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声一出,众人皆惊。
只见墨老人三下五除二取下了脸上的伪装,苍白长发化为如墨瀑川,浑浊双眸忽地如水般柔和清澈,略微枯黄的肌肤被神奇的一抹后逐渐白皙,如一块温润白玉。
当一片薄薄的面具取下后,一张娇俏的面容显露而出,杏仁双目泛波光,挺翘琼鼻下是一点朱唇,其上含着一缕笑意。
这般剧烈的反差让人瞧着不由呆愣片刻,便是远处的柳清也是微微惊讶,杨浊更是惊得跳了一下。
“这,这老爷爷怎么地,怎么地变成一个姐姐了!”
“——这易容术也是了得。”
柳清感叹一句。
“曾听父亲所言,这江湖中人不能以相貌识人,怕是因为这易容术。”
杨浊喃喃自语,似有所悟。
“——浊儿,你父亲所言的意思是,看人不能以相貌评定,长相慈祥的老者心中可能充满了阴毒,貌美如花的弱女人可能暗藏害人之心,正所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
柳清的话忽然卡在了此处,瞧着杨浊疑惑的目光,勉强扯出一缕微笑。
“浊儿瞧见这女子好看吗?”
“好看,不过——”
杨浊话锋一转,表情认真。
“没有柳姐好看。”
“——莫要学那些登徒子言论。”
柳清连点杨浊的脑袋,男孩却是有些不满。
“我说的都是实话——”
“没想到墨先生会是一名妙龄女子,林某失礼了。”
林澈到底是一家之主,不过片刻便回过神,再次拱了拱手。
“只是——墨先生为何要作此伪装入我林家?”
“我也不想,不作这些伪装,就怕你们不信我的医术,本小姐也是无奈呀。”
“欺骗你们也是抱歉啊。”
装成墨老人的姑娘叹了口气,嬉笑着挥了挥手。
“我名为墨涟,所以还是叫我墨先生吧。”
“——墨先生是为了何事入我林家。”
林澈沉默了片刻,再次发问,眼中隐含几分冷意,脸上颇为不耐烦。
“这我和你说了吧,我是为救令郎而来,只是怕你们不相信我,所以我才开始扮作这般模样。”
墨涟吐了吐舌头,显露出几分活泼俏皮。
“只是——我也是无奈之下才隐瞒,方才也和你们道了声歉,现在为何如此做派。”
她环视一周,瞧见几十名护卫眼神不善,手中刀剑明晃晃的,在高悬的太阳下泛着森冷的白光,顿时收敛了些。
“本小姐可是,可是救了你们家少爷的。”
“——呵呵呵,只怕这毒也是姑娘所下吧?”
林澈冷笑一声。
“怎,怎么可能,除非对敌,我才不会对无辜的人下毒。”
墨涟像只炸毛的小猫,连连否定,态度激烈。
“身为药庐中人,救死扶伤乃是宗门给予我们的使命,利用药物害人是绝无仅有的,仅在对敌之时才会如此,而且下的都是些过段时间便解除的药物——”
“墨先生还打算继续欺骗我等,说自身为药庐中人吗?”
林澈不耐烦地打断,语气逐渐不客气。
“阁下为纵横门下弟子,背靠名门正派,做事为何如此阴险!对我林家有什么不满不妨直接说出来,光明正大坦坦荡荡,我认教就是。私下如此过分针对,便是刘大人也不可能偏坦你——”
“等,等一下,我,我什么时候成纵横门的人了?”
“墨先生,再胡搅蛮缠可就莫怪我等无礼——阁下身上所穿黑袍,上面的绣花和那纵横门令牌一模一样,林某不瞎,瞧得真切。”
“——单凭这身黑袍就将本小姐定为纵横门人,林家家主是否太过武断?”
墨涟扁起了嘴,一脸的不满,同时将身上黑袍一脱,露出了底下的青衣,衣服偏大却是男子所穿,双肩似有厚物撑起,使其背影看上去壮实了几分,瞧着像是个身材略微瘦弱的男子。
只是这胸前隆起,在微风下隐隐显露的纤细腰肢能瞧出其是女扮男装的西贝货。
“这黑袍是他人所赠,刚好可掩盖我的身形,作乔装之用,哪知道竟惹得人怀疑。”
“早知如此,便不受其所赠,自己另买一件——”
墨涟抖出不少话语,林澈脸上的不耐却是加深些。
只见他的手用力一挥。
“既然墨先生不愿说实话,那就莫怪林某无礼——莫伤了墨先生,等会儿还带她去见刘大人。”
护卫齐喝一声,一拥而上。
“诶诶诶?!真是欺人太甚,莫以为本小姐好欺负。”
墨涟知逃不过这一遭,满脸愤愤不平,手中黑袍一扔,远远飞去,恰好落于林澈身旁。护卫在此刻奔了上前,十几把长刀架在其周身。
“墨先生,我们不想伤你,请乖乖跟随我们去见刘大人。”
“我才不要和你们去见什么刘大人咧。”
墨涟作了一个鬼脸,右手猛得一拍腰间葫芦,刹时间,一层白色粉末从其中喷出,洒洒洋洋却是弥漫方圆一米。
凑近的护卫没料到这少女还有这一手,猝不及防之下吸了一小口,顿觉得手脚发软,浑身无力,手中刀剑再也握不住,咣咣掉地。
“哈哈哈,凭你们几个还想抓住本小姐。”
墨涟长笑一声,双掌内力催动,振得弥漫空中的粉尘扩散了出去。后冲来的护卫见如此情形,忙屏住呼吸,几名内气深厚者更是袖袍扇动在身前鼓起微风,将其吹散。
只是经这一耽误,墨涟早已从十几名手脚发软的护卫包围中脱出,脚在其中一名高瘦男子肩膀处用力一踏,竟瞬间窜出十余米之距,展露一身不弱轻功。
一名护卫也是飞身而起,一展长刀,朝少女劈去,一声厉啸风声大作,竟要将这如花似玉的女孩拦腰斩断。
“方才不是说不伤我吗?”
墨涟叹了口气,手一挥,一捧白灰凭空出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去那人眼睛。凌厉的刀锋顿止,护卫面容猛抽,手上长刀滑落,双手捂面,发几声惨嚎。
“我的眼睛!”
那人身体落下,身旁几人忙前去查看情况,只见其双眼紧闭通红,泪流不止。
“好阴毒的手段,竟然撒石灰!”
“要不是他要取我性命,我岂会如此!”
墨涟口不服输,脚步不停,一个呼吸便掠到柳清两人身旁。杨浊此刻提起长刀,忽地走前一步挡在柳清身前,戒备地望向那奔逃的少女。
只是少女目光看向了面带白纱的柳清。
见柳清看起来未有阻止之意,墨涟心下松气自也懒得理会他,最多对这十一岁男孩有勇气拿起刀守护身边的人感到有些惊讶。
在掠过柳清等人后,她的身影在几个呼吸间在护卫的眼中只剩下石头大的黑点,这数十人或奔走或轻点脚步展示轻功,也是追之不及。
就在这墨涟要逃之夭夭时——
柳清动了。
“浊儿,我去看看。”
她留下这句话后,衣袍无风自动。
接着,一股狂风凭空刮起,少女倩影微晃,竟是一掠去了数十米,在他人骇然的目光下迅速远去。
如此绝顶的轻功,引得未见识过少女功夫的人嘴巴大张,一双眼似要瞪出来一般。
他人反应暂且不表。
只是瞬息,柳清便来到了墨涟身后。
“啊,啊?!”
墨涟听闻身后风声大作,立刻转头一望,见到一道清丽身影逐渐放大,正是她忌惮的柳清,顿时吓得亡魂大冒。
在林家呆的几日内,她也明白这看似平和的少女是个武功高强的狠人,自幼鼻子灵敏的她从其身上嗅到了浓浓的血腥味,自是知道其手上人命不少。
所以在医治好杨浊后,她也不再去那院子内与这对姐弟打交道。
方才突围之时,也是怕这人出手拦下她,才如此紧张地投去目光,见其不出手才松口气,只是如今——
墨涟思绪万千,手中动作也不慢,反手又是一捧粉尘,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料定这人也得无奈停步。
只是——
一股磅礴内气从柳清周身激发,瞬间将其粉尘震得逆射回去。墨涟惊得膛目结舌,瞬间吃了口自己的杰作。
“呸呸呸。”
她连忙摇头,心中慌张。
倒不是因为误食了药物,她自幼饮食药酒,早已练就百毒不侵之身,自制的这些软骨散对她毫无作用。
她所惧的是柳清那手内气外放,这起码要通了任脉踏入后天七层境才有如此雄厚内气。
哪怕她极力高估,也没想到柳清修为到如此地方。
[完了完了完了,才出来几个月就要死在他人手下吗?!]
少女内心大急,接着肩膀被一只玉手轻轻拍了一下,转头一看,便见柳清此刻在她身旁目带疑惑地望向她。
她的身体瞬间僵硬。
“——这黑袍,好像没有破损。”
林澈拿起地上黑袍,细细观察,脑中同时浮现墨涟说的话语,那般信誓旦旦的模样让他的猜测产生了动摇。
“莫不成,不是她?”
“还有方才她所说——他人所赠黑袍——”
“家主!方才那黑衣人又来袭击少爷小姐!”
“什么!”
“幸好刘老时刻守护才未让他得手。”
林澈难看的脸色逐渐缓和。
“还好我早有预料,派刘叔护卫,不然这府中大部分护卫在此,防守空虚,怕是拦不住贼人四处窜动,害我家人性命——等一下!”
他的双目大睁,却是想到了什么。
[府内空虚——莫不是。]
[莫不是,声东击西?!!]
[方才袭击怜花他们可能只是确定刘叔的位置,并且让刘叔误以为目标是怜花他们,不敢妄动,实际目标是——]
林澈转身便走,脚步不慢,瞬息奔过数米,却是不理墨涟结果,面容急切。
原地仅留下疑惑的护卫。
“家主是不是,走错方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