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是枷锁。
我曾用这句话和早苗解释过我的欲求。
对于情侣来说，成对的东西是最为浪漫的礼物，但是在象征着归属的同时也是一种束缚，向他人展示自己对另一半的占有欲。
我想，占有欲强烈的自己大概比别人更渴望和早苗拥有某种成对的东西，束缚住这个不知道天天神游到什么地方的女朋友。
但是，这种想法到底该如何传达给面前的她呢？
「好热啊～」
她毫无形象地把脸贴在玻璃桌面，过一会调整一下脑袋的位置，让自己的脸始终接触着冰凉的玻璃。
「热得快要被晒干了～」
刻意拉长的音调简直跟唱歌一样。
脸在桌面上拖动的声音让我皱了皱眉，这样真的不会疼吗？
「明明一动不动但还是好热哦～」
电风扇就对着这家伙吹，可是她还是抱怨着。
听着我也感觉有些静不下心，体温逐渐升高。
她抬起头试探性地朝我说道：
「……这个是neta哦？」
双眼似乎「辟咔辟咔」闪着光，期待着我的吐槽。
「谁管你啊！」
收到了大概不是如她所愿的吐槽，以及脑袋上的一记手刀。
她又趴了下去，发出轻微的呜咽声，试图博得我的同情。
我撑着头继续盯着她被电风扇吹着乱飘的头发发呆，就像之前半小时那样。
如你所见，这就是我那没救的女朋友，这种全身上下毫无浪漫可言的家伙。期待她提出什么「梓我们去买个成对的东西来纪念我们的爱情吧」的计划，这样的场景我实在是想象不出来。
怀着这样的怨念，我回忆起过去她不识气氛的举动，在心中对着标记「秋山早苗」的那个人偶狠狠地扎入一根又一根针。随着时间的经过，她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生气了？」
可是她突如其来的发问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嗯？什么？」
我回过神来。
「我为什么生气啊？」
脱口而出的反问，是否定还是对她的责备呢？有些分不清楚了。大概是没能直接向她传达内心的情感有些愧疚，我轻轻弯下腰，，窥视她的表情。
「你已经不说话快一个小时了啊！何况……还就盯着我……什么都没干……」
她以一副委屈的表情趴在桌上吐着泡泡。
一个小时夸张了点吧？夸张了大概15分钟？
「……不，我只是在想些事情……」
她不再像之前那样烂泥般趴在桌上，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理着自己的头发问道：
「是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吗？」
午饭之后我曾尝试向她提出「下午去商场逛逛吧」的建议，被她以「欸……今天这么热欸……不去不去」拒绝了。大概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开始沉浸于自己的世界里了。
「……欸？嘛……算是吧。」
「我也不是特意要拒绝你的要求啊，只是今天太热了，这样的天气跑商场实在是有点……」
「我知道啊……」
「也不迟这一天两天的嘛，反正今天才刚发零花钱，怎么也不至于很快花完嘛，天气预报不是说明天就降温来着？放学后去也可以啊……」
「……嗯……」
虽然想告诉她自己和父母商量之后预支了后面两个月的零花钱，就是为了今天的……
不过算了吧，她说的也对，不差这一天两天的。
自己也没有想好具体要买什么，不如再思考个一两天，这也挺好。
只是自己心底一直有个疙瘩无法消去。
「不……你到底想买什么啊？你这个委屈的表情让我感觉做了坏事啊。」
「唔嗯？」
我迅速调整了一下表情。
「所以，是想买什么？新出的小说？」
「……不……不是……」
自己的声音又不自觉地低了下去，羞于把自己想要的东西说出口。
「那是什么啊？」
「……没什么。」
早苗露出了很明显的疑惑表情。
「你在害羞什么啊，我们买内衣都是一起的，有啥东西羞于启齿的。」
「这又不能相提并论！」
两种羞耻完全不是一个类型好吧！
「哈？还有什么比内衣更羞耻的吗？」
早苗思考了一会，挑着眉毛带着鄙夷的神情看着我。
「你认真的？」
本来期待着她说不定能想到这些，等待她思考完毕。这下轮到我开始疑惑了，她究竟想到什么了？
「什么认真的？」
「……那东西商场有卖吗？」
我怎么感觉自己隐隐约约想象到了她在说什么……不，我肯定什么都没想到。
「你在说什么？」
「不是吗？」
「什么是不是，我还没搞明白你在说什么啊啊啊啊啊啊。」
我抱着脑袋倒在桌上。
这下立场调换过来了，我如同烂泥般趴在桌上，她撑着脑袋盯着我。
「是什么啦，快说快说。」
她轻轻扯扯着我的头发表达着自己的抗议。
「呃……想要今天限定的甜品……之类的？」
「之类的？」
「唔……」
怎么一不小心多说了这么几个字。
「别糊弄我了啦。」
她开始拨弄起我的手指。
指尖的瘙痒让我的思绪往那边飘，「戒指」一词在我的嘴边打转。
「……指甲油？」
最终还是羞于启齿，不知道为什么吐出了一个这样的词语，句尾也变成的疑问句。
早苗以一副「你在说什么」的表情看着我。
「不想说就算了。」
似乎让她也开始有些不愉快了，语气中透露着不耐烦，开始用指甲用力在我的手指上划动。
「是……想买成对的东西啦……」
大概是完全豁出去了，自己红着脸用细若蚊吟的声音说道。
即便是这么小的声音，她仍旧听到了我的话语。
「成对的东西？我们成对的东西还少吗？」
她开始扳着指头数起来。
「文具基本都是一样的，手机型号和颜色是一样的，还有几件一样的T恤，内衣也有……」
「你能不能别提内衣了。」
真是的……我受不了这家伙了……能不能知点羞耻……
「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想要这样的东西，还要顶着这样的温度跑出去。」
「啊？」
什么叫……这样的东西。
自己突然开始烦躁起来。
什么一样的文具，什么一样的手机，我要的不是这种「好朋友」的象征，我要的是更加……更加重要的，私密的，只属于我与她的爱恋的……
「怎么了嘛？」
她一副莫名其妙地表情看着我略微生气的脸。
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啪」的一声断了。
「早苗……你……」
声音低沉地不像是从我口中传出的一样。
「呃？」
感受到我周围空气的变化，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身子。
「还不是因为你！」
突如其来的爆发吓得她往后跳了一步，蹲在地上想要站起身子。
「唔呃？」
「因为你这家伙这么笨！」
我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一步向她走过去。
「虽然有点生气但是好像没法反驳啊？」
她猫着腰缓缓向后退着。
「非要……非要我来提起，这么明显的暗示都不明白！还非要让我这样顶着害羞说出口！」
「一点都不明显吧？」
「更何况说了还不明白！笨蛋！笨蛋！真是笨死了！」
「那你可以告诉我啊……」
她靠在客厅的墙边，低着头在我面前掰着手指嗫嚅道。
「住嘴！」
「好的。」
我深吸两口气，尝试让自己冷静一点，退回到桌子边上盘腿坐下。早苗低着头悄悄地一小步一小步挪回桌子边上，正坐在我面前，隐约可以看到偷偷朝我看来的眼珠。
「……你知不知道一个成对的东西对情侣来说意义多大。」
「……」
「说话！」
「知道！」
「你知不知道婚礼上成对的戒指有多重要的意义！」
「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你这周干了什么！」
「……哦哦哦！哦哦……」
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抬起头。
「你是说求婚的事？」
「谁要你说出来了！笨蛋！」
我下意识地给了她一巴掌，以掩饰自己的害羞。
「……你今天已经打了我两次了，好痛欸……」
她捂着脸用埋怨的语气说道。红着脸的自己微微低着头，过热的脑子也一瞬间冷静了下来，不敢正视她的眼睛。
「抱……抱歉。是我有些情绪激动了……」
看到我这副样子，她盯着我看了许久，突然「欸嘿嘿」地傻笑了起来。用两只手夹住我的脸，抬起我的脑袋，使劲揉了揉我的脸。
「走吧。」
「嗯？」
保持着这个动作，这个傻乎乎的表情，她发出邀约。
「我求的婚，果然还是应该我来说吧？梓，一起去买个结婚礼物吧。」
这就是我这个没救的女朋友，让我没救地喜欢着她。
「所以说，你喊着我来，可是你完全没想好要买什么？」
「……对不起嘛。」
「这是说对不起就能完事的话题吗？」
「……那……你想怎么样嘛……」
我朝她翻了个白眼，她似乎有些不满地戳了戳我的左臂。
如你所见，这就是我那没救的女友，总是没来由地想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事然后自顾自地暴走，让我为了安抚她而苦恼。虽然麻烦至极，但是自己却无法说出讨厌的话语。依赖于她的时候实在是太多了，偶尔有着这样的情况也算是一种趣味。
「我总感觉这种情况好像……遇到过……」
「……没有！绝对没有！」
在既视感追上我之前，梓挽住我的手臂，走了起来。
「总、总之先逛逛吧。」
「也好。」
商场有空调，虽然来的路上非常折磨，但是这里说实话比家里要舒服很多。
大概是猜到了我在想什么，梓撞了我一下，带着调侃的语调说：
「这下算是来对了？」
「别吵，快想。」
我也不甘示弱地撞了回去，惹得她笑出了声。
「所以呢？真选戒指？」
「嗯……也可以换些别的吧？」
「能不能给个准话啊。」
有些不耐烦的语气让她不高兴了，转过头来皱着眉头盯着我。
「什么嘛，你也想想嘛，为什么全部抛给我。」
「毕竟是你提出来的啊。」
「可是你不是也同意了吗？」
「我对这些没什么感觉啊。」
下意识说出的话离开嘴唇才意识到似乎会被曲解。
她站住了脚，低着头。
「那回去了。」
「欸别别别，我说错了话嘛。」
在挽在一起的手臂上用力不让她逃脱，另一只手不安地拽住她的袖口。
「毕竟我一直对首饰这类没什么接触过啊，你不是也差不多……虽然喜欢可爱的东西，但是要把这样的东西装饰在自己身上实在是没怎么想过啊。」
「……也是。」
我如释重负般长出一口气。
「你这叹气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
只是觉得你真的好麻烦啊……什么的当然不可能说出口。
能看到这样的她也是拜恋爱所赐了。
「要么我们选点别的？比如同一版次的小说？」
恰好经过书店门口，我随口问道。
「这样的东西不是有很多嘛，没有独一无二性啊。」
「独一无二的东西一般都很贵吧……」
但是这样的理由好像还是说服不了她。
「书还是太奇怪了吧。」
「我们不也很奇怪嘛。」
「……我还是觉得不行。」
「要么去前面那里看看？」
毕竟也是随口一说的，也没指望着她能就这样接受。不如说她要是就这么同意了，说出反驳话语的就该是我了。
成对的东西啊，自己倒也不是完全不想要。只是单纯觉得我与她不需要这种东西去证明，去记录我们的关系吧。
但是梓想要，这是优先于其他一切的理由了，自己那些想法就完全不重要了。
「哇……」
这似乎是一家专门卖项链的店。
店员正在向一个看起来就非常有钱的胖胖的夫妇介绍着，似乎没有注意到我们的到来。
「项链似乎不错。」
「欸？为什么？」
凑在掌柜前的梓回头过惊讶地看着我，大概是没想到我会对这些感兴趣，发表意见什么的。
「嘛……项链可以一直戴着，基本不会影响做事。我们能买得起的也大概是那些朴素的款式，戴着到学校大概也没什么影响。」
「确实哦。」
梓对我的话语表示肯定，然后回过头继续观察着展柜。
「这个你觉得怎么样？」
我好奇地凑上去。在那个项链朴素的模样进入我眼之前，那个红色的价位先一步闯入了我的意识。
「梓，我们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说着将那个数字指给她。
还有些兴奋的她看到那个数字的瞬间僵住了。
「我们走吧？」
「我举双手赞成。」
两个人互相依偎着，不知道应该用畏缩还是应该用鬼鬼祟祟来形容的动作溜了出去。
「我说啊，你有没有查过这类东西的价格？」
一走出来我就忍不住向她吐槽道。
「虽然没有……」
「但是？」
「班上的女生聊天也多少听到过她们聊啊，似乎她们买这些都比较随意。」
难道我们班上有隐藏的有钱大小姐？
我直接从她的口袋中拿出她的钱包，想要确定一下大概能够花多少钱。
「欸！别！」
她慢了半拍才说出阻止的话，伸出手想夺回她的钱包。
「干嘛啊，还藏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嘛。」
轻轻避开她伸出来的手，打开……
「你零花钱涨得太多了吧？」
她一只手捂脸，另一只手夺回钱包。
「是预支了几个月的啦。」
我愣了一下，逐渐明白。
「哦～」
上扬的声调展现着自己调侃的意思。
「别这样哇！」
害羞的她缩了起来，开始来回拍打我的肩膀。
「你这家伙～」
我实在是控制不了自己心情，一把勾住她的肩膀把她拉进，揉着她的脑袋。
「嗯唔唔。」
模糊地发出这样可爱的声音，这不是让我更难停下来了嘛。
「不过啊，这样的话我怎么给你买东西，我只有一个月的。你应该早点和我商量啊。」
好一会她才挣脱我的手臂，红着脸理着凌乱的头发，我向这样的她问道。
「这没什么关系吧，钱对我们来说又没什么你的我的的说法。」
「是这样啦，但是这大概不太一样吧？」
「那就算你欠我的。」
大概算是对刚才弄乱她头发的报复，她抱着双臂轻挑着下巴，想要高傲地说出这句话。
「你这什么动作哈哈哈哈哈哈。」
只是在我眼里看来傻傻的就是了。
「除掉项链，还有什么别的首饰吗？」
我向她问道。
「我想想啊……耳环？她们好像挺喜欢的，班上的女生。」
「那玩意很痛的吧？」
「好像是有那种夹着的。」
「不要不要，听着就不舒服，pass。」
「你这么说……我也不是很明白这些啊……纹身？」
「这算什么首饰？而且很明显不行的吧？」
「我只是在复述她们聊天时可能会出现的东西啊。」
我叹了口气，她真的什么都没想啊。
但是这也意味着……她只是想要和我成对的东西？然后闹出了前面这么多事？这大概算是一种可爱？傻的可爱？
「嘛……最后去看下戒指吧？首饰店的买不起的话普通礼品店看看吧。」
「好吧……」
有些遗憾的音调让我有些过意不去，牵起了她的手。
步入店门，「欢迎光临」的声音就随之传来，大概是在刚才那家店里的尴尬场景还让梓心有余悸，挽着的手臂被向后拽了一下。
「请问两位是学生吗？」
梓缩在我身后，用有些颤抖的声音回答道：
「是的……」
「所以买不起太贵的。」
我大言不惭地这样补充道。
店员笑了笑，用手示意了一下。
「那么这边请。」
走到玻璃柜前估计我与梓都是先看价格的。
「好像……」
「买得起？」
我和梓有些惊讶地对视一眼。
「这类东西价格区别很大吗？」
我回过头询问店员。
店员有些惊讶。
「你们第一次买？」
「是的。」
「给自己还是给谁买？」
「「她。」」
两人的声音重合在一起，手指指向对方。
店员笑了笑。
「嘛……银的克价没有特别高，主要影响价格的是镶嵌物，牌子以及工艺款式。纯银的往往没有很贵。」
这样的一说，那个项链好像镶嵌着什么宝石。
此时又有其它的客人进来，我们向店员表示让我们自己看看，她低头致意后去接待其他人了。
「所以有什么喜欢的吗？」
梓倒是凑着仔细观察着，我只是站在边上看着这样的她。
「你不挑一下吗？」
「嘛……我对这些没啥感觉嘛。而且，买一样的就行了吧？那还是相信梓的审美吧。」
「倒也没有一定要完全一样吧，你过来看看。」
她拽着我也凑在玻璃柜前。
「这里的样式都比较简单，就是戒面的设计有区别。这样的话，为对方选一个最适合款式不是挺好吗？也算是成对的。」
「你这么说的话……那我也看看吧。」
不过说实在的，自己也搞不清楚那些……该说样式吗？有什么特殊之处。说是为了梓选，可是好像并没有哪个能让我联想到她。
「梓有看到什么不错的吗？」
「啊，这个不错！」
她好像刚好看到满意的，有些兴奋地戳着我的腰。
「别这样！痒啊！」
我拍掉她的手，凑过去看着她指向的戒指。
「这是……八芒星？」
「哟？还认得这个啊？」
我白了她一眼。
「那知道它是什么意思吗？」
「意思？」
虽然确实经常在各种作品里面见到过，说实在的它的特殊含义自己是完全不清楚。
「魔法阵？」
「不是啦，它象征着太阳哦。」
「太阳？你这是要选给我吗？」
我有些疑惑地问道。
「是啊？你不喜欢？」
她似乎对我的态度有些惊讶。
「不，虽然我感觉自己在熟人面前确实有点疯疯癫癫的，但是大部分时候我还是和开朗搭不上边的吧。怎么想也不会想到太阳吧？」
梓听了我的话似乎有些恼火，微微鼓起的双颊有些可爱。
「你是故意的吗？」
「啊？」
「非要我说出来吗？」
「我确实没明白啊。」
「早苗是我的太阳啦！笨蛋！」
大概是今天让她害羞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她虽然脸有些红，却没有任何犹豫地说出这样羞耻的话语，反倒让我有些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我别开视线，观察着玻璃柜中其他的戒指。
「别这样啊，说句话啊！」
她贴上来，轻轻揪着我的手臂。
「这个不错。」
「别转移话题啊！」
「不，我是认真的，梓，这个挺不错的吧？」
我指着梓挑选的戒指边上的那个。
「刚好还放在旁边，简直是命中注定。」
戒面是一朵百合花。
梓盯着看了三秒钟，看向我，抱怨道：
「你是在挖苦我吗？」
可是挂在她脸上的却是温柔的笑容。
我大概没选错吧，各种东西。
「你觉得呢？」
我笑着回答她。
这就是我这个没救的女友，让我想要一直呆在她身边陪着她。
包括回去的时候陪她再在那个公园演一次那出蹩脚的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