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需要什么其他方面的演示吗？”唐老板叠好手帕，平放于桌。
“不用，已经足够了。”潘多拉摇了摇头，伸手拿过了把柄短刀，“剩下的我自己看就行。”
“那就请便咯。”唐老板伸脖子努嘴，再做动作示意小梅将那只断手移走。
于是小梅单手拖住了那只盛放着断手的案板，就这么朝着门口走去——她以一种较高难度的姿势，在保持案板平衡的同时用脚打开了房门。
潘多拉还在对着灯光上下左右地端详着短刀，心无旁骛，而小梅此刻又已是出了房间，在场的也就吴妄和唐老板两个人遥遥相望，大眼瞪着小眼。
“姑爷还喝吗？”唐老板百无聊赖地隔空戳了戳还剩有大半的花茶茶壶，又指了指吴妄身前即将见底的茶盏。
“不喝了不喝了，再喝下去我就会想上洗手间了。”吴妄连连摆手，“还有，饶了我吧，我真不是什么姑爷。”
“好的姑爷，那咱就不喝茶了姑爷。”唐老板嘿嘿一笑，“来，多吃些点心，不虚此行。”
吴妄沉默着，既不愿再去纠正，也不想多吃点心，因为他看见小梅的血溅在了不少糕点的上面，染开了红晕。
“姑爷的顾虑似乎很多呢，但是嘞，也不勉强，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强人所难的魔鬼。”唐老板重新拿起一根竹签，着重挑了一块最红的下嘴，再是雀跃地欢呼道：“好了，接下来就该进入茶会的第二轮啦，美味时间到！不过我想姑爷你应该是不会喝的吧。”
第二轮？美味？自己应该不会喝？吴妄看着他，心生些许不解。
唐老板起身，从茶几的一角拿出了三个倒扣的高脚杯依次摆在了面前，他再探手，伸向了茶几中心那罐表面起雾滴水的椭圆形金属容器。
吴妄从看见那个金属罐的第一眼起，就已是充满了好奇，他很想知道这罐子里头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既然对方拿出了杯子，那说明理应是喝的东西，可若真是喝的东西，又怎会带着一股淡淡的腥？
脑海中，某样符合条件和当前场景的物体一闪而过。
是血。
吴妄突然明白了。
假如某天，一头食蚁兽拿出了一个罐子告诉你说这是美味，很呦西，那罐子里面装的应该就是蚂蚁；而假如一只吸血鬼同样掏出了一个神秘的罐子和你神神叨叨地说着好喝、美味、不错，那里面除了血，还能是什么？
唐老板三两下打开了金属封盖，脸上跟着浮现的表情却是一股子显著的懊恼。
吴妄拉长了脑袋去看，罐子里面是殷红色的一块齐整的平面。
果然是血，只是，是低温结冻的血。
“咦？看来应该更早一点拿出来的，冷藏的温度还是太低了，现在都仍在结块……算了，就当沙冰吧。”唐老板在自言自语的同时，又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了一个看上去就很结实的勺子，然后对准罐子里的内容物就是来回捣弄。
噗啪，吱吱。
固体被捣碎的声响不断传出，那股腥味也在逐渐加浓，吴妄不禁皱鼻。
“差不多咯。”唐老板检视着眼下的成果，满意地转着手中的勺子，他给每个高脚杯中都舀了几勺并尽量压实，接着就分发到了桌子的三个方向。
于是，除了吴妄以外，每个人都拥有了一杯这样的“红色沙冰”，就连已是离座的小梅的位置处，也摆好了一杯。
半固态的浓血在杯中折射着光线，原本的深色也显得足够剔透，显得颜色很有些妖冶，杯壁外侧挂下的透明液珠轻微向上蒸发，灼出几缕白烟。
这一杯散发着奇怪美感的东西该说不说还挺漂亮，真的有一种可以供人饮用且颇为高档的感觉，无需薄荷、罗勒这类装饰也天生卖相极佳——前提是如果吴妄不知道这里头是血，而一旦知道了，他便还是觉得观感有些狰狞。
“可以，挺好的。”潘多拉重新抬眼，看样子已是对那柄短刀观摩完毕，她看了一眼桌上，再将身前的高脚杯轻轻推远，“我不用、也不想喝，留着你自己消受吧。”
“欸？真的不喝吗？这种沙冰形式的血液你应该也没喝过吧？其实挺有一番风味的，刚刚喝了热茶，现在又吃冰血，两重天噢，爽！”唐老板放下递到唇边的高脚杯，咂了咂嘴，“或者说，其实你只是想要个勺子舀着吃但又不好意思，所以在这里欲擒故纵？又或者说，你是想要在姑爷面前顾及一下自身的形象?哎呀，我觉得姑爷他能理解的，你就放心大胆地喝吧。”
刚喝完热的又吃冰的，难道不会闹肚子吗，更何况这个天气还明明是偏凉的。莫非吸血鬼都是铁胃?不过毕竟不是人类，也难说。吴妄听着唐老板乱七八糟的话语，也陷入了乱七八糟的思考。
“我拿到勺子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它把你的天灵盖撬开，看看你的大脑皮层是否平整，不然为何你总是要说一些惹人不快的话。”潘多拉在茶几上放好那柄短刀，食指缓缓敲击着短刀的刃身表面，“没有刀鞘吗？”
“我觉得不是我的话惹你不快，是你觉得我这个人惹你不快，你对我的印象太过具有成见了，其实如果你放下那些刻板，就会发现我说的东西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唐老板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原装的刀鞘确实没有呢，不过我可以给你附上一个非原装的，虽然相对而言是差了点，但好赖也能用不是？放心，不收费哦。”
唐老板再是一改表情，嘻嘻哈哈地冲着潘多拉挤眉弄眼，“毕竟凭咱俩这关系，是吧，一点小礼物，说送就送了，纵然你一直冷漠以待，我却还是热情相迎，你瞧我多好啊。”
“死开。”
啪。
不大的一声，茶室的门被再度打开，外出的小梅已是归来。
她先是朝每个人微微欠身示意，再是径直向里走去又侍在了唐老板的身边。唐老板指了指一旁的高脚杯和空着的座布団，示意她落座。小梅笑着点头答应，接着顺从地跪坐着身体，伸手去够向了那杯稍微融得更多了一些的血。
吴妄发现，她用的是左手。
也就是先前被切下的那只。
小梅的左手此刻已是被重新连接，只是那连接的部位处还留有一条明显的红色切割线，而在她吞咽了一方冻结的血块之后，那条红线却是淡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