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璃月郊区的深巷中一片漆黑，里面时不时传来野猫翻垃圾桶的动静，仔细听，还能听到微弱的脚步声。
一个身穿灰色大衣的棕发男人摸着墙，缓慢地朝巷子口挪动。他的眼神惊恐不已，从刚才开始就在不停地向后看，他总感觉黑暗中有一双恶鬼的眼睛在盯着他。
到了巷子口，街上明亮的淡黄光晕照进来，与深巷的黑形成了一道明显的界线。男人尽可能地用胳膊挡住双眼，缓解明适应带来的不适感，之后偷偷摸摸地从阴影中探出头。街上空无一人，斜对面则是另一个漆黑的巷道，那是他要去的地方。
“快了，很快了，还差一条街！”男人兴奋地自言自语，然后急匆匆地窜过了街道。大使馆已经近在眼前了，男人气喘吁吁地，离目的地越近，跑得也就越快。突然，他的小腿处传来剧痛，男人摔了一个狗啃泥。
男人的骨头都要摔散架了，他蜷缩着，抱住已经开始颤抖的腿，发出嘶嘶的叫声。他在腿肚子上摸索着，然后拔出了插在上面的钢针。
脚步声和拐杖声越来越近，直至在他的身后停下。男人惊恐万分，尽力地向前爬去，这里离大使馆不远，还有希望。他身后的人似乎是乐于欣赏男人挣扎的样子，即使已经在他身后，也迟迟没有动手。
男人爬了一段时间之后，他的前方又出现了几道黑影，为首的人扛着一根木棒，显然没那么多耐心，直接在男人的脑袋上重重地砸了棍子，男人当即晕了过去……
“晚上好啊，巴特罗夫先生。”
在不知名的地下室中，名叫巴特罗夫的至冬商人瘫坐在墙角，他刚刚清醒过来，头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巴特罗夫抬起头，用那布满血丝的眼睛端详着前面的人。
为首的那个就是刚刚发起问候的人，由于他站在背光的位置，因此根本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能看到他身穿璃月风格的正装，手上拿着一把伞，黑色的皮手套在正反射出凛冽的寒光。他的身边是两男一女，灯光下半黑半白的面容，显出了他们十足的杀意。
“你们是什么人？”巴特罗夫问道，“我可是至冬人！你们这么做会闹出外交问题的！”
“你真是不自觉啊……”
为首的男人踩着巴特罗夫的左腿膝盖，还不停地扭动着。至冬商人的眼睛如同死鱼一般盯着男人，只是一个劲呻吟，什么也没说。
“真遗憾，我给你机会了。”男人腿上缓缓地加力。
“啊—啊—啊啊啊——”
接着，嘎吱一声传来，巴特罗夫的骨头碎掉了。
“你这是何必呢，早点配合就可以不用受这些皮肉之苦了。”为首的男人用戏谑且不解的语气说着，顺带抬起脚，踩在了巴特罗夫的右膝盖上，“再给你次机会，我不想把人的两条腿都废掉。”
巴特罗夫还是除了呻吟，一句话都不说。
男人叹口气，把脚挪开，就在至冬商人刚准备松口气时，男人转手把伞尖插进了巴特罗夫的膝盖骨。至冬商人发出了痛苦的哀嚎，男人把伞抽出，见至冬商人不开口，就又把伞插了进去，流出的血都快把男人的皮鞋弄脏了。
一顿操作下来，至冬商人鼻青脸肿，但审讯的进展却是一点没有。男人有些不耐烦了，他本不想用最终手段，他走到商人跟前蹲下，扯着他的头发，让他抬起头，四目相对。
“你怎么就这么坚定呢？哦对了，抱歉呢巴特罗夫先生，我似乎忘了，愚人众对你有恩……你最初只是个小贩，你的妻子安娜也身患绝症，是愚人众给她提供了治疗延长寿命，你的女儿库洛诺娃也被他们资助，现在就读于罗曼诺夫贵族学校。如此恩惠，你必然是不能出卖他们的。”
“什么？你把她们怎么了？”商人终于开口说话，他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绝望。
“不怎么样，你的妻女在愚人众手上，很明显，如果你背叛了他们，你的妻女会有生命危险。”男人说到这里，眼睛瞪大，面色几乎变得狰狞，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但是，你要是不合作，我们也有办法让她们死无葬身之地。”
男人撒开手，把商人的头重重地摔在墙上，他站起身，在商人面前继续踱步，“甚至，不用我们亲自动手，哪怕我现在放你走，你觉得愚人众看到你这副样子，会选择相信你的忠诚吗？”
“你个魔鬼！别对她们出手，我什么都说，什么都说——”商人的精神已经近乎崩溃了，他艰难地翻过身，伏在地上，冲着男人哀求。
“魔鬼吗？比起阿蕾奇诺，我可仁慈太多了……那好，我可以给你机会。我问你最后一遍，你送给苏家的百无禁忌箓是怎么来的？谁指使你送的？你和苏家的老爷都说了什么？”
“我……我是从一家工厂里取的，然后，至于送货，是至冬大使馆的人命令我的，我不认识他，但我称呼他为皮楚金先生……那个，我不太记得当时说了什么了，具体内容是大使馆准备好让我说的，大概是要以岩神的名义相互结友，反对七星的统治，一起恢复仙人治国什么的……”
“有意思，那家工厂在哪？”
“就在璃月的郊区，在青苔镇上，有家生产木料的工厂，叫什么‘张家木材坊’，就在镇子的东头，我记得很清楚。”
“那你对皮楚金有什么印象？比如他长什么样？”
“他戴着帽子，我只能看到他的个子很高，大概有一米九，是个高鼻梁，大嘴巴，下巴上有凹槽……”
男人身边的少女是职业画师，她掏出了画板，窸窸窣窣地描绘起来，没过多久便画出了皮楚金的大致素描像。
“头儿，画好了。”
男人接过画像，看了几眼，然后戳在巴特罗夫面前问道：“长得像吗？我劝你不要撒谎！”
“像！很像。”
“这样啊，那感谢配合了……”男人冲着周围的几个大汉摆了一下头，几个人将商人架起来就要将其带走。
“你们，你们干什么？”商人惊恐地问。
“你的回答我很满意，感谢我吧，我会信守承诺。不过，为了能保证你妻女的安全，我需要你不留痕迹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你应该没有异议吧。”男人的表情带有笑意，但不知为何，令人感到十分可怕。
巴特罗夫看着男人的表情陷入了绝望，他呆滞了，麻木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说实在的，心中居然有点释然，他但愿男人能够信守承诺，如果妻女能够幸福地活下去，他死得也值了。没等巴特罗夫思考更多，他就被几人堵上了嘴，击晕，抬出地下室，在黑暗中不见了踪影。
“真是的，今天又爽约了呢……”男人脱下手套，用手套擦了擦皮鞋上的血迹，然后将其扔进了地下室燃起的篝火中。
……………………
潘文岳站在璃月的码头上，不下雨却撑着伞，然后聆听着声声潮鸣，呆呆地眺望着远处的海面。
这个老码头基本上已经废弃，除了极少的几户渔民偶尔会在此停泊一些船只，根本不会有人来这个偏远的地方。海风吹拂着他的脸庞，让他感觉到难得的陶醉，听到轻轻的扑通声从远处传来，他紧绷的心弦才彻底放松下来。
他慢慢悠悠地走着，走到一条破船旁，说着，“躲着藏着干什么，我等你很久了。”
“好久不见，刽子手先生，这是又杀了几个人啊？”夜兰从船后的阴影中走出来，用着一种阴阳怪气的口吻说道。
“哼，我们才几天没见啊？还有，我可没杀人。”姓潘的十分张扬地甩了一下那只没戴手套的手，然后从袖口里滑出了一支烟，递给夜兰。
夜兰双手叉腰，没有接潘文岳的烟：“潘部长大晚上约我来不会只是想请我抽烟吧。”
“我只是想请你调查一个可疑的工厂罢了，是个木料场，就在青苔镇。”
“告诉我干什么？潘部长手上可是有情报部和内务署两个部门呢，手上大权在握，何必找我一个警备司令部的光杆监军呢？”夜兰的语气中有些埋怨。
“你不会真的以为你被贬了吧，这种把戏骗骗玉衡还说得过去。你应该能明白天璇大人的用意吧，你打着例行检查的名义行动是最佳选择，要是岩衣卫出动，那可就是打草惊蛇了。再说了，内务署近期可不安定，大人要搞动作，你正好出来避避。”
潘文岳收回递过去的烟，含到自己嘴里，从衣兜里掏出火柴点着，深深地吸了一口。
“还有一点，抓到的那个刺客指甲都被拔光了却还什么都不招，那人显然受过专业训练，我觉得他来路不简单。而且他和他的同伙明明就是璃月人，但我让总务司核对了好几天，在户籍册上却找不到他们可能对应的身份。”
“所以，你怀疑愚人众专门找一些璃月的遗孤进行培训？”夜兰看着远处的渔船和海面问道。
“参考阿蕾奇诺的壁炉之家，不无可能。据我的印象，壁炉之家里可没那么多璃月儿童。”潘文岳转过头，指着远处的木箱，“笔录和最近几起案件的调查报告就在里面，你后面的行动可能用得到，需要的话，请你自取。”
“好了好了，知道了，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不过，一个至冬商人凭空消失，你不怕愚人众找麻烦吗？”
“愚人众可不傻，一直以来璃月可都在给他们找台阶下，理亏的是他们，他们不至于为了一个杂鱼来公开叫板。倘若他们撕破脸，七星大不了直接把先遣队走私军火和阿蕾奇诺拐走儿童做娃娃兵的事给捅出去，到时候看他们怎么解释。”潘文岳朝着内陆的方向走去，“走了，你还想在这待多久。”
“知道了。”
“对了，能不能劝劝你那帮老部下，近期的任务要用到岩衣卫，他们可有点不情愿。”
“哟，潘部长，你可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呐。”夜兰说道，“我才刚被贬，大人就开始使唤我了？”
潘文岳停下了，“你能否认真点，我只是明面上统管两个部门而已，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而且我刚才可是给了你不少情报作为交换。”
“那是你主动给我的，我那时候可没说与你交换。”
潘文岳笑了：“这里可不是赌桌，荷官小姐。”
“承让承让。我知道你还有重要情报没说，拿出来吧，作为交换。”
“服了你了……你不会不知道吧，望舒刚传来的情报，那个黄毛旅者手上也有百无禁忌箓，他还拿这东西去拜会了仙人。她来璃月才几天，你不好奇她的符箓是从哪来的吗？”
“你从哪得知这个消息的？”夜兰眉头一皱，这个消息它只上报给了凝光，还没来得及告诉天璇。
潘文岳没有回复她，而是围着夜兰走动，接着说：“那个旅者接触的只有公子而已，那么百无禁忌箓大概率是公子给的，那么公子的符箓是哪来的？要知道刚刚的至冬商人就是从那个工厂里取的，也就是说公子和商人的两张百无禁忌箓很有可能都出自那家工厂。百无禁忌箓这种东西本来就不多，仅存的也被总务司登记在册，那么这个小工厂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百无禁忌箓？我不觉得老板是个收藏家。”
夜兰被问住了，“所以，你怀疑那个工厂在偷偷制造百无禁忌箓？这也太疯狂了吧，百无禁忌箓是可以人工制造的吗？”
“愚人众干出来的离谱事还少吗？”潘文岳咳了一下，将激动的语气略微缓和，“我到头来是来请你帮忙的，当然如你所说，我早料到空手套白狼行不通，这个东西你一定感兴趣。”
潘文岳从大衣里掏出了一个文件袋交给夜兰，“怎么说呢，你们内务署里有我们一课的兄弟，你细品吧。”潘文岳刻意地加重了“一课”两个字。
夜兰神色凝重，嘀咕道：“怪不得……”她叹口气，“那好，我会设法说服那边的同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