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璃月相当繁华，似乎魔神被释放的事从未发生过。岩上茶室也恢复了往日的喧闹，许多人汇聚于此，当然不是喝茶，而是参加赌局。对于有赌瘾的人而言，再惨痛的历史、再糟糕的现状，也无法阻挠他们对赌的向往。
掷骰子、扑克牌……各种玩法应有尽有，狂热的人们围在木桌旁，或欣喜若狂，或崩溃大哭。服务生穿着华美的衣服，拿着酒杯茶具送到各个桌，将各种饮品塞到堆成小山的代币和摩拉中，时不时还会有杯具被痴迷于赌局的人不慎打碎。
十赌九输，自然少不了身无分文的人被保镖扔出来。这不，乾和牙就把一个输得只剩底裤的男子拖了出去。
“让我进去，我下一把一定能翻盘……”
看到这个不依不饶又无药可救的人，牙没有丝毫的同情，一拳就怼在了他的脸上。男人吐出了一口血，还被打掉了一颗门牙。
男人呻吟着，刚好跌在了潘文岳的脚下。潘文岳瞟了男人一眼，没有理会，从他身上跨过，来到茶室的门口推门而入。
他挤到一张桌子面前，观察着赌客和庄家的对局。对局规则很简单，就是掷骰子。共有三个骰子被木罩扣住，一阵摇晃过后，参与赌局的人对面朝上的数字总和下注。潘文岳一笑，这些人居然指望能在这里赚到钱，且不说骰子里面灌了水银，骰子下面的基座也有机关，输赢的决定权始终在庄家手上。
一般人可能看不出什么，但开启元素视野，发现一些端倪不难。果然，骰子停止转动后，庄家在桌子下面轻轻一拍，就让三个骰子的点数各减了一。潘文岳叹了口气，赌客唉声叹气、口吐芬芳，只有庄家游刃有余，真不敢想象一家赌场一天能赚多少钱。
很快，他面前的一个人就对连续的失败感到失望，准备及时止损了。潘文岳拍了拍那人的肩膀，“伙计，能不能换我来玩两局。”
二人交换位置，潘文岳在椅子上一坐，顺手将换来的两枚代币扔到桌上画着“03”的位置。那是两千摩拉，他兜里所有的零钱。众人看这位兄弟如此“清贫”，选择的数字概率还小，纷纷嘲笑，告诉他不懂眼就别来玩了。
潘文岳没在乎，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声，“开始吧。”
骰子重新转动，当庄家刚要抬起木罩时，骰子突然转动，变成了三个一点朝上。庄家大惊，赶紧缩回了手，转而在桌子下一拍，骰子变成了二、三、四朝上。可庄家再次伸手时，骰子再次变回了三个一。
庄家没办法，周围的赌客和围观者开始催促了，若是再拖延下去，作弊就太明显了，庄家只能吃下这波哑巴亏。结果，潘文岳在众人的欢呼中，从两千赢到了两万。
接下来，潘文岳又把代币全盘投入，先是“08”，后是“15”，最后是“11”，虽然每次都赢，但下注毫无规律，也根本不是谋求收益最大化，仿佛真的只是在玩游戏。他身后的人就不管那么多了，只要跟着潘文岳下注就稳赚不赔。
潘文岳的四连胜引起了文渊的注意，在赌场能连胜荷官四次根本不可能，除非出千，但潘文岳的手法似乎没有任何问题。除此之外，文渊对潘文岳下注的数字提起了兴趣，按照内务署的密码本，可以翻译出有意思的内容，他不觉得这是巧合。正好潘文岳赢得有些肆无忌惮了，不如把头儿叫过来会会他。
没过一会儿，夜兰来到了潘文岳所在的赌桌，支开了荷官，打算亲自教训教训这个上门“踢馆”的“死对头”。
“先生，愿不愿意和我玩一句呢？”
“乐意至极。”
夜兰开启了元素视野，让潘文岳下先手，然后仔细看着骰子的运动轨迹。不出她所料，潘文岳是采用了元素力，只见一丝极细的风吹过，将骰子翻了一面。夜兰不甘示弱，她用手指操纵着极细的水线，将骰子拨了回去。于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二人上演了一轮刺激而隐秘的“斗法”。随着二人愈发的焦急，用力也越来越大，发生的扩散反应也越来越强，以至于骰子被越推越高，木罩的震动及声音开始肉眼可见。
潘文岳的风元素更有优势，他率先将骰子顶到了高处，然后紧接着向上一拱，骰子完全脱离了夜兰水线的控制。夜兰大惊，但无可奈何，只能等待败局。待骰子落地、木罩掀开，最后的胜者却是夜兰。
“还是您技高一筹，在下佩服……”潘文岳率先恭维，话是这么说，他刚才只下注了一千摩拉，就算输也亏不了多少。
“先生过誉了，本小店可容不下您这样的高手（你来这干什么？）”
“早就听闻小姐赌术高明，今日特来讨教（有事找你商量）。”
“原来如此，那么请原谅我接待不周（为何如此突然？）”
“无妨。不过小姐是否愿意与我改日谈谈呢？（借一步说话）”
然后潘文岳离开了赌局，夜兰也离场，过了一会儿后，潘文岳在文渊的带领下绕到了茶室的地下室。
“到底是什么要紧的事，让你这么大费周章的？”
“算不上非常要紧，就是你最近神出鬼没的，我不知道在哪找你，不得已出此下策。”
夜兰请潘文岳在沙发上就座，文渊为二人奉上茶水然后告退，潘文岳接过茶说道：“我想向你要个人。”
“谁？”
“沈瑞。”潘文岳从衣兜中掏出一份文件，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把沈瑞交给情报部管理，后面还有天璇的署名。
“想挖我墙脚？”夜兰“和善”地笑了笑，把调令撕成数片，双手轻轻一甩，把纸屑撒得满天都是，“他是我培养出来的，你想占便宜，没门。”
“好，又想交易是不是，要不我把今天赢的两千万还给你……”
夜兰还是摇头，“我像稀罕那点钱的人吗？”
“我上次给你的情报用处很大吧……”
“那次的人情我已经还了。”
“你可真是一毛不拔，凝光大人都不像你这般抠门，又不是以后不还给你了。”潘文岳咳了一下，“那你想要什么，我能帮你的。”
夜兰一笑：“帮我处理个人……”
……………………
这时，沈瑞回到了家，他看上去精神不太好，抱着一坛酒推门而入。之后他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找了个搪瓷碗，一个人喝闷酒。夜色已晚，豆豆已经睡下，只有老头子还在一个人下棋。
“沈先生，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晚？”
“没什么，有点事。”
“千岩军的工作可真是辛苦。”
“我说过了，我已经不是千岩军了。”
“哦，对对，瞧我这记性，您调到总务司了。不过那不是一样吗，都是国家的人，还能和那些大人们打交道，光荣啊……”老头子笑吟吟地感慨道。
“光荣……吗？”沈瑞苦笑着摇了摇头，将一碗酒一饮而尽。
“怎么，沈先生有什么懊恼的事吗？不妨和我这老头子说说，说出来就舒服了。”
“我……嗯……要出差了……”
“去哪？”
“国外。”
“大概出去多长时间？”
“不知道，可能一个月，也可能一年……”
“害，这样啊，听上去确实有些不好接受。不过既然是公派的，那应该有经费支持吧，放宽心点，就当是公费旅游了。”
沈瑞再次干了一碗酒，长叹一口气，详情是不可能透露给老人的，他和老人聊不来。公费确实是有，但他可不是去旅游的。
就在这天晚上下班时，潘文岳送给他一份通知，说凝光有事找他。他顿时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但大人的命令不得不从，他只得硬着头皮去。地点还是那个熟悉的会客厅，但凝光没在正座上，而是和天璇坐在一边的沙发上。
“参见二位大人。”沈瑞立即行礼
“不必拘谨”，凝光转头朝天璇介绍：“瞧，我说的合适人选到了。”
“原来是你啊，上次的事还没和你道谢呢。”天璇有些惊喜，他只知道凝光手下有一个能干的异世旅人，没想到那个旅人还是在之前战斗中的救命恩人。那么他也没必要考察了，从沈瑞和海怪战斗经历就足以确定其实力了。
“谢大人夸赞，那是在下应该做的。”
“怎么还是那么拘谨，来，坐。”凝光指着她对面的一张沙发说道。
沈瑞有些不好意思，生怕把大人名贵的家具弄脏，他战战兢兢、颤颤巍巍地就座。他问道：“大人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确实是有，具体情况就让这位天璇大人和你说吧。”
天璇淡淡一笑：“年轻人，我一贯不喜欢转弯抹角，那么我就直说了，我希望你能为情报部打探消息。”
“什么？情报部？你让我做间谍？这种脏事我可不干。”
“脏事？谁说间谍是肮脏的工作了？为国家收集情报，也是维护国家安全的一部分。再者说，你之前不也是在内务署工作过一段时间吗？你还跟踪过公子、从富人手上偷资料。”天璇不紧不慢地说道。
“话是这么说，但性质还是不一样，之前那是维护治安……”
天璇没有放弃，抵触是正常的，就连他当年加入这行时也是十分不情愿，对于沈瑞这种人，他当然有对策劝沈瑞入伙。
“我理解你的想法，但是有些事我必须告诉你，知道魔神为什么会被释放吗？”
“为什么？”
“是愚人众为了祸乱璃月，他们的执行官‘公子’将魔神释放了出来。”天璇用平淡的语气说出了不得了的话。
“这……这，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之前突袭愚人众实验室的那次行动你也参加了吧，他们有多么丧心病狂，你心中大体应该有个概念吧。”
如此巨大的信息量，让沈瑞大脑几乎宕机，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么他的战友们、那些语言功能丧失的孩子们、那些没来得及逃走的百姓们都是……虽说他对间谍这种工作持有成见和担忧，但他心底深处的怒火也被悄悄点燃……
“实际上璃月一直在危难之中，除了愚人众，其他各国、各方势力也是心怀鬼胎，你以为人民的美好生活是像馅饼一样从天上掉下来的吗？这次的任务，恰恰与愚人众有关，璃月又将迎来新的危机，重归宁静的生活即将被再次打碎……璃月现在需要你，你愿不愿意做璃月的无名卫士呢？”
天璇在一边循循善诱，凝光也在一边向沈瑞使眼色，除了期待，沈瑞还在其中看到了几分威压。沈瑞并不傻，听了天璇透露的机密消息，那就再无回头路了。还是老道理，上面有任务从来都不会找人“商量”，而是打着“商量”的旗号进行通知，倘若他断然拒绝，估计接下来在璃月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好了，您不用再说了，需要我干什么，您就直说吧。”沈瑞无奈地说道，他承认，他还是被触动了。
天璇略有得意，一切的诱导都有一个大前提——沈瑞对璃月有认同感，而显然他赌对了。除此之外，沈瑞也是个聪明的人，他很配合，许多道理不用说也清楚，这更让天璇对这个年轻人心生喜欢。
“那么好，请你在这个任务书上签字。”天璇一边递上了契约，一边对任务进行介绍，“这次的任务地点是稻妻，在谈判过后，稻妻站与璃月总部失去了联系。综合考虑稻妻官方的办事能力以及双方平日的关系，我们不觉得幕府军能端掉情报部的据点，所以……”
“是愚人众打算报复璃月，挽回在璃月丢掉的面子？”沈瑞仔细阅读着条款，接上了天璇的话。
“哈哈，你很聪明，但也不一定，当然我希望不是愚人众在搞鬼……言归正传，你的任务是确定稻妻站的受损情况，并尽可能地调查清楚原因。这里有一份名单，上面是稻妻站的骨干分子，希望对你有用。”
“我知道了。”沈瑞叹口气，在任务书上写了自己的名字。随后，天璇交给了沈瑞一个手册，是情报部的工作手册，他被临时任命为特派员……
在天璇离开后，凝光叫住了沈瑞，说道：“非常抱歉把你卷进来。”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不是吗？”
“非常抱歉……”
“我冒昧地问一下，是您特意要我去的吗？”
“不是，只是走正规的流程。每年，璃月安全局都会统计一份候补名单，你是所有人中最优秀的。更何况，你在稻妻待过，甚至神里大小姐也对你感兴趣，从履历上也是无可挑剔。”凝光诚挚地说道，“说实话，我很想把你留在手下，像夜兰那样。若不是情况实在紧急，我也不会把你交出去。我敢保证，只有这一次，从此之后。你不用再出国冒险。”
“呵呵，好吧，但愿。”沈瑞一笑而过，他并不厌恶这个政客，但这不代表他的话可信。
“为了表示补偿，我会给你最优渥的待遇。比如，你住宅的分期付费全部由总务司报销，外出期间，保卫科的工资照常发……”
“好了好了，等我活着回来再说吧。”
“对了，我要出国这件事，夜兰和我的同事们知道不知道？”
“夜兰已经谈妥了，而你的同事们还不清楚。事关重大，为了防止我们内部还有愚人众的卧底，知道你调动计划的人越少越好。”
沈瑞无奈地点点头，他不过是个没有什么经验的新人，叫他去干这种事，也太强人所难。他看向凝光，又扫了一眼天璇给出的资料，简直不知道这些大员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你看上去很犹豫！”凝光说道。
“我不认为我有这个能耐。”
“天璇向来谨慎，他选择派你去的话，一定是对你的能力有足够的把握，或者说，他也有他的打算。”
“我该如何去稻妻呢？”
“你放心，去码头找北斗就行，我们都给你安排好了……”
就在沈瑞再次准备离开时，凝光又叫住了他。
“等等，你好像还没有代号。”凝光补充道，刚才天璇达成目的后过于兴奋，居然把这个重要的事忘了。代号在天璇看来也就是一种名号，但这在许多基层的工作人员看来，却是至高无上的荣誉，一般人都获得不了的。
“代号？我有稻妻名字的……嗯，大人，您愿意怎么称呼我呢？”
“先生名叫沈瑞，‘沈’字有‘沉’的意思，‘瑞’又是‘玉’字旁，就叫‘沉玉谷’如何？”
“听着不错，那么谢谢大人赐名了。”沈瑞整了整衣服，鞠了一躬，“告辞！”
语罢，沈瑞离开了会议室。
之后他就在街上买了一坛酒，像现在这样，在公寓的大厅里借酒消愁。他不喜欢稻妻那个地方，穷困落后、满是战乱，之前他拼了命才从稻妻逃离，现在却又要回去，真是天意弄人啊。
沈瑞听说有这样重要的任务，当然有一些激动，但那可是国外，死了可能都没人知道。间谍不同于战俘，是不受各国法律保护的，当他遇到麻烦时，璃月大概率会翻脸不认人，让他自生自灭。届时……待遇再好又有什么用，估计是有钱没命花。
沈瑞再次把酒斟满，干了下去，再次斟满，再次喝干。在已经无人的深夜，他仰头苦笑，“无名卫士吗……好像很适合我这样孤苦无依的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