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吴妄停下脚步，“你说的是，吸血鬼这三个字，是吗？”
“嗯呐，吸血鬼。”潘多拉也随他驻足，笑着给予肯定。
“就是会趴在人的脖子上，然后一口啃下去哗啦啦喝血的吸血鬼，是吗？”
“嗯呐，差不多吧。”潘多拉还是笑着，“不过一般不会哗啦啦，会比较安静。”
“好的吧。”吴妄波澜不惊，给上止水般的答复，“我知道了。”
“你接受吸血鬼的存在了？”
“接受了。”
不接受，还能怎么样呢，先前所经历的事实已经甩在脸上了，难不成还能当鸵鸟?鸵鸟的头是插在地里了，可脖子还露在外边呢，就连当一只鸵鸟，那都不安全。
“既然这样，你不觉得吃惊，或者感到害怕吗？”潘多拉微微有些惊诧于吴妄的反应。
“哈哈……”吴妄干笑，木讷地想了想，发出二字简练的总结，“还行。”
“少侠好胆量。”潘多拉投来赞许的目光。
“哈哈……”吴妄没有尖叫，没有恐惧，没有冷汗，没有惊慌，没有撒开丫子风一样逃跑，有的，只是礼貌性质的傻笑。他垂下眼皮，反复呢喃着：“吸血鬼……”
有些冲击看似表面平静柔弱无力，地面下的暗劲早已席卷着摧枯拉朽。
吴妄心中十八年来由一众人类好汉组建的传世河山正在裂解，地面向内凹陷，然后从缝隙中钻出了一堆奇怪的生物。
奇怪的生物们一路叽叽喳喳跑上了珠穆朗玛峰，大家手拉着手转圈圈，然后噼里啪啦给上面所有国家的旗子通通放倒，自己再掏出了一面旗子替代，上头用滑稽的字体写着“吸血鬼占领地球啦”。
所以为什么这世上会有吸血鬼啊!
这个世界的组成成分难道不是夸克和轻子吗，现在又糅进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了？
吴妄吁出一口气，重新迈开双腿，沉默着走向前去，潘多拉小步跟随，让自己的身位与他保持平行。
环境蛮是静谧，两人默默地在幽邃的小道上移动着，影子从脚下延展，在身后斜着依偎。
两旁，青翠的植物沿着小道生长，吴妄一路递过去视线，那排植物直直连着天的那边，他莫名觉得像是排列好的绿色的墓碑。
吸血鬼……吴妄仍在心中念着。
潘多拉微微皱动两下鼻子，嗅着空气里的花草，以及临近土壤的湿润味道，安静地等待对方的开口。
无聊了，她就小跑到前方，踩住地板砖上的光影分界线，想象着这是一座独木桥，脚底下是万丈深渊。一阵风吹来，树丛沙沙地响，她沐浴乘兴，金发微微随风而动，闪耀粼粼的淡光，有些破碎的衣袂也被卷起层层波浪而抬高，若隐若现地显出了后腰处白皙柔嫩的美好皮肤。天空变幻，云遮月，于是暮光被挟持，光亮被切割，阴影被撒下，她的身形就在一摇一晃间，一半迎着光妍丽美好，一半在黑暗中晦暗看不明朗。
吴妄的视线不由从枯燥的绿植转移到了她纤妙的身体上，心神有些小乱。风经过了她，又传递给了他，如果不是还夹杂着丝丝的血腥气，如果不是还处在这吃人骨头的珞珈寺内，那一切真是美好极了。
没意思。潘多拉无趣地摇了摇头，不玩了，小退几步，又回到了吴妄身边，继续老老实实地走着。
良久。
“不问问其他的事情吗？”潘多拉在一旁等待了很长的时间，见吴妄始终没有开口的打算，还是按捺不住选择了主动与他搭话，“先前你可是表现得求知欲爆表欸，什么都想知道，拦都拦不住，我可是刻意把气氛放轻快了，就是想让你问的时候没有压力，好好珍惜噢。”
吴妄一路都在思考，内心已是平复了许多，他听着潘多拉的话，抬头从沉默中脱离，转而道了句没头没脑的问题——
“你是哪一种?”
“嗯?我是哪一种?”潘多拉歪头不解，“什么哪一种?是什么意思呀？”
“你是倒吊在房顶上睡觉的那种，还是趴棺材中睡觉的那种，还是缩地下室里睡觉的那种，还是压根不睡觉的那种？”
“我是躺床上睡觉的那种。”潘多拉认真地讲，“一天七小时，规律又健康。”
“喔。”
看来这一点和人类一样。吴妄心想着。在得到答案后，他就又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不继续问吗？”潘多拉循循善诱，再度搬出了先前那一套，“我可是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告诉你呢，把握住机会喔。”
先前不愿意讲的是她，现在追着说的也是她。吴妄觉得女人真怪。
“不太好……我接下来想问的问题，都不太好，都不太正常。”吴妄看着路面，不断踢弄着脚下的一颗小石子，很是纠结。
“没关系啦。”潘多拉看着他，“有什么想知道的，就大胆地问什么嘛，我都会告诉你的。”
“真的不好。”吴妄紧张地扭捏着，拳头也握牢。
“问吧问吧，能有什么不好呢，放心大胆地问吧。”潘多拉大大方方。
“好吧。”吴妄抬起头来，“我先前看你的眼睛，就会感觉很困，想睡觉，这是为什么？是吸血鬼的或者你的……能力吗？”
“不是哦，这是我看书学会的催眠来着。”潘多拉带着些自学成才的骄傲，“我发现人在红瞳的威压注视下，注意力会产生不同程度的涣散，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催眠的效果会变得很好。”
注意力会涣散?虽然也不知道这具体是什么道理，但好像玄学中还讲那么两分科学?
吴妄这般想着，再问着下一个问题：“那吸血鬼会吃人类的食物吗？”
“其他吸血鬼我不知道，反正我吃呀，美食不可辜负。”潘多拉眨了眨眼，“这些问题有什么不好的呢，都是些很正常的问题呀，继续问嘛。”
吴妄闻言，重重点头，终是鼓起了勇气，话锋急速转弯：“那你吃人类的食物会需要上厕所吗？”
潘多拉一愣，还是回答道：“会。”
从目前的信息来看，好像吸血鬼和人类在某些地方区别不是很大？也要睡觉也要上厕所，还蛮低魔的蛮现实的，并不是那种上天入地也毁天灭地的仙人类型。还好还好……大家都是碳基生物。
吴妄思考着自行得出来的歪七斜八的结论，继续开口询问道。
“我还想知道，在你喝完血之后，送去医院抽血的话，那检测出来的血型将会是什么？”
“我没试过喝完血后去医院抽血。”潘多拉的语气开始有些摇摆了，“因为我感觉有些……意义不明?不过你如果真执意想知道，我……嗯……可以去试一试?”
“啊，不用的。噢，对了，既然吸血鬼吃人类的食物会需要上厕所，那你喝血喝多了会像人类喝水喝多了一样需要解小手吗？”
“咦，这个……”潘多拉蹙眉。
“还有，你会和人类的女生一样来例假吗？”吴妄接连发难。
问题的方向逐渐不对，问题的角度逐渐刁钻，问题的内容逐渐敏感，潘多拉的语气逐渐迟疑。
“嗯……”她还是轻微颔首。
“那姨妈的血是算谁的?是算自己的，还是算喝进去的？”
“啊……”
“不同血型的口感会一样吗？你喜欢喝哪种?是a型血还是b型血?熊猫血会更受欢迎吗？”
“唔……”
“你听说过忒修斯之船吗？如果你体内属于自己的血液，全部都被吸食进来的血液替换了一遍，那你觉得你还会是你自己吗？”
“咕……”
原来先前都只是在打掩护，真正凶恶的机关枪藏在沙袋后头。
吴妄也知道自己的问题很怪，可知道了世界上存在吸血鬼，震惊之后，便是好奇。
吸血鬼到底是怎样的？太多的未知，太多的疑问，自己，很是想知道。
“我们要不还是换一拨问题吧。”潘多拉长叹一声，满是自暴自弃，“有些东西我也不知道，你要不把我解剖了找找答案吧，下刀的时候记得轻一点，我不反抗。”
“都说不问了嘛……”吴妄又垂下脑袋焉气。
“是我错了，是我低估你想问的问题的分量了，我原本以为你会问我，吸血鬼的世界是怎样的之类的……”潘多拉叹出第二口幽幽的气。
“那，吸血鬼的世界是怎样的?”吴妄被点醒，终于是回到了正轨，“还有，贱尸到底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