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屋顶(一)

作者:奴家唤作皇甫铁牛 更新时间:2024/6/1 23:58:47 字数:2870

封闭的房间里,上了年岁的白炽灯并不如何显明,溃败灯光笼罩下的这一片空间整体发黄,壁砖附著着岁月腐蚀后的类似植物经脉的纹络,房间内里的陈设老式简单,墙上悬着的那一面显示屏,已是这里最富有科技含量的产品。

房间的正中心,立有一张圆形的木桌,桌旁,坐着一个模样斯文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缓缓推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的细框眼镜,再将手中的牌盖好倒置。他的手指白皙且修长,指节分明而不突出,精修的指甲不长不短,一眼望去,比女人更像女人。一个男人到了这个岁数,却能保有这样一副连年轻女性都要嫉妒的好看的手,属实有些不可思议。

中年男人曲腕,小小叩了两下台面——这是牌桌上常用的手势,意思是“过”,示意回合结束,要求轮转至下家。

房间中安安静静,一丁点儿的躁响都会被成倍放大,他的动作极轻,敲击声好似直接融在了空气里。

通常情况,嘴上既不开口,手上也敲得宛如静音,下家无法知道回合结束与否。不过眼下的情况,其实出不出声都没有任何的影响,因为整个房间里,本来就只他一人,压根没有所谓的下家。

中年男人正处于一场喜闻乐见的赌桌博弈里,他一人轮流扮演四位赌客与荷官,孤身进行着一轮寂寞的德州扑克,与自己反复厮杀。

这是他多年培养的用以训练自己思维的奇怪方式,中年男人给它命名为“德州扑克训练法”,不过并不是训练赌术,他对赌毫无兴趣,他训练的是自己的代入思考能力,也就是换位揣测对方的行动。他的灵感来源于更为普罗大众所熟知的与自己下棋对弈,而扑克牌方便携带,对经常四处奔赴的他来说,扑克牌的可用性明显比棋盘加棋子更高。

牌局开始前,他会先给自己分别设立各异的身份和性格,然后严格遵循每个身份的性格特点而行事,当他坐上不同的椅子,他就会成为完全不同的人。

今天牌局里的四位角色,一号谨慎较少随意跟牌,二号中规中矩见风使舵,三号豪气无比喜欢all in,四号则是个有可能出千的老油条。

他会依据这些性格而进行不同的操作,例如,谨慎的一号位在只有高牌的情况下不可能胡乱下注,豪气的三号位则只要觉得可以一搏便也还是会选择大把跟进。

而每当一轮牌结束,他就会为这些身份重新添加一个关键词,关键词可以是性格,也可以是背景。

谨慎的一号位在细化性格后,谨慎的同时也将变得狡诈,即一号手握同花顺这种牌型也可能会钓鱼执法,一点点地温水煮青蛙,拉锯下套,阴险地蚕食其他人的筹码。

豪气的三号位在完善背景后,其实是扯虎皮的滥赌的死赌鬼,桌上已是他的全部身家,一旦赌输就将面临着妻离子散的局面,他忐忑鲁莽的牌风背后又带有些思想上的敏感,可又实在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手和觉得下一把一定会赢的心。

而元素的堆叠,甚至可以推进到荷官身上,他有时还会设想荷官和四号位老油条串通舞弊,在看不见的地方眉来眼去沟通着牌型。

这种每过一轮就添加或者细分性格的做法非常消耗脑力,远比自己与自己下棋费劲——人心比棋谱更复杂难揣,尤其是这么模拟多人的内心想法,这种运算量和需要的分门别类的沉浸难度难以想象。到了牌局后期,各方的性格越来越鲜明,也越来越立体,混乱的程度堪比人为的精神多方分裂,代入感会强到让人产生一种强烈的错乱,大脑皮层都将为之肿胀抽搐。

而此等癫狂的代入感,正是他训练自己的目的,牌局只是切入口,真正的目的在于牌局数轮过后,所模拟出的那种人性的复杂与不同性格间的挣扎。

他很需要这种方式来促进自己的思考,因为他的工作,时常便会要求他进入不同的角色,站在对立的视角来推断对方的行动。

中年男人站起身子,坐到了相邻的空座上,完成了一次同样的操作。他现在的身份是规矩的二号,这次的底牌,是一张“梅花K”和一张“黑桃K”,配合场上的公共翻牌,已是可以凑成“葫芦”,哪怕转牌与河牌尚未揭晓,也仍是不错的牌型。

他将两块白色的圆形筹码丢至桌子中央的大小盲注堆中——适当加注,这很符合二号的性格——随即,他便再度挪位,落座下一张椅子。

接下来,就是三号了。

“老师!?老师!?”

紧张而急促的小声呼叫从桌子一角的对讲机中响起,是一个年轻男生的声音。

中年男人准备看牌的手被声音所缠住,悬在了半空,他无奈地中断了眼下的牌局,却也不恼,转而极快地切换思绪,归落现实,伸手够向了那台对讲机。

“怎么了?”中年男人略微拉近对讲机,声音很温和。

“老师!这边有情况!”对讲机那头的男生声音很小,显然是身处一个不便高声语的场景。

男生的话语周围,环绕有一些细碎的风声,还隐约挪动身子后传来的黏土瓦片摩擦的三两脆响,而这座城市里,还保留有黏土屋瓦的房子并不多,这证明了对方现在很可能是在一座旧建筑或是仿旧建筑的房顶上。中年男人根据声音,已是将自己学生此刻的位置推断出了个粗略的大概。

“情况?发生什么事了?”中年男人一顿,皱起了眉,“小队成员都还好吗?有没有人受伤?”

“小队成员暂时都无碍,也无一人负伤。只是……老师……”对讲机里传来的话语的语速缓慢而沉重,“这里发生了一件很糟糕的事,珞珈寺已经被清除完毕了。”

“珞珈寺被清除完毕了?这么快?”中年男人松开眉睫,有些不解,“这不是好事吗?此次珞珈寺行动的风险不小,你们很棒,将任务顺利完成了,记得——”

“不,老师!对不起,请容许我打断你的说话,糟糕的事指的不是这个!”男生的音量稍稍抬高,“珞珈寺的行动我们根本还没开始,老师你忘了吗?原计划拟定的是一个半小时之后,我们还只刚刚在现场落位就绪。是有人提前处理完了一整座珞珈寺,情况很……总之……老师,我现在同步一下画面,你能接收吗?”

“可以。”中年男人站起身来,面向了墙上那块一直没有显示任何画面的屏幕。

显示器的屏幕一直都是开着的,为的就是方便随时接收。四五秒钟的时间过后,显示器开始工作,一个摇摇晃晃的肩部位置所拍摄的画面出现,视角正对着一台对讲机,黑夜中月色较明,画面还算清晰,而四周的背景则是大片的屋瓦——果然是身处房顶。

“老师,连接成功了吗?”

“成功了。”

“好的,老师,请稍等。”

男生在说话间,视角也开始小心翼翼地跟着移动。

从透过的画面中显示,他先是调转了个身体方向,然后穿著黑色作战外衣的双手攀上了屋檐的一角,在固定好姿态后,视角开始慢慢抬高,应该是他探出了一小半身子,接着,高出来的视角开始俯冲,焦段逐渐变形拉近,画面也跟着一点点模糊,最后,摄像头的视角对向了最底下的远处的小路。

在那里,有两个正在行进着的背影,二人的身高相仿。

一位是男孩,一位是女孩。

男孩黑色短发,女孩金色马尾,身上的衣服影影绰绰还有些破。

两人并排走着,偶尔会侧头交流着些什么,只是离得实在太远,未能听见任何。

“老师,你看到了吗?那是一个人类,和一只吸血鬼,且人类表现得丝毫不像被挟持的状态。”画面那头的声音重新响起,“先暂且不论这个,前面所述的糟糕的事情指的就是,我们虽然没有捕捉到任何相关的直接战斗画面,但从二组的隐蔽勘察过后的信息来推测,我们有理由相信珞珈寺是由这只吸血鬼一手摧毁的……也就是说,她,极度危险。而他们已经在这里徘徊四十多分钟了,一直都在这一圈建筑附近打转,行动的意义不明……我们,无法进行准确的判断……初步认定最大的可能的性,就是那只极度危险的女性吸血鬼是为了接管珞珈寺才选择出手,而她现在,是在审查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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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了hhh,诸君久等,儿童节快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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