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慕家来了个高手呀——”
莲城知府名为何泽恩,曾是朝廷命官,一介文人,动乱四年中以出色的能力稳定城中局势,在玉衡派起势后,更是投入其中获得护佑。
自从头上换了这清静无为的玉衡派,他要比几年前过得自在,权势大涨,在这莲城可以说是一手遮天,说一不二。
此刻的他略微沉吟,在堂中踱步。
“阿虎,你怎么看?”
一旁立着一位大汉,太阳穴高鼓,吐息粗重,身上块块肌肉隆起,涨得那身短打几欲破裂,那如蒲扇般手掌微动,竟掀起一股微风,这一身外功无需多瞧便知已入化境。
“来者不善。”
大汉低沉着声音,隐带几分雷鸣虎啸,骇人心神。
“你和她对上,三十招内能擒杀吗?”
大汉摇了摇头。
“百招内?”
这名叫阿虎的大汉依旧摇头。
“不分上下?”
何泽恩脸上隐见凝重,只是阿虎再次坚定地摇了摇头。
“难道——”
这莲城知府终于色变,脚步停下,指向阿虎的手指微微颤抖。
“你不是她的对手?”
“不是——”
何泽恩的脸色难看,在堂内踱步,却是开始思索此人会给莲城带来了多少影响,连大汉都不是对手,说明这种层次的高手在莲城几乎可以说得上无人能制,若是犯事——
且其为慕家请来的人,联想到慕家近期出的事故,此刻前来也不知怀着什么目的。
“可惜云苏道长闭关到了紧要关头,传出红袍人的真相后便没了信息,不然——”
“大人,属下说的是——”
在何泽恩陷入沉思之时,阿虎忽地开口,依旧是低沉着声音。
“我不知道。”
原来他那几下摇头,都是在说不知道。
“你——”
何泽恩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便要开口责怪,但一想这大汉本就是不善言辞之人,只是自己思索太过,心有担忧,就一路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唉——”
“希望这莲城不要再遭灾祸了。”
幽幽长叹在这堂中回荡。
“柳姐,你在这里翻什么?”
杨浊随着柳清等人在慕齐和长待的地方逛了几逛,最后进了这书房。
据这杨伯说,慕齐和有练字的习惯,经常会在书房中待着,直到深夜才从其中出来,所以柳清才选择在此处寻找线索。
杨浊在这颇大的房间转了一圈,先是动了动花瓶,扭动半天不见暗门,只得趴在地上轻轻敲了一下地板,察看一下有没有什么空洞,就这样弄了半个多时辰。
十一岁孩子正是好动的时候,杨浊久寻无果后便停了手下动作,转而凑到他柳姐姐身旁。
只见少女在书架边徘徊,拿起几本书就快速翻动,铮铮声传出,她的双眼在此刻快速扫动,似要这满篇的文字寻找到想要的信息。
听到男孩的问话,立刻答道。
“我是在找思雪她爷爷抽取他人精血的秘法。”
“他在这书房所待许久,或许会留些只言片语。”
和血神功一般吸取血肉的功法,在这天下想是再难寻找到另一部,柳清隐隐有些预感,这慕齐和或许真的修了这血神功。
以她对血神功的了解,用他人血肉维持将死之人的性命理论上是可以做到的。
只是,这慕齐和又是从哪里得到这血神功的?
柳清思绪万千,手中翻动的动作也愈发的快,这半个时辰中她几乎要将架上的书翻了个七八,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为什么要找这秘法呀。”
“——也是为了知晓思雪她爷爷的情况,若是对我们下此手段那该如何?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加上——”
柳清的话语顿了顿。
“我需要确认一件事。”
若真是血神功,那血仙宗对兵州的渗透已经到了极深的地步。
“既然如此,我也来吧。”
杨浊敲了半天地板,早已无聊透顶,一闻此言,顿时窜去拿了几本书,和柳请一般翻动。
只是和少女半天无果不一样,男孩这随手一翻,一张信封从掉了下来。
其上书写:齐和亲启。
“柳姐,这里有一封信。”
柳清自然是瞧见,立刻赞扬地揉了揉杨浊的脑袋,只是这之前还蛮喜欢的男孩却是出了声。
“柳姐,我可是发现了好东西,应是得到些奖励才是。”
这句话让柳清一愣,按她对男孩的了解,他应该不是那种喜爱讨要东西的人,不由瞧了一眼他脸上那抹藏得极好的期待。
[说起来,浊儿说过将我当作家人看待,此举应该就像是和父母亲人撒娇,物品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那份情意。]
[我也算是浊儿的姐姐了。]
想到此,柳清立刻微微弯下腰,那张被墨涟化了妆的面孔此刻凑了近些,虽然已是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杨浊的目光还是被吸引了过去。
那双泛着醉人波光的秋水剪眸柔柔地眨动,从中荡起些许柔情,这是只有面对他才会出现的眼神,杨浊从很早之前就发现了,在那之后每一想到,男孩总会莫名的高兴。
[柳姐——就像我真正的姐姐一样。]
想起那晚温柔至极的低吟,杨浊忽地有这种想法。
只是有些奇怪——
男孩又不太想把柳清当做真正的姐姐看待。
“浊儿想要什么?”
柳清轻柔的声音将杨浊惊醒,只是这一下询问让男孩犯了错。
原先他只是想提些要求,以防往后他柳姐姐摸上瘾了。
虽然挺舒服的,但他总觉得这样下去,他永远只能在柳清当个小孩子,这怎么能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英雄。
“嗯——”
杨浊沉吟片刻,不经意间扫过了柳清现在颇为平凡的面孔。
柳清样貌生得极美,杨浊是知道的,在他眼中甚至可以说得上除了自己母亲以外最好看的人。
这种评价其实大部分是感情作祟。
杨浊从小就很少注意他人面貌,只有在感情的加持下才会上点心,喜欢的人无论长什么样他都会觉得好看,在他心中与其说是样貌排行,不如说是他所持有的情感排行。
虽然这么说,他也有一定的鉴赏能力,也想让喜欢的人变得更好看更开心,所以当初才会火急火燎地跑去买胭脂水粉。
只是这胭脂让他给用上了——
这么一想,男孩立刻大声说道。
“我想看柳姐抹上这胭脂水粉,变得更好看些!”
此言一出,柳清顿时呆住,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说来好笑,柳清成为女孩也快有十七年,却对胭脂水粉之类的事物从未触碰过。
她自认为没多少爱美之心,且化妆等事颇为麻烦,化来更是取悦男人,就没了学习的兴趣。像衣服之类的,更是单调乏味,也就是柯城买衣服时,买下了与以往所着衣裳不同的红衣。
“这——”
柳清略微愣神,便想要回绝,但看了一眼杨浊已有几分秀气的面孔又犹豫了起来。
男孩此前那几番话犹在她耳边响起,尤其是他所喊一切罪孽归于他身那句——
[浊儿如此认真对我,我却言而无信,哪有这般道理,不过是些胭脂水粉罢了。]
柳清想通后,伸出了食指点了点杨浊的眉心。
“既然浊儿要看,我以后就上些胭脂水粉吧,不过我从未用过,浊儿到时候可不要失望啊。”
“柳姐——”
杨浊忽地面露挣扎,片刻后目光坚定。
“请你以后不要摸我头了。”
“——我记得数日前浊儿说过很喜欢的呀?”
“不是不是,现在也很喜欢,只是——总感觉这样就好像被柳姐当作小孩子来看待了!”
“柳姐也说过吧,不把我当作小孩。”
柳清沉默了下去,和那时一样,杨浊轻叹了口气。
“说得也是,浊儿现在也有了几分男儿气概,再这样可就失礼了。”
杨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好了,我们先看看信里写了什么吧。”
这封信此刻才被两人开启,里面是一个名为林河的人所书,在慰问了慕齐和的身体状况后便直入主题,说道帮他找寻到了解决他孙子体内疾病的方法,若是按照其附带书籍修得法门,便可救他孙子一命。
书信在此戛然而止,这名叫林河的人似乎不愿书写太多,匆匆结尾。
“便是此人害得莲城出现这种惨状的吗?”
杨浊难掩怒意,柳清却是看着这满是皱痕的纸张若有所思,接着叹了口气。
“这林河只能算是诱因,慕齐和最终的选择才是关键,为了思雪,他甘愿走上这条道路。”
“——或许他有无奈,但他害了这么多条性命,已经是罪大恶极,不管是我,还是思雪以及这莲城百姓——”
杨浊虽然能理解慕齐和的行为,但他的道路无法容忍。
“都不可能放过他。”
“呼——浊儿说得对。”
柳清右手再次抚上了杨浊的脑袋。
“嗯——等一下,不是说了不摸头了吗!”
入夜。
慕府在夜晚中仍是灯火通明。
“思雪妹妹感觉怎么样。”
林沅儿拉起慕思雪的手便开始嘘寒问暖,此刻的她被今天下午慕思雪的表现惊到,顿时崇拜不已,仿佛从中瞧见她父亲林澈的影子。
“没事。”
慕思雪摇了摇头,面露苦色,还是对这妹妹之称有些许介怀。
杨浊则望了望墨涟,等待她的指示——今晚便开始给慕思雪调理体内阴阳,所以几人才聚在此地。
“不急不急。”
墨涟半睁着眼,估摸时间。
柳清抱剑立在一旁,目光扫过房间,在瞧向远处窗户时却是一顿。
因为那里正睁着一双眼睛,默默地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