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月港北部,不卜庐四周的民房都被改造成了临时医院,外围则部署了大量千岩军和海怪战斗。随着战斗愈来愈激烈,伤员越来越多,不卜庐简直要不堪重负。当阿南被往生堂的伙计绕远路运到这里时,病房早已饱和,许多呻吟着的病人被摆在了大街上。有些前来帮忙的志愿者缺乏经验,甚至把低洼地区的伤员泡在海水里。
“哪还有地方?”往生堂的伙计喊道。
“那边……欸?阿南,怎么是你?”老周随队撤到了这里,负责维护医院内的秩序。
“班……班长……”,阿南看到了老周,他痛得几乎说不出话,只是将眼睛瞪圆。潘文岳做了一定程度的止血,并防止了肠道喷出,但镇痛效果没有多强烈。看着阿南腹部那小碗一样粗的破口,老周号令两个伙计赶紧跟他走。
“让开让开!”老周推开前面挡道的人,敏捷地移动脚步,避免踩到地上的伤员,两个伙计也是尽可能快地跟随。到了目的地,却发现刚刚还有空位的街道也被铺满了。老周急得飙出了脏话,随后立即朝两个伙计摆手示意他们掉头,然而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
“请跟我来……”一个有些纤弱的声音传来,老周低下头,发现有个紫头发矮个子小女孩指着另外的方向抬头向他说话。
“好的”,几个人什么也顾不上,跟着小女孩就跑,一路来到西边,这里的街道上尚有空地。而就在两个伙计将阿南放下时,一个医生站出来制止,“这位兄弟受伤过重,已经没必要治疗了……”
“你说什么?”老周直接揪住了他的领子,“你再给我说一遍?我兄弟在前线拼命,受伤了却不能被治疗?你瞧瞧你说的是什么话?”
那个医生的神经有些崩溃的倾向,“你以为我不想治?仓库刚刚被毁你TM知不知道?现在准备的药物根本不够用,治死的重伤员连停尸房都塞不下了,还治他们干什么?”那个医生指着满地缺胳膊少腿的士兵,用一种快要哭出来的语气喊着,“你看看地上这点人,他们哪个不用治?与其把珍贵的药物花在他身上,还不如救治更多轻症伤员!”
老周指着那个医生,气到说不出话来,两个伙计抱住他让他冷静。就在这时一位老婆婆走过来劝解,“诸位,眼下正是璃月的难关,我们还要以大局为重,这个年轻人由我来医治。”说着,她转身对医生说,“还有其他病人需要救治,你赶紧去忙吧。”
医生认出了萍姥姥,知道她这是给了自己台阶下,便放心地将阿南交给了他。老周得知战友有望获救,也是感激涕零。
萍姥姥在帮忙疏散人群后便带着烟绯和瑶瑶留在不卜庐帮忙,她懂得一些仙法,虽然无法治愈伤患,但缓解痛苦、使重伤人员脱离生命危险是绰绰有余的。她盘坐在阿南前面,将手抬到伤口上方,开始运法,起先阿南的表情有些痛苦,但之后他看起来就舒畅多了。
“你感觉怎么样?”老周在旁边关切地问道。
“放心,我不差抚恤金那点钱。”阿南的声音还是有些虚弱。
治疗完毕,萍姥姥起身准备离开,老周看到那不寻常的仙法,立即跪下叩头,“谢仙师大恩大德!”
萍姥姥微笑着说,“老妪只是尽一点微薄之力,又何必道谢,还有其他人需要救治,我就先行告退了。”语罢,萍姥姥转身离开,找到附近的另一个重伤员为其疗伤。
“阿南,你那边情况怎样,沈瑞他们……”
“战况很激烈,炮兵的观测点也被炸塌了。至于沈瑞,他那种神之眼的持有者命大得很,你我没必要操心。”
老周回头看了一下绯云坡,远处的爆炸还在持续,估计沈瑞等人还在苦战。“那就好……”
“话说回来,阿来呢?”阿南问道。
老周听后脸色一变,什么都没说,只是缓缓地低下头,轻轻地摇了两下。
“哎,这样啊……你还有事要干吧,我能照顾好我自己,你就别在我这个伤号上浪费时间了。”
老周点点头,转身就走,但没跑两步,大地就发生了剧烈的震颤。让老周差点摔倒。突然,一道光束袭来,被扫到的人瞬间尸骨无存,之后在不远处发生了爆炸,民房在巨大的冲击中垮塌,里面的伤员和几名医生被活埋。
“前线吃紧,请求支援……”传令兵的声音传来,看来是奥赛尔杀过来了。好巧不巧,不卜庐一带的非战斗人员太多,难以承受奥赛尔和海怪的冲击。老周深知这一点,他赶紧朝海岸线的方向跑去。
……………………
奥赛尔不断向玉京台方向靠拢,距离海岸线也越来越近,以至于天衡山上已经能隐约看到它的身影,潘文岳观测它也用不上望远镜了。有少量的水师残部迎上去阻拦,但没起到什么作用,奥赛尔扬起一阵巨浪就把船只吹回了岸边。
就在这时,一个庞然大物从天衡山上方飞过,整个山顶顿时被阴影覆盖,那便是群玉阁,凝光为自己搭建的空中宫殿。群玉阁被仙人的仙法改造过,不仅面积被临时扩大,上面还加装了改制的归终机。
凝光一声令下,数支金色的光束向奥赛尔射去,将它身上的水膜刺破。奥赛尔受到了切实的伤害,仰天长啸。天衡山上早已低沉的士气被点燃,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千岩军,无不欢呼:熬了这么久,支援终于到来。外国的使节见到这一幕也极为惊叹,看来他们还是低估了璃月的实力。
群玉阁上,凝光站在最前面指挥,旁边是数台归终机,由荧、魈和一些千岩军士兵操纵。萍姥姥和闲云也移步群玉阁之上,前者为断臂的摇光疗伤,后者开启了法阵,为归终机的法力进行增幅。
“你改进的归终机能杀死这魔神吗?”凝光问道。
“本仙也没有十成的把握,不过至少能让它远离璃月港。”闲云说道。
说罢,群玉阁再次攻击,奥赛尔吃痛倒退了数步。天衡山方面也没有放弃攻击,在二者联合打击下,奥赛尔被拦在了璃月码头外的不远处。为了防止攻击再次被打断,奥赛尔选择潜入水下蓄能,待能量积攒完毕后,他突然蹿出水面向群玉阁射出了一道光线。
好在凝光早有预料,让群玉阁提前做出了机动,但群玉阁的移动速度是不可能比光束扫过的速度快的,闲云见状立即飞到半空,积聚力量也发出了一道光波进行防御。闲云的光束比奥赛尔的纤弱很多,直接对波没有胜算,但让奥赛尔的攻击发生偏折还是勉强可行的。最终,奥赛尔的光束攻击以极小的偏角从群玉阁旁擦过,由仙法铸造的透明地板有一个小角被击碎,群玉阁发生了剧烈摇晃。
没站稳的千岩军纷纷摔倒,有的甚至从空中掉了下去,好在理水和削月两位真君及时赶到,将几个惊魂未定的可怜人救起送回群玉阁。荧抓住了归终机,勉强没有摔倒,派蒙则紧紧拽住荧的衣角,以防被旋飞。
收拾完群玉阁,奥赛尔又朝天衡山顶部发起攻击,这个距离下脱靶的概率就小多了,发射出的光波几乎把天衡山顶部抹了一遍。
“快趴下!”时节明大喊道。
开阳拉着天玑立即卧倒,情报部的卧底人员为转移通讯仪没来得及躲避,上半身被烧成了还在冒烟的黑炭。炮阵地和百姓也出现了伤亡,近半数的火炮被烧毁,失去了攻击能力。阻力减少,奥赛尔继续朝璃月前进,它的触手扬起了大浪,不仅冲垮了千岩军的防御阵线,还对市区的建筑造成了严重破坏,码头两边的塔楼也被冲倒了。
海水漫上了不卜庐外的医疗场地,部分伤员来不及转移,被浸泡在海水里。伤口被海水浸湿,造成难以忍受的疼痛,不少伤兵在愈来愈高的水中挣扎。
就在众人都万分焦急时,突然有人大喊远处有艘船向奥赛尔驶去了。开阳拿起望远镜,发现确实有一艘船只在波涛中艰难前行,那是一艘民用船只。
“开阳,那艘船在干什么?”天玑问道。
开阳也不清楚,总之他不记得下过相关的命令,再者说附近的居民都已被疏散,战区是不可能有民用船只的。他试图搞清楚船上的情况,但距离过远,用望远镜也只能看到模糊的景象。潘文岳等人见状也是处于懵懂的状态,但他们下意识地打算掩护那艘船的行进,于是通知天衡山继续炮击……
航船上,程队和几个海兵士官冒着风雨矗立于瞭望台,他们的衣服已彻底湿透,帽子的边沿形成了数道水线滴落至甲板上,有如皇帝的冕旈。他们一边观望着远处魔神的动态,一边指挥着船只的航行。
“弟兄们加把劲!往右一点!”程队喊道。
“嘿咻!嘿咻!”
船上的水手热火朝天,由于是民用船只,风帆和舵的性能都不如战舰优良,而且他们是逆风行驶,前行还要靠水手们拿桨划船。伴随着天上的流星,这艘沉甸甸的航船像过山车一样颠簸着朝奥赛尔冲去。
水中的海怪似乎察觉到了这艘“图谋不轨”的船,于是发了疯似的撞击过来,这让本就缺乏动力的船只行驶更加缓慢,有些人的船桨还被撞断。
为了解决这些恼人的魔物,士兵们朝水里射箭,投掷物品,部分水手还尖叫着,抱着炸药包或火药桶跳到水中与它们同归于尽。
船舱内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在冲击和颠簸中,船的底部和侧翼出现了裂缝,水手们赶紧搬来木板堵住。内舱的大门被关紧,因为内舱的火药绝对不能受潮。水压很大,单纯用沙包压不住,于是水手们就多叫些人来,用身体压在上面。
奥赛尔渐渐发现了这个“蝼蚁”存在,开始用触手掀起波浪,试图将其打翻,但这艘船远比它想得要顽强。它索性抬起触手抽打,触手缓缓地升空,排开了巨大的海浪直至天空,让整条船处在阴影之下。
“右满舵!”程队祖上是干海运的,有一些航海的经验,趁其他人还在惊诧之际赶紧发号施令。
“右满舵!”下面的人或是传令,或是宣泄恐惧与悲愤,也纷纷叫嚷着。
船只立即转向,触手重重地排在旁边不远处的海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船只产生了近40度的倾斜。数不清的人滑倒甚至落水,刚刚没抓稳的士官重重地撞在扶手上,暂时失去了意识,桅杆上的水手从上面跌落,恰好摔在船舷上折断了脊梁。即便如此,船边的水手们仍然坚持划桨,每当有人被卷入水中,都会有下一个接替他的位置。
船舱内,由于剧烈的晃动,原本微小的破口也被撕裂开来,压住漏洞的人堆被直接冲散,船舱进水一发不可收拾。老周身在内舱,他将腿蹬在满满堆砌在船舱中的炸药箱上,双手按住大门,尽可能地不让水进来。任凭外面有多少人呼救、捶门,他都不松手,直至外面的呛水声化为死寂……
天上的群玉阁也乘此机会步步紧逼,离奥赛尔越近,它的躲避扫射就越容易,同时群玉阁也在策应下面的航船。航船艰难地行至奥赛尔脚下,奥赛尔再次扬起触手准备抽打,不过这次船只没有再躲避,程队算好时机,嘶声竭力地吼道:“点火!”
全体船员也纷纷大叫起来,“快点火!”
声音很快传到了内舱,老周此时浑身酸痛不已,眼角也挤出了眼泪,他艰难地转过头朝一边的年轻人喊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火!”
年轻人回过神,一边啊啊大叫,一边把火把扔进了成堆的火药中。
咚!
海面上发生了剧烈的爆炸,整个船只被炸得四分五裂,有些火药桶没有第一时间被引爆,而是被扬到空中产生了二次爆炸,海面上也掀起了近二十米高的水花,场面十分震撼。无论是天衡山上、璃月港内抑或群玉阁上,尽管不少人已经猜到了他们的意图,人们都还是被这一幕惊到了。这一切的努力并非没有结果,巨大的冲击力将奥赛尔掀倒,它连连后退了数步之远,而在这艘船后,还有两艘一样的自爆航船,一通操作下来,奥赛尔被稍稍驱离了璃月市区。
千岩军的怒气似乎被一下子点燃,天衡山和群玉阁接连展开了猛烈的攻击,除此之外,璃月水师和姗姗来迟的孤云阁水师残部也投入了战斗。
数轮打击下来,奥赛尔虽然退却一段距离,但没有受到致命伤害,攻击力更是没有丝毫的衰减,如此僵持下去千岩军很有可能落入下风。正当凝光思考下一步对策时,群玉阁再次被击中,这次群玉阁的动力系统出现损坏,飞行高度开始降低。
群玉阁的坠毁看起来是不可避免了,于是凝光索性来一场豪赌,她通知诸仙人先帮助其余人撤离,然后独自将群玉阁全速开到奥赛尔上方。奥赛尔当然察觉到异样,他试图攻击群玉阁,但汇聚能量的光柱却恰巧被从天衡山飞来的炮弹命中,最后的反击以失败告终。它试图转身离开,但孤云阁舰队的船只纷纷撞了上去,水手们似乎是受到了启发,把剩余火药和炮弹搬到船头,用自爆的威力尽力堵住它的退路。
最终,群玉阁飞至魔神正上方,将所有动力关停,巨大的空中宫殿开始自由落体运动,重重地从高空摔下,砸在了奥赛尔身上。巨大的火球照亮了一整片天空,当即将奥赛尔和周围的战船吞噬,即便是在璃月港内,也能确切地感受到震耳的音爆和强烈的冲击波。待火球消失后,海面上除了建筑物的碎屑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
此时,沈瑞还在和一只海怪角力,他的腹部以下都浸在水里,脚边是一堆魔物的残骸,身边还飘着数具战友的尸体。怪物死死地咬着他的长枪不放,似乎要将沈瑞按进水中。而沈瑞的身体快到了极限,本来就负了伤,还超负荷地消耗元素力,能清醒着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啊——给我起开——”沈瑞喊着,突然想起身上一直带着一个手炮以备不时之需,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海怪的嘴撬开,然后把手炮塞进了怪物的嘴中。一阵爆破,海怪被消灭,沈瑞也被掀飞,扑通一声摔在水里。再次起身后,他的神之眼暗淡了下来,力气也渐渐衰退,身上不再麻痹,痛觉卷土重来。
看着后面的几个海怪,沈瑞苦笑着:看来还是要交代在这里了,没能好好享受异世界的人生还是太遗憾,不过一路上杀了不少海怪应该也够本了。
突然,他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巨大的轰隆声。在此之后,那几只海怪像是被什么吓走了一样,扭头就匆匆地跑开了,他追过去查看情况,发现潮水开始退却,其他地方的海怪也争先恐后地离开了。
“怎么……回事?”他一瘸一拐地找到一个支撑点,喘着粗气,虚弱地嘟囔道。
“沈先生!我们赢了!”远处的阁楼上传来胡桃的声音。
“胜利了?”
“没错!”
沈瑞哈哈大笑起来,真是个了不起的经历呢,要是在前世可够他吹一辈子了。笑着笑着,沈瑞脱力躺在了水中。
“欸?沈先生,你没事吧……”
见到海面上久久没有反应,潮水和魔物也均已退去,人们大概确定奥赛尔被消灭了。天衡山上一片沸腾,不少兴奋的百姓和士兵跑到山路上,激动地告诉正要上来的人:你们白跑一趟了。璃月港内,残余的舰船上,士兵和水手们也纷纷欢呼起来,不少人喜极而泣。
乌云散去,太阳升起,红色的光辉重新洒在璃月的大地上。开阳站在山崖上,悲喜交加,百感交集;刻晴站在不卜庐外,放下手中的担架,擦了擦脸上的灰尘,激动得要哭出来。天玑此时已经等不及和那些外国公使谈谈日后的事了,而外国公使们也无不为这个历史性的奇迹连连赞叹。
至于钟离,他也手持长枪,在远处的山峰上注视着一切,渐渐露出了笑意,璃月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留云载着凝光来到天衡山上,摇光和其他的仙人均在此等候。
“天权,你的群玉阁就这么没了,你难道……”理水问道。
“相比于璃月的安危,区区一个群玉阁算得了什么,大不了我重建一个。”凝光回复道,她当然会心疼,毕竟是多年的心血,但无数士兵在战斗中丧失了生命,她失去的群玉阁在这些之前又算得了什么?
一向骄傲的留云还是不太想承认人类的伟大之处,况且能够打败奥赛尔,仙人也是出了力的,但璃月军民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她也绝不好意思把这些说出口。
这一仗下来,七星与仙人的关系也缓和了。一方面是双方同仇敌忾,另一方面是仙人已经确定了帝君并未遇害,而这一切均由帝君自导自演,严格上说,仙人反倒是理亏的一方。看来接下来的谈判,仙人必然要做出退让了,而这是不是也在帝君的计划之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