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格还是原先说好的那样？”潘多拉斜视向唐老板，语气狐疑，绿眸微眯，明显有些不太信任。
“哎呀，你这是什么怀疑的语气和眼神呀，也太令人伤心了好吧!价格童叟无欺，讲好多少就是多少嘛，又不会坐地起价!这么多年下来，你这还不了解我嘛？什么叫诚信?这就是诚信!你就放心好了。不过，这就打算付款了吗？”
唐老板涨红了脸，说得那叫一个信誓旦旦和斩钉截铁，接着，他便再是顺带发表了一番自己的古道热肠，“你瞧瞧，这好不容易才来一趟，那就晚点走呗，不然这些吃的喝的就都浪费了，多可惜，你知道这些点心都是很贵的嘛？别人想吃还吃不到呢，就比如这一盘粉心糕……”
“首先，你不是没有坐地起价的先例。”潘多拉想了想，“其次，我不觉得这些东西会浪费，因为你每次都这么说，但每次都会自己吃完。”
唐老板眼珠子转了转，十分自然地无视了第一个有损自己生意人身份的话题，“这个这个，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其实一个人吃也没什么意思的，我也不是非要吃的，我每次都是秉持着环保主义忍痛含泪强行吃完的——因为太撑了。虽然现在有了小梅帮我一起分担，但两个人的热闹终归还是比不上四个人的狂欢呀。”
潘多拉懒得同他继续掰扯些有的没的，只是盯着桌上那另一个未曾开封过的常温金属罐。
这个金属罐是小梅从一开始就已经端上来了的，不过和先前的那罐装满了冷藏血的金属罐摆得很开。
冷藏的那个金属罐一直被摆放在茶几的中心，再加上若有若无的腥气，让人想不注意都难。不过这个常温的金属罐，却是被置在了不起眼的一角，以至于吴妄都快忘了它的存在。
而它也是目前场上唯一没有被打开过的容器，吴妄不知道那里头所盛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过鉴于上一个罐子里头所装的东西，他现在也兴趣不大。
唐老板顺着潘多拉的眼神而去，随即小小挑起一边的眉毛，有些揶揄：“咦?你确定吗？”
“确定。”潘多拉认真地点头。
“真的确定吗？”
“嗯。”
“真的真的确定吗？”
“呼……”潘多拉选择长出一口气。
“咿呀!错了错了。”
唐老板连连摆臂，见潘多拉接下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才是再吹了一声口哨，甩手将那只金属罐一路滑向了她。接着，唐老板就又表露出了一副很刻意的、仿佛真的劝不动人的无奈脸色。
“那没办法了，既然执意如此，你就付吧。其实我也只是想多和你叙叙，让你感受一下我作为东道主的热情——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好赖要充充样子。但是呢，毕竟是客人强烈要求付款的，那我这做老板的，又哪有不同意的道理是吧?喏，请咯。”
噫，好欠打的语气。
另外，付款也是用罐子？好奇怪呀，是因为这家老店只愿意接受现金支付的方式？
吴妄追踪着从桌子一角窜到了另一角的金属罐，暗暗思忖。
潘多拉指尖微动，止住了滑行而来的金属罐，也不再多言语，她启封开盖，把手从罐口探入，从里面捻出来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柄反射着白芒的不锈钢手术刀。
潘多拉端详了刀身两秒，就拿正了手术刀的刀柄，将刃口抵在了自己另一只屈起的手的腕部内侧。
看着她当下的架势，吴妄一怔，已是明白了所谓的“付款”的含义，不由张大了嘴。
又是……血?
潘多拉微微用力，豁面极窄的刃口便是轻陷着入了肉里，呈现切肤之态，白皙的手腕内侧立马汇聚出了点点猩红的血珠。
接着，刀刃被驱使着滑动，手术刀一路破开肌肤而锐利不可阻，血珠很快就连点成线，一道逐渐连贯了起来的赤色就这样向下而去，再是笔直地自罐口坠入了内部。
不够，太慢。
潘多拉微微皱眉，重新操起刀来，向着伤口的更深处切去，血流在这一刻被猛地加大，变得更加的湍急，也变得更加的有效率。
淅沥。
猛喷的红色液体不断浇打在罐底的声音令吴妄感到了阵阵的发毛，也突然催生出了些替潘多拉而生的道不明的揪心，他在潜意识里不知不觉就抓紧了身下茶几的一条腿。
吸血鬼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真是血腥而又原始……眼下的交易形式几近于以物换物，只是此刻充当着筹码角色的物件，是自身体内的血液。
哪怕现在的出血量像开了闸的水龙头一样极为惊人，可装满这个要命的金属罐也仍是不知道需要多长的时间。
再说，出血量能达到此等地步，吴妄能知道伤口肯定不止表面那一道缝而已，纵深恐怕已经伤筋动骨的地步，起码腕部的桡动脉和尺动脉都应该是断了的。
干，看上去好疼啊!
而且越想越疼!
明明先前小梅的断手相较之下是更为严重的状况，但他偏是觉得眼下的场景最令自己难受。
可能是因为，现在的出血量更直观?
又可能是因为，现在流血的人——
是她？
吴妄不愿再看，他揉了揉自己因较长时间瞪大而发酸的眼睛，小心地环视起了四周。
他发现小梅在此刻已是略微垂首低下了视线，神态似乎很是恭谨。
唐老板虽然也在低头，但幅度却是小了很多。而且吴妄还清楚地看见，他正用舌尖毫不避讳地刮擦着自己的嘴唇，至于那向上偷瞟的、半藏在小圆镜下的炽热眼神里，更是充斥着丝毫不予以掩饰的贪婪与迫急。
吴妄没来由地有些厌恶那个赤祼万般的眼神。
血液仍在持续注入，约莫三四分钟的时间过去，金属罐堪堪只装了小半。
潘多拉打量了一眼罐子的内部容量，淡淡地道了一声可以了，接着便抬手在自己的伤口处轻轻地一抹。于是上一秒还在狂暴奔袭的血流就突兀地被止住，如同被人硬生生地掐断了去路。而当潘多拉用湿纸巾擦拭去手腕周围附著的血渍之后，吴妄发现她手腕上连伤口都已是彻底不见。
原来不用装满一个罐子?
这倒也是件好事……
“那个……疼吗。”吴妄爬着凑近她，弱弱地问了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