚的事情,好像也并没有回想起与她交换了哪句话确定了现在这样的床铺安排。
夏日的炎热让衣服一晚上就干了,把干了的校服收下来,放在床头柜上。
她似乎还睡得很沉。
有些情不自禁地在她身边坐下,注视着她的睡颜。
我与她之间,是否有什么将我们联系在一起呢?
自己大概不应该想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摇摇头站起来,走进卫生间开始洗漱。
刷牙刷到一半,早苗的手机响了起来。
含着牙刷探出头看了一眼,早苗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
「闹钟啦。」
看着我疑惑的目光,她这么回答我。
走出卫生间的时候,她已经穿好了衣服,在阳台伸着懒腰。
「还定了闹钟?」
「我可不像某些人一点计划没有。」
强装高傲的语调让我笑了起来。
走到她的身后,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
「是嘛,所以今天去哪?」
这样的简单撒娇应该是可以被允许的吧。
「不知道。」
「你这计划计划得有点少啊。」
「我昨天说了哪些地方?」
「嗯……电影院、游乐场、动物园、水族馆?应该没记错吧。」
自己对这份答案还是有着九分的把握,她的话语自己不会遗忘得那么快的。
「那就……」
「其实我很想吐槽,明明到了海边,还去水族馆,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要反过来想嘛,正是因为在海边,才会想去看水中的生物,才会走进水族馆。」
两人在海边一个看起来挺新的水族馆排着队,等待着入场。
「以及更重要的一点,明明是你约我的,别说是早上才想到去哪,居然连票都不会买。」
「唔呃!啊……全部交给我的话,不是太便宜梓了吗!」
是的。不食人间烟火的早苗,连售票处都找不到,陪着她到了售票窗口,她却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而且,都怪梓之前太宠我了,没有让我得到一点锻炼。」
「这怪我啊?」
在她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这不是因为某个家伙太没用了嘛。」
「谁……谁啊!那是谁啊!」
和她在一起笑容就不曾从嘴角消去。
「话又说回来,为什么早苗想去水族馆呢?」
「嘛……算是约会的常见地点吧。」
「这种程度也能算是计划吗?」
「总比你那时候的馊主意好。」
「什么嘛。」
「不过我觉得你应该是明知故问吧。」
她朝我笑了笑。
这个水族馆算是个家族产业,虽说原先不知道有没有现在这个四分之一大。小时候我与早苗来过一次,回忆起来,似乎无论是展出的东西还是内部装潢都简陋的不行,但是因为有企鹅,还有身为馆长的老爷爷和蔼的解说,给我和早苗留下了不错的回忆。
后来这家族的孩子在外面搞房地产赚了非常多的钱,回来就把这个水族馆重新建了一遍,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如今这样,或许算是故地重游。
我与她拌着嘴,走进了水族馆。
世界暗了下来,一个个水箱散发着微光,宛如夜空中的满天星辰。
「好漂亮。」
身边的同行者感叹道。
「还没开始看呢。」
这个镇并不算是什么旅游景点,现在馆内的人也并不算多。
即便这样,我还是以怕走散这样的理由抓住早苗的手。她也向我靠近了些,回握我的手。
在一个个水箱之前停留,看着不知名的鱼游动着,心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诶,梓,这些鱼哪些可以吃啊?」
「想什么呢你这家伙。」
「我饿了嘛。」
「你周末不是一般不吃早餐吗?刚才也没见你提。」
「我周末一般都睡懒觉啦,吃什么早餐啊。今天起得这么早……」
「那要去吃点什么吗?」
「……还是算了,感觉我的计划会被打乱。」
「你还有什么计划?」
带着讽刺的语气开口,早苗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
「哼哼~我可是调查了一下这个水族馆的各个表演的时间段哦。」
「诶~这个都调查了买票的事情却完全不会?」
「你不要在纠缠于那个啦!」
依旧拌着嘴,顶着对方的肩膀,漫步在这水中世界。
我和她的距离,到底有没有变化呢?
我所期待的恋爱,是如今的形状吗?
和她说着这种鱼的古怪之处,被她拽向那个水箱前面,在她身后等着她读完名牌上的说明。
我开心吗?
那当然了,这可是和早苗的约会啊。
比以前更开心吗?
……嗯……
早苗接受了我的表白之后,仿佛过去的一切都被染上的爱情的颜色,一时间回忆不起来那段友情的纯粹甜味,唯有那段挣扎着的苦味,没有怎么被影响,只要轻触,就能尝到钻心的疼痛,也让我更加无法放开她的手。
我敢肯定,即便现在和她做着这样与平常无异的事情,我的体验也和之前不一样。是心态的变化,带来的心情的变化。
要说更想要哪种心情,毫无疑问是如今的。但是,那大概只是单纯沾上了占有欲产生的满足感了。
话说回来,我是想占有早苗的什么?
纵然我想占有她的心灵,想要她除了我以外什么都不去想,这么傲慢的欲望却永远不知道是否实现了,毕竟我不是她。我所能做的,不过是让她一直看着我,一直牵着我,在她的身体上染上我的气味,我的颜色。那说到底,不还是占有她的身体吗?
松下悠的那段话迟迟无法从我的心底抹去。
她究竟是将我的想法用雾盖上,还是拨开了那些雾让我正视自己的欲望呢?
早苗不会责怪我的,即便我就是为了这样的理由,这样的欲求向她表白,将她占有。但是,我多希望自己,有一个早苗那般简单却让我无法忘却的理由啊。
「喔~这个好棒啊!」
早苗贴着圆柱形的水母水箱发出了感叹。
散发着微光的它们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看起来软软的,好想抓一个捏一捏看看是什么感觉。」
「会受伤的啦。」
「知道的啊,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你让我幻想一下也不行嘛。」
「待会去礼品店买一个水母抱枕?」
「毛绒玩具哪能比啊,我要捏活的!活的!」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揉了下早苗的头,自己好像对这个行为越发上瘾起来。
「喂!你不要以为短发就好整理啊!」
她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又迅速放弃了,介于凌乱和整洁之间的状态莫名适合她现在幽怨的眼神。
「不整理了吗?」
「整理好了你又会弄乱。」
「呵呵。」
「反正这里黑灯瞎火的,也没谁看得清楚。而且,我也只在乎你的目光就是了。」
害羞的话语被她坦然地说出,我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话说,你觉得水母看得到我们吗?」
「嗯……大概不能吧,毕竟是浮游生物。」
「这点真不错呐~」
「为什么?」
「鱼说不定还会想着『这个盯着我的笨蛋女孩是谁』这样的扫兴的事情,水母它完全看不到,那不就是很单纯地在水里游来游去嘛。」
「这样很好?」
「不用在意别人的目光,不是挺自由的吗?」
「但是水母只需要游、吃、睡,你也想要过这样的日子?」
「有梓陪着就好。」
「你又说这么让人害羞的话了……」
「梓,和我变成水母吧!」
早苗抓住我的手臂,说着这样不明所以的话。
「撒~下面去看什么呢?」
笑着回避掉她的奇怪请求。
「不要无视我啊!」
虽然这么吐槽,她还是挽着我的手臂跟在我的身边。
水母也会这样缠在一块吗?如果不会,那还是算了吧。
「我还是觉得梓想得太多了。」
踏上海底隧道的传送带的那一刻,早苗突然捡起了之前那个话题。
在又逛了几个水箱之后,早苗看了看时间,说着『现在去过那个海底隧道,然后就能赶上第一场企鹅游行,看完吃午饭下午去看海豚表演』这样的计划,硬是把这个经常作为收尾项目的海底隧道提到了前列。
不过要过了它才能到馆中央的露天区域的设计也注定不能用它收尾了吧……
「你指什么想太多了?」
「他人的目光哦,明明只要和我变成水母就好了。」
「你先变一个给我看看?」
「不要扯这些玩意啦。」
闹变扭的早苗扯着我的手臂左摇右晃了一阵。
「嘛,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说让我和水母一样无视他人目光吧。不过呢,水母是水母,人是人,我们又不可能像水母一样不和别人交流,不注意别人的目光。而且有时候就算你不注意别人的目光,麻烦也会来敲你的门。我们交往实际上也和学校的人没什么关系,但是还是有人来拦我们的路,不是吗?」
「谁说和学校的人没有关系了,我可是把他们的梦中情人给抢走了。」
「好啦好啦,再说我要害羞的走不动路了。」
用手感知了一下脸的温度,嗯,这句话大概没有什么夸张的地方。
「所以要变成水母,从根本上断绝与他人接触的可能嘛。」
「就开始厌恶人类社会了?明明还没步入社会?」
「……不行吗?」
「……你开心就好?」
「不准糊弄我。」
腰部被她戳了一下。
因为是按照早苗的紧凑计划走的,海底隧道更是没人,大部分游客应该都还在那些水箱前面欣赏着。长长的隧道并不是一个直线,微小的转弯在长距离下也会不断放大。前方的游客已经不见踪影,后方也没有看见有人跟上。世界仿佛就剩下我与她,以及各种各样的鱼。
「好安静呐。」
早苗的自言自语显得那么响亮。
似乎鱼群游动的声音也能清晰地听见。
「就像全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个一样。」
我也不自觉地搭腔。
「来接吻吧?」
早苗提议道。
「会被人看到的。」
我还有些犹豫。
「明明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她似乎不容我拒绝,脸靠了上来。
我也无意躲闪,闭上双眼。
一只鳐鱼从我们头顶游过,投下巨大的阴影,我与她被吓了一跳,惊慌地推开对方。
两个人红着脸靠着墙壁,沉默了半天。
「这么害怕的话就不要亲嘛……」
「你不也是把我推开了……」
交换完这句话,我与她又逐渐靠近,握紧对方的手。
「虽然说昨天试过的舌吻也很棒,但是还是这样简单的接吻最喜欢了。」
微红着脸的早苗说着。
「为什么呢?」
我躲闪着视线,害羞得不敢与她对视。
「因为那样的吻令我安心……简单最棒了。」
「……是啊,简单最棒了。」
经过了不知道第几个的小转角,企鹅馆的亮光从不远处传来,宣告着这段异世界时光的结束。
「到终点了呢。」
「是啊。」
「刚才的,真想再体验一下呐。」
「明明一句话都没说。」
「虽然和在梓的家里或者我的家里不一样,但是那样的安静,我很满意啊。」
我与她都是人这种群居生物,就算希望世界只有我与她,我们也不得不接触别的人,就算无视其他人的声音,也会被其他人评价,喜欢抑或者讨厌。
所以啊,我要在这个大的世界里,创造只属于我与她两个人的异世界,让她能一直呆在我身边。
为此,要把学校那帮人搞定啊。
不过现在,还是专注于眼下的约会吧。
身边的人似乎也是这么想的,看着我笑了起来。
「梓,你说现在看到的企鹅里面,有没有我们当时看到的那几只。」
「嗯……不知道欸,企鹅的平均寿命是多少来着?」
有些兴奋过头地对着成群结队从游客面前走过的企鹅拍完照,大功告成般地直起身体伸了个懒腰,随口向梓提出这样一个问题。
她似乎也有些好奇地开始搜索起来。
「10年。」
「欸……这年份卡得挺微妙的。」
毕竟不知道那时候看到的企鹅们多少岁了。
「这算……物是人非吗?」
「水族馆也翻新了,大概算是『物非企鹅非』。」
她笑出了声。
「嘛,不过,十年啊……」
「怎么了梓?」
「我在想十年后我们会是怎样的。」
「现在这样。」
回顾着刚才拍的照片,我这样回答她。
脚边狭小的影子提示我时间即将到达正午,我抬起头看着似乎有些愣神的她,问道:
「去吃点什么吧?」
「啊……啊嗯……」
虽然那个海底隧道不放在终点的设计让我有些无语,但是这个中庭的设计还算得我心。一边是企鹅游行的路线,一边是休息区。二十余个遮阳伞底下各一张桌子,每个桌子中央放着一个小鱼缸,养着一两只金鱼,供人休息时观赏。这块区域提供的食物也大都是面包类的,允许游客对金鱼进行投喂。
挑了一张桌子坐下,等待着去点餐的梓。
不知道此行是否有让她心中的负担减少一些呢?
「这里这里!」
朝端着盘子的她挥手示意。
她有些疲惫的坐下,有些无奈地吐槽道:
「真贵……」
「啊哈哈哈。」
我端起自己的橙汁喝了一口,拿起三明治撕下一小块扔进鱼缸。
「听说金鱼一直给它喂食会撑死。」
「你怎么在这种时候说这么不知风趣的话。」
「我只是在想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你看这馆内的游客数量真的会发生这样的事嘛。」
环视周围,算上我与梓也只有三张桌子上有人坐着。
「其实我刚才点餐的时候也有问过喂食的事,那个人说旅游旺季的时候会安排人看着,今天可以随便些。」
「欸……」
看着两只金鱼争抢那一小块面包,我突然没头脑地说了句:
「梓,你的面包给我吃可以吗?」
「嗯?可以是可以……饿了?我要不再去点一个?」
那块面包终于在争抢下进入了一只金鱼的嘴中。
「没,我只是想着,我们好像没有这样抢过食物,都是你让给我。」
「什么嘛。」
我抬起头看着她松懈的笑容。
「感觉在水族馆看到这种常见的观赏鱼还是挺奇怪的。」
她戳了戳鱼缸,这么说道。
「确实如此,不过这个水族馆这些微妙的奇怪点不是有很多嘛。」
「你又想说那个隧道了吧。」
我笑了笑,换了个话题。
「我说,你刚才完全没有看企鹅,对吧。」
她突然脸红了。
「怎么可能,那我……我在看什么啊。」
「我啊。」
她肯定觉得我盯着企鹅上蹿下跳不停拍照的兴奋样很搞笑,所以一直盯着我吧,带着现在这般松懈的笑容。
她欲言又止,好一会才能低声回答一句:
「是又怎样。」
「只是觉得你把我当笨蛋看让我有些生气,在想怎么报复你。」
「我才没有把你当笨蛋!我只是觉得……那样的你……很可爱。」
自己还害羞地低下了头,你这叫我如何是好。
我犹豫着是否要询问她如今的心绪,是否想明白了些什么,亦或者是不再想那些事了呢。如此沉默了一会,反倒是她先提起。
「恋人真是很奇怪呐。」
「嗯?」
「无论是刚才在参观的时候,还是说在学校的时候,周围有着其他的人,我总是会去找你,不想让你离开我的视野太长时间。但是当两个人独处的时候,比如说周末在你家或者我家,明明这样要看你轻松简单很多,却完全没有这样的意思,若是要我去盯着你看,自己可能还会想些乱七八糟的,兀自害羞起来然后别开视线。」
「这样嘛……」
自己似乎不是特别理解这个,毕竟自己想要梓的时候,她总是在身边。
不过这个结果,大概是梓这般努力的成果。
「十年之后,我们是否还会像现在这般,坐在这里呢?我们能上同一所大学,去同一个公司工作吗?你还会认识无数人,面对无数事,听到无数声音,不会有什么夺取你的眼神,让你离我远去呢?想要一直呆在你身边的我,肯定是不能接受这种事情的。不是有句俗语说『爱情是枷锁』之类的话嘛,我在这段恋爱里面寻求着什么,大概就是这样的东西,把那个自由的友情永远地拴在我的身边。」
「……真是自私呐。」
我笑了笑。
她也回以我笑容。
「我就是这样的人嘛。」
我将剩下的橙汁喝完,询问道:
「所以你打算这样回答松下悠吗?」
她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
「大概是想明白了这个问题之后,看问题的视角发生了变化吧。我突然觉得,与其说是『打算这样回答』,不如说我更好奇她是否是需要一个回答。一般来说,如果是需要回答的话,至少要给我个思考的时间,回答的机会吧。可是她只是擅自认定那样的结果而已。」
「嘛……这倒也是。」
「如此一来的话……」
「那估计是她家里的原因或者之前一段失败的恋爱经历导致她有着那样的想法吧。」
梓同意我的想法点了点头。
「是我完全不想掺和的事情。」
我趴在桌上,盯着鱼缸里来回游动的金鱼。
「倒是这样还是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对我们两个这般纠缠。」
「谁知道呢,因为看上了梓的美貌所以要破坏我们的关系然后把梓夺走?」
「……你在说什么胡话呢。」
「啊啊啊但是这样可要好解决多了,只要我和她打一架就好了,大概。」
「学校那次是不是把你的人品也给打坏了,打人是不对的,不能想着用这种办法解决。」
「开玩笑嘛……真是的。『有些人,你不和他打一架他是不会明白的』,不也有这种说法嘛。」
「你这是记着哪里的动画台词。」
我从口袋拿出手机,检查了一下时间。
「差不多去看海豚表演吧,看完差不多再逛逛,就回宾馆收拾一下准备回家。」
「是呢,今天要是也太晚回去父母会担心死。」
虽然我父母不知道是不是这样了。
回到馆内,右手又不自觉地寻求她那修长的手指。距离表演开场还有一段时间,我与她的步子自然也就慢了下来。与其说是参观,不如说只是单纯地,享受那种安静的气氛了。大概是到一点的时候,才漫步到海豚表演的地方。
「还有15分钟的样子吧……」
我看着手机念叨着,似乎还是来早了点。
「人还挺多的。」
听到梓的话我也环顾了一下四周,虽说距离坐下一半都差了不少,但是比起馆内的人员密度倒是高了不少。
「坐哪呢?」
「挑人少的地方坐吧?」
「前面都挺空的。」
「但是这种表演前面的位置会被溅到一身水吧?」
「这倒也是……早苗不体验一下?」
「呃……」
自己大概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嫌弃表情,逗得梓笑出了声。
「我不想再洗衣服了。」
「那边有雨衣卖欸。」
「不用麻烦了!」
「欸~明明昨天在海边玩水玩得那么开心,甚至要拖着我一起。」
「好啦够啦够啦!」
推着止不住笑声的梓走了起来。
大概是自己在家基本不做家务,昨晚洗那身湿透的校服真是累得我半死,最后还是被梓批评「完全不行」然后麻烦她进行了收尾工作。
说真的真不想连续两天干这件事……
已经就坐的观众基本都是坐在靠近入口这一侧的座位,我和梓绕了一大圈走到入口对面的座位坐下。
正当我抱着手机犹豫着是否要玩会游戏打发这剩下的几分钟,梓戳了戳我的手臂。
「嗯?怎么了?」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用手指了指自己看的方向。
「哈?」
我疑惑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在最前面的位置上,有两个披着雨衣的女生,互相说笑着。
「怎么了嘛?要是你想坐到前面去就说嘛。」
比起洗衣服累更重要的还是让梓玩的开心。
我正打算起身移动到前面的位置,梓抓住我,嘴靠近我的耳边,目光却还没有从那两个女生身上移开,神神秘秘地跟我说。
「我刚才看到右边的女生在和左边的女生说悄悄话的时候,特意用鼻尖在她的脸颊上蹭了好几下。」
啊?嗯?啥?
我向后一缩,大概是认识她一来第一次,用鄙夷的眼光打量了一下她。
「你这什么奇怪的关注点……」
大概是注意到我的语气,她才终于把目光从她们转向我。
「不是!我……只是恰巧看到了,然后很惊讶……就……」
你这样红着脸辩解的样子更是奇怪啊!
「恶心呐……」
「别这样说……以及,对不起……」
她低下头向我认错。
「但是!」
猛地一抬头,好像要继续发表她的奇怪观点。
「我说啦,你要是想对我做什么直说或者直接做就可以啦,没必要这么拐弯抹角……再说了,你不觉得你这样,不仅很恶心,而且对她们很不礼貌吗。」
她不会真的和松下悠说的那样,现在这样算是开始欲求不满产生错觉胡言乱语了吧。
「不是,我是真的……」
「好啦好啦,你再说我都想领着你去给人家道歉啦,真是的。再说了,她们不就是正常说笑嘛,哪有什么……」
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重新转移过去。
那两个女生搂着对方亲了起来。
自己能明确感受到左边眉毛向上一挑,然后再也没有下来了……
我就保持着这样不明所以的表情,转向了身边的梓。
她也把脸转向了我,微鼓的双颊,瞪大的眼睛,一副「我就说吧」的表情。
「你倒是在这些奇怪的地方敏感了起来。」
「才不是,我看人一直很准的。」
「我先和你说明白,我绝对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干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这我当然知道,不如说我也一样啊。」
广播宣告着海豚表演的开始,我也将目光投向水池中央。但是总不自觉地将目光转向那两个女生。
「我说,梓,她们那样肯定会被对面的人很轻易地看到吧……」
对面人还这么多……
「嘛……大概是都是不认识的人,这辈子也就见这一次了所以无所谓吧……」
「感觉和我们现在面对的问题成了鲜明的对比呐……」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
海豚在训练员的指挥下猛得一跳,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重重地落入水中。那两个女生笑着缩起身子,紧紧地贴在一起,仿佛要躲避溅起的大量水花。
「我感觉好像不是在看海豚而是在看她们了。」
「我也是……」
「都怪你,梓。」
「嗯……嗯……我的错……」
这样看完或是说熬完了整个海豚表演,听着广播的结束通知好像自己还松了一口气。
「赶紧回去吧。」
感觉自己被她们整得有些神经衰弱了,明明表演期间她们的举动挺正常的,有些搞不懂自己了。
又一次,梓戳了戳我的手臂,无需她给我指明方向,顺着她的眼神再一次看向那两个女生。
吵起来了?嗯?发生了什么吗?
「好像是右边那位看了下手机,左边那位凑了上去,之后就不知道怎么吵起来了。」
梓凑到我边上替我解释。
「你观察的可真久……」
「……对不起。」
左边那位言辞似乎越来越激烈,右边那位大概是安抚不住了。
「我说……」
「嗯……?」
「我们这样看别人吵架是不是不太好?」
话音刚落,左边的女生狠狠地给了对方一个巴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以后万一……我是说万一……吵架了,梓你一定要让着我啊。」
「……都让了你这么多年了……」
我可真不愿意这样的情形发生在我与梓身上。
被留下的女生长长地叹了口气,一副不耐烦的表情,挠了挠自己的长发,环视四周,注意到了盯着她的我与梓。
清楚地看到她嘴唇那个咋舌的动作,明明隔那么远不可能听到的声音却总感觉传到了我的耳中。
「啧。」
自己被这样有威胁气息的举动吓了一跳,对梓建议道:
「走……走吧。」
梓没有回答我,只是牵着我的手站起了身子。
随着梓的步伐离开场馆,那个女生的脸却一直浮现在脑海。
大概是被那两个女生吵架的情形影响了心情,早苗一直兴致缺缺,本计划再逛逛没看过的地方,最后还是选择提早离开水族馆。现在坐上了比计划要早的那班车,朝家的方向移动着。
说实话,我自己也有点提不起劲。
倒不是在想我万一和早苗吵架了会不会发生这种情况,只是单纯地觉得,她们的关系,破碎得好简单。
我所追求的那般联系,就是这样的易碎之物吗?
想到诸如此类的事情,自己就有些疲劳。头向后倒去,长出一口气。
「梓累了?」
「嘛……差不多吧。」
「主要是心累吧。」
我以沉默表示同意。
「说实话我挺不理解为什么那个女生最后要对着我们『啧』那么一声。」
「啊?你是说她最后那个厌烦而且有些嫌弃的表情?」
「嘛差不多吧……」
「被别人看到自己丢脸的一幕当然会比较烦躁了。话说早苗,这样在别人背后评头论足的是不是不太好欸。」
自己也不是特别想聊这种话题,想以这个理由就此作罢。
「我只是觉得,她不在意他人眼光地和那个女生亲吻,特别随便地对着陌生人露出那么不尊重的表情,感觉是一个挺……有个性的人,有种叛逆的感觉……有点合得来的意思。」
语调到最后已经变得轻快起来,大概是想调动一下我的情绪吧。
「我们盯着人家看才是有错在先啊。」
「……那倒也是。」
如果是那个女生,落入我们现在的境地之中,又会做出怎样的举动呢?
若是照着早苗的感觉,叛逆啊……冲到主席台对着全校师生大骂「别多管闲事」这样的?
沉浸在无趣的幻想之中的我,被早苗的手机铃声给拉回到现实世界。
「谁啊。」
早苗有些不耐烦地掏出手机,接起来。
「喂?哪位?……哦……没存,谁存你的电话啊,我能把我的电话告诉你都是大发慈悲了……你说……嗯……哈?……哦……嗯……嗯……打算怎么……怎么可以联系到那个人呢?……这样……那部分我有办法,我先自己试试,不劳烦你了……哈?不会说谢谢的,想什么呢,就这样。」
懵懵懂懂地听完早苗这一串意义不明的话,看她放下手机,问道:
「谁打来的?」
「雾岛,他查到了。」
我有些愣神,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发问去了解情况。
「啊啊啊啊,烦死了。」
「怎……怎么了?」
有些畏缩地问道。
「为什么不是松下悠那家伙喜欢梓这种简单明快的事件啊。」
我毫无仁慈地给了她一记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