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先前问的那个问题，我为什么会在你家。”潘多拉的声音微微一顿，“几个小时前，在珞珈寺里所发生的事情，你不记得了吗？”
“在珞珈寺里发生的事情?”吴妄有些恍惚，记忆碎片的锋利边缘开始刺痛大脑皮层，隐约的画面三两浮现，尖锐却始终戳不破。
“那时候，珞珈寺发生了一场爆炸，我暂时也不知道具体的原因，所幸距离我们很远，当时你把我拽倒并护住之后——其实我还是挺感动的呢——就直接昏倒了，然后我就把你背回来咯。当然，昏厥之后的事情你肯定不知道啦，可是看你的表情，好像连昏厥之前的事情都不太记得了欸，你真的，没有一点印象了吗？”
吴妄低下脑袋，开始变得犹犹豫豫：“我……我不知道，你这么说来，我貌似想起来了一些，可我觉得那像是一场梦，但又好像不是梦。我……我忘记了大部分的细节……我不知道……还有，你说‘昏倒'?可在我的视角里，依稀记得的是那时候的你直接消失了，并且——”
吴妄讲着，却突然停住。
“并且什么？”潘多拉略微侧过视线。
“不对，如果真的只是梦的话……”他再次停住。
“说嘛说嘛，如果真是梦，你说出来我帮你解析解析?我可是看过周公解梦的喔。”
“可是我觉得……”他第三次停住。
潘多拉的视线完全转了过来，她半掩着唇，带着一份故意的惊讶：“怎么不说呢，是因为不好意思嘛？是你在梦里做了一些春意盎然难以描述的事情，然后对象还是我，所以不好意思？哎呀，其实这种事我也不是那么介意的啦，你大可——”
“干嘛干嘛干嘛!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如果这真的仅是一场乱梦的话，那就没有往下说的必要而已!”吴妄拉下黑脸，又带着点类似自证性质一般的阐释，无奈地继续讲着自己的梦境：“并且在那之后，我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是什么？”潘多拉狡黠而满意地笑着，再度重新询问着。
“我看到了两团火，它们向我冲了过来，然后变成了人形，再接着，我一回头就发现自己的位置改变了，上一秒我还在燃烧的寺庙里，下一秒我周围的景象就变为了一座暗淡的山林。山林里面有很多雾，就跟你刚刚洗完澡打开门一样，一大片全是水雾，我看不清……”
“这是个什么比喻嘛，是不是有点太奇怪了。”潘多拉忍不住小小地嘟囔了一声。
“什么?你刚刚有说什么吗？”
“没事啦，你继续说嘛。”
“好吧。慢慢地，我往前走了几步，雾突然就散开了，我看见了两个人，应该是一个男一个女?其中男方的头颅还……碎裂了?可我看不清他们具体的样貌，就像其他的雾都散开了，却偏有一团雾专门罩在他们脸上一样，不过我能知道他们的……嗯……状态?我能感觉到他们很难过，然后我也莫名其妙地被这份难过传染到了，就也觉得很难过，感觉心脏的位置，很空。”吴妄手足无措地比划着，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比划什么，他只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手有些多余。
“嗯，然后是怎样的?”潘多拉点点头，接着探寻着后续。
“然后我就睁开了眼，发现我躺在床上。”
“唔，好吧，这确实是个有点奇怪的噩梦。”潘多拉沉吟着，“不过，不论发生了什么，这都是个梦啦，梦只是人在睡着之后，局部的大脑皮质还没有完全停止活动，从而引起的正常生理现象，所以呢，是不必刻意深究梦的含义的。”
“不对吧，不是说解梦吗？怎么现在变成用‘不必刻意深究梦的含义’这套说法来搪塞我了？”
“不知道呢。”潘多拉温和一笑，“其实我没看过几页周公解梦，因为太无趣了，我这么说只是想套一下你的话，想知道你梦见了什么——最好是能梦见我呢。”
“得嘞。”吴妄没奈何地闭上眼，无视了某句多余的话语。他再是思考着，重新睁眼轻声说道：“虽然我也知道梦只是个梦，可我总觉得这个梦有些不太一样，心里就还是下意识地有些在乎。”
“这种事别想太多呀，累脑，还注定无果，而且既然醒都醒了，还不如考虑点实际的，比如肚子饿不饿，怎么样？饿吗？要不要来点夜宵？我之前看过你的冰箱了，还有一些食材，弄点简单的还是可以的哦。”
“你怎么连我家冰箱也要翻，真是……”吴妄虽扁着一张嘴，可心里却并未生厌。
他也觉得很难解释，如果是其他人在自己家翻上翻下的，他铁定一百个不乐意，因为这是最基本的礼貌与边距。
可当事件的对象换成了眼前的女孩，他就发现自己好像一点脾气都没有，卫生间，用吧，冰箱，开吧，就变成了这种放弃抵抗的摆烂心态，好像真的拿不出一点办法，甚至还觉得有些理所当然。
“嗯哼。”潘多拉不置可否地轻哼，仿佛自己的行为天经地义。
“所以，要吃吗？我可以……来做哦。”潘多拉说得有些漫不经心，似是对厨艺并不如何自信。说话间，她改变了抱膝的姿势，懒散地将左腿压上右腿，侧开的浴袍便随之滑落一部分，原先被遮掩的、笔挺而流畅的大腿，就这样露出了一截分外姣好的姿段。她无意间的动作却也闲婉柔靡至极，细微的举手投足已是对眼球极尽吸引。
吴妄本是寻着声音扭头想做出回答，可侧首之后，他的视线却再也挪不移，整个人都直接愣住，意识也一同僵化。他第一眼被吸引到的，的确是道那白晃晃的性张力十足的大腿——试问，有好康的，又有哪位正常男人会不爱康呢？——可真正让他动不了视线的，却是左大腿相对靠近内侧的地方。
在那里，有一块小小的月牙形胎记。
颜色很浅，面积也小，可吴妄却仍觉得异常扎眼，因为这个小小的月牙形胎记，他见过。
在那个模糊的冰天雪地的梦里，他回想不起很多事情，可独独关于那位孤独舞动身姿的女孩的记忆很牢靠，他知道那位梦中人的身上，有个一样的标志。
位置、形状，皆尽相同。
——————
哼哼，想不到吧，以为我要叙这个梦，其实是更早的梦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