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妄勉强撑起身子，冲正要上前搭住自己的潘多拉摆了摆手，小声说了一句我没事，而当他再次抬起头来之时，却是看见唐老板朝自己的方向递了一个奇怪的眼神。
吴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对视之际所交接而来的情绪，他觉得有点像是在戏谑，也有点像是在幸灾乐祸，又有点像是在惊讶，教人捉摸不透。
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想看看刀锋不锋利，切一块带骨肉，削几颗硬壳水果什么的不就可以了吗！有条件的也可以砍几卷竹席的呀，试刀就非要拿人开刀吗？那试车莫不是还要去马路上撞几个幸运路人!
太癫了吧!
再说起来，这是自己这些天以来，第几次看见这种血腥的场景了？
吴妄闭眼揉着眉心，很是伤神。
“真的没事吗？”潘多拉忧心地二次询问，“要不要去外面等我?应该马上就好了。”
“没事，没事。”吴妄艰难地二次否认，讲出来的东西有气无力，“而且事情已经发生完了，不该看的也都看到了，再回避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其实，还没完……”
“嗯？还没完?”吴妄一呆，骤地下意识回首，再次将视线贴了过去。
小梅毕恭毕敬地收好短刀，又拾起那只切面齐整的断手放在了案台的中心，表情泰然自若乃至有些麻木，全无半分痛楚之意，就好像她刚刚切开的不是自己的手，又好像她现在摆弄的只是一碟拼盘小吃。
而且其断腕处明明是如此之大的创口，出血量却是反常地小，在没有做任何处理的情况下，就已经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奇迹般自行完成了止血，尚且余下部分血珠还在三两随着重力滴垂。
只是两秒过后，情况稍稍有些不对，画面也正逐渐偏向了离奇。
有什么略带着粉红色的烟雾，从断腕处……钻出来了?
不单单是那断腕的部位，就连留在案台上的断手截面，也都开始升腾起了一缕微不可查的红烟。
不过须臾之间，红烟就变得越来越大，已经开始如高温灼烧出的蒸汽般在空气中涌动，甚至发出了“呲呲”的声响，而那早就止住的流血也开始了新一**动，其小部分血液已是自伤口中溅射，鲜艳了底下的红木案台，而大部分血液却只是始终悬在断截面，奇怪地不曾流出。
吴妄突然想起自己以前在外面的一家小餐厅吃饭的场景，那天刚下完暴雨，本就地僻的小餐厅生意雪上加霜，他是当时店内唯一的客人。
身为厨师长兼老板的大叔苦闷地喝了好多酒，有点发作，他觉得无聊，就自行坐在了吴妄的边上聊天，聊各种料理，也聊中西餐。
聊着聊着，老板大叔就说啊小兄弟你知道什么是“热刀滑过黄油”吗？吴妄吐出鸡腿骨头抹了抹嘴巴，摇头说不知道，接着老板大叔就红着一张脸乐呵呵地去后厨拿出了一把厨刀，现场大动干戈地用喷枪加热到了700多摄氏度，然后就对着一块无辜的黄油手起刀落。
那块可怜的冰冻黄油就被热刀软化得一塌糊涂然后一分为二，并且不断地发出呲呲的声响和向上冒着白烟。
那时候的场景和现在的情况相对照，好像也差不蛮多……但那时候冒烟的是黄油，现在却是该死的人手，看上去是既诡异又要命!
吴妄猛吸一大口气，连是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方才失去了一只左手都不曾产生多余情绪的小梅，在此刻却终于是拥有了表情。
她现在正死咬着自己的下唇，额间不断泌汗，太阳穴青筋浮现，背部都发生了弯曲，那只完好的右手也在接连地发生颤抖——她整个人就像是在经历某种难以言说的巨大痛苦，如同刚刚的断手剧痛有了延迟，现在正补正一般一拥而上。
“由秘银所制成的一切物品，对绝大多数的吸血鬼而言都有着非同寻常的杀伤力。”唐老板缓缓地开口。他现在脸上挂着的笑容莫名有些危险，这也是他第一次给人一种没有在开玩笑的感觉。
“当秘银刀刃进入吸血鬼的体内并与其血液接触之际，就会产生一种类似于灼烧的复杂反应，而灼烧的主体原料，就是吸血鬼的血液。还请试想一下，当你体内的血管像被钉入了膨化螺丝一样不断朝外扩张，而里面的血液又如开水一般反复沸腾，甚至它们的温度已经高到从伤口处涌出就直接化为了蒸汽……这将是有多么地痛苦?哪怕伤口不足以致命，这也必然会是一场刻骨铭心的体验。”唐老板充斥怜悯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小梅。
“唉，也是苦了你了。”
飘出的红烟已是随着时间而减少，状况有所减缓的小梅闻言摇了摇头，展露出了一丝微笑，只是她现在的面色依旧稍显发白。
“你不用同我介绍秘银，我就是知道它的效果才会想买。”潘多拉轻声地讲。
“喔，其实我是在和你旁边的那位姑爷介绍呢。”唐老板掏了掏耳朵，“我看他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刚刚就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稍后在回去的路上，我会同他说明的。”
“为什么要选择稍后再说呢，提前说呗，也让他提前能有个了解。”唐老板一顿，声调突然变得低沉，眼神也饱含深意，“其实有些事情呀，也是这个道理，让他早一点知道得好，你说对不？”
“闭嘴。”潘多拉含怒扫视，凌厉如刀。
唐老板只好悻悻地挑眉以作回应。
秘银……?
什么东西……?
能够灼烧吸血鬼的血液……？
那也就是说，她……
回过神来的吴妄后知后觉地望向了小梅，却恰见唐老板此刻将头凑到了小梅的断腕处，镜片下的一双赤瞳正在朔芒。
红色的……眼睛?
欸?
吴妄再是一愣。
“嗯，剩下的这些就不要浪费了。”唐老板猩红的舌如游蛇吐信般快速在伤口的表面舐着，“这还是我第一次尝试这么高温度的你的血液呢，有种非常……嗯……不一样的体验。啊……我能感受到你滚烫的血液正顺着我的食道一路向下，直至流入了我的心。”
“呀~老板你的舔法好下流，舌头不要伸进去呀。”小梅虽然还未完全好转，但也已经是能够配合着发出轻喘，先前还一直保持端正的她，此刻两只细长眯缝的媚眼几近抛丝，“而且不应该是流进胃里去吗？食道又不连着心～”
“唔，其实我还没咽下去呢，流哪里去都行。另外，我讲流入我的心难道不是一种比流入我的胃更浪漫的表达手法吗。”唐老板抬眼看她，声音有些含糊，明显带着液体，“话说你要不要喝喝看自己的血?我喂给你?来，张嘴。”
于是小梅屈膝降下半截身子，似幼鸟般待哺。
等一下，这是个什么变态玩法!
再然后，感情这一桌除了自己以外，原来全都是吸血鬼！难怪之前下车的时候这位唐老板还朝自己闻了闻，这他妈是在辨认身份呢!
吴妄彻底傻了眼。
潘多拉轻声叹气，“这种事你等我们走了之后再做不行吗？”
唐老板止住动作，咕噜一声将口中含着的血液尽数吞咽，然后再用手帕擦了擦自己的嘴角，不满地嘟囔道：“也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