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先生,这是?”
喊住柳清的便是那葛布衣,只是此刻他换了副装扮,头戴黑色纱帽,身披八卦袍,脸上撇了两笔胡须,还算儒雅的面容多了几分猥琐。
少女瞧了好几眼才看出来。
“别说了,之前那身打扮根本引不来客人——”
“无可奈何,只能作此下策。”
葛布衣轻抚胡须,一脸惆怅。
“好了,柳姑娘,你应是遇到麻烦了吧。”
“请叫我杨姑娘。”
“——我曾听闻昨日林家兴师动众前往这醉春楼,其中便有一红衣女子,展露出一身高绝轻功,想必就是杨姑娘吧。”
“你叫住我有什么事?”
柳清直接开门见山。
“咳,之前所算杨姑娘接下来会倒大霉,如此一看,你行色匆匆手拿药包,应该是你身边人出了事吧,和那林家少爷一般身中奇毒。”
“——”
“如此一看,我的算命之道也算入了门,所以——杨姑娘还要光顾一下在下的生意吗?”
这葛布衣拐弯抹角了一会儿总算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只是哪有逮着一只羊薅毛的道理,更何况这只羊也不相信他的算命水平。
柳清摇了摇头,转过身便要走,只是脚步迈了几下后顿住,接着在葛布衣疑惑的目光下转过身。
“你能寻人吗?”
林家院内,林澈瞧见林怜花服下的汤药脸色缓和了些许也是松了口气,双手朝着墨老人一拱。
“多谢墨先生。”
“不必如此,只是医治今郎非一日之功,还须时时察看状况,以便对症下药,不知可否在此久住。”
“那是自然,来人,将墨先生好好安置。”
林澈满脸笑容,连连称是,手一挥便让手下带将其带去府内一处闲置小院。
待到墨老人离去,他才将笑脸收回,望了眼面带些许红润,神色安祥沉沉睡去的林怜花方才叹了口气。
“到底是谁要针对我林家啊——”
“而且这墨老人——”
他眼中闪过一丝思索。
“方才见他袍上花纹——我好像之前在刘天海身上那块令牌上见过。”
“而且前些日子若梅被那白马匪袭击。”
“莫不是——”
他的双眼微睁,神色略微慌张。
“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也不知杨浊弟弟如何。”
林沅儿在柳清院子中探头探脑,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看。
相比于林怜花,她更想要去看看杨浊情况,这个年龄较小的男孩身上似乎有一股莫名的吸引力。
从小被管教,学习礼仪的她对于这勇敢杀敌,身上带着同龄人不该有的成熟的小男孩颇有兴致,便想问些江湖之事。
只是这杨浊对她爱理不理,每次想要找他时总是瞧见他在柳清身边,让她气愤不已,只是也无可奈何。
这个看似比她大几岁的姐姐修为竟可比家中最厉害的刘爷爷,同时也是她和她娘亲的救命恩人,她不敢打扰。
上次那番话已是失礼之极,若是真正惹恼了,只怕她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杨浊也不是时刻呆在柳清身边,她也寻找到机会搭了几句,只是都被敷衍了过去,这也激起了她的好胜心,千方百计想和男孩聊聊。
在其中毒躺倒后,她没放弃这个想法。
这不,趁着柳清出去抓药之际,她偷偷摸摸地跑了过来。
“清姐姐此刻不在,倒是个好机会。”
林沅儿眼珠子一转,彻底下定了决心,提起了裙子便迈了进去。
“杨浊弟弟,我来看你了。”
在床上打坐修炼的杨浊闻见院内传来的呼声顿时一惊,连忙盖上被子,两眼一闭。
“吱呀。”
房间门打开,林沅儿瞧见床上的杨浊,此刻他脸上呈现不正常的惨白,双唇微微颤抖,不由起了几分怜意。
“杨浊弟弟,杨浊弟弟?”
她低声唤了几下,见杨浊毫无反应,便壮着胆伸出手朝男孩的脸而去,只是刚伸到一半——
杨浊直接一翻身在床上滚了两滚,却是远离了林沅儿。
“诶——”
林沅儿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一时之间怀疑杨浊是在装睡,只是在看着其双目紧闭,鼻息舒缓,又渐渐放下疑心。
“这家伙怕不是还有梦游之症。”
嘀咕了几声,林沅儿目光却是移向了床边的长刀,手慢慢朝其移去。
“涮。”
长刀瞬息消失,出现在杨浊怀抱中。
“诶——”
此刻林沅儿才真正确认下来。
“你醒着对吧?”
“——”
“不用再装了,刚才我可看得清楚。”
“——”
“——我林家以礼相待你们,你却对我的问话不管不顾,天下哪有这番道理。”
林沅儿在床边如弹珠般吐露诸多话语,只是杨浊双目紧闭,毫不理会。
见此,女孩脾气顿时上来,身为林家掌上明珠的她本就有点恃宠而骄,奴婢下人对其也是恭恭敬敬,像这般对待却是从未有过。
这江湖小子之前便多次敷衍她,这次更是直接装睡无视她。
林沅儿结合杨浊之前所为,越想起气,当下直接扑了上去,誓要这家伙好看。
就在此刻,杨浊瞬间起身,长刀出鞘,刀光一闪架在了林沅儿的脖子上,只差两寸之距便可砍下她的脑袋。
寒光闪烁,刺骨的寒意渗入林沅儿奶白色的颈项,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将要扑上去的动作瞬间僵住。
一滴冷汗从她粉嫩的脸上滑落,落在刀身上溅起些许水花。
“咕噜。”
林沅儿下意识咽了下口水,在此刻略微缓了过来,目光扫过刀身最后落在紧闭双目的杨浊上。
“你是醒着的,对吧?”
此话一出,刀身却是微微一动,吓得林沅儿身体颤抖了一下。
“对,对吧?”
“涮。”
长刀划过空气的厉啸声在林沅儿耳边响起,似要将她斩首于此。女孩下意识闭上眼睛,张开口便要呐喊。
杨浊自是不会杀了她,也更不会让她叫出声,引来他人可就违背了他柳姐姐的嘱咐。
只见他收刀入鞘,刀把轻撞了下林沅儿胸膛,内气轻吐缓了气息,叫喊声卡在了喉咙转化为猛烈的咳嗽。
“杨浊,你,你这个无礼的家伙!”
经此一役,林沅儿哪敢再靠近杨浊,身体连滚带爬离去好几米,伸出颤抖的手指向缓缓睁开眼睛的杨浊,只是家教甚好,支支吾吾只能憋出这句杀伤力微弱的话。
“说人无礼不应该先看看自己吗?”
杨浊牙尖嘴利,对于这个天真的小女孩也是有些厌烦,当下立刻反讽。
“在我中毒卧床之际跑来打扰不是无礼?”
“未经允许拿起他人之物不是无礼?”
“肆意将自己的怒火发泄给他人不是无礼?”
“自身所作之事便是极为无礼,竟还有脸去指责我。”
“你知不知羞啊?”
“你,你。”
林沅儿气得说不出话。
“你给我记住!”
说罢,她连连后退,大眼睛中溢出点点的泪水,这般叫喊一声后便冲出房间,只是因为冲劲太大,竟是噗得一下摔倒在地。
“噗嗤,哈哈哈。”
“呜呜呜。”
林沅儿哭喊着离开,杨浊逐渐收敛起笑容,对于这个天真的小女孩他没有放在心上,脑中此刻却是想着另一件事。
“柳姐——还没回来吗?”
他手抚长刀,眼神略微晃忽,却是浮现出昨晚意识模糊之际听到的一番话。
那是在梦中的黑暗,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在身前病死,看着自己的父亲化为一具干尸,看着葛阵牵着两名女孩离去,在最后看着柳清渐渐隐入黑暗——
“不走不走,浊儿不要怕。”
“柳姐在这。”
这几声打破那这副场景,驱散了那时的黑暗。
那种温柔之极,好听之极的话语便是此刻也隐隐在他的耳边响起,还有那股无论怎么闻也不腻的清香仍旧缠绕在他的鼻尖。
杨浊一阵愣神,脸上却是冒出些许热气,心脏略微加快跳动,血液奔腾全身带来说不出的燥热。
[倒也真是奇怪。]
“柳姐——”
“浊儿?”
这一声低吟却是被进了院子的柳清听闻,打开了房间看到了立刻打坐修炼的杨浊。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柳姐去这么久,我有些担心。”
杨浊秀气的脸上带着担忧,随着年龄增长却是带着几分俊秀,只是在柳清看来还是个唇红齿白的半大男孩。
当下走了过去,手指轻点。
“放心吧,我的武功在此地也是屈指可数,倒是浊儿——方才我见沅儿妹妹哭着跑出去,却是为何?”
“那小丫头没事做跑来烦我,我吓她一下便成这样了。”
“沅儿妹妹年龄还比你大上些许,如此称呼不可——还有你说吓她一下,如何吓的?”
“便是将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杨浊话语声逐渐低落,却是看见了柳清脸色渐黑,还有一根朝他脑袋戳去的手指。
“柳姐不要啊,浊儿知错了。”
“浊儿若是这般,以后可得不到女孩的喜欢。”
“——为什么要得到呀?”
杨浊却是有些不服。
“若是走着大英雄道路,耳边全是像林沅儿那般的烦人精,那还走什么走。”
“清灵空灵也是,就会嘲笑我的志向。”
“我倒宁愿那些女孩别靠近我,挡着我练刀。”
说着,他举了举手中的刀。
瞧着他这样,柳清一阵无语,心中不由想到了一句话:心中无女人,拔刀自然神。
“浊儿小心以后讨不到——”
[罢了,浊儿现在还小,排斥女孩也是正常,长大些就好了。]
[说起来,我前世也是孤身一人,无异性陪伴,没资格管教他。]
“不过——这也不能说绝,柳姐便和那些女孩不一样。”
“没有那些烦人的毛病。”
“所以我才想要和柳姐——啊,好痛。”
“贫嘴,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