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去，两边的路因为过窄而不是很好开，雨天的路面状况也较为糟糕，锐志的家用车轮胎是靠后轮驱动的，抓地力并没有很足，中年男人不得不匀踩刹车，再次减了些速。
他想起了刚刚的那位开着黑色大车的司机，那个人的行车素质虽然很差劲，但技术平心而论确实还真不错，至少这条能限制住绝大部分人的小巷子，圈不住对方。
叮，叮。
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
中年男人目视前方，靠着肌肉记忆抓取到了手机。
“喂喂喂，听得见吗老师？”年轻男孩的声音传出。
“听得见。”中年男人打开了免提。
“老师你现在在哪里？你的房间里没有人欸！现在突然之间就下雨了，你不会还在外面呆着吧。”
“我是在外面。”中年男人朝右边拐了拐方向盘，“正在开车，有什么事吗？”
“老师老师，这么晚了你还去哪里呀！怎么可以擅自行动呢，真是的，一点也不让我这个做学生的省心!明天，不对，现在早就过零点了……是今天早上的八点半钟，我们回学校的船就要开了呀!这一点老师你总该不会忘记吧？既然珞珈寺的行动已经告一段落，我们就得抓紧回去，再拖下去，就该扣我的学分和你的工资了。”
“回学校?没忘的，我记得很牢。”中年男人补充着说，“早上八点半，新渡港区，ZX40830号航次，对吗。”
“哇，既然知道得清清楚楚，那老师你现在还在外面干嘛，距离我们出发都只有几个小时的时间了欸！再说坐船也是件很消耗体力的事情呀，没有好好休息在船上是会很难受的。而更差的情况则是，老师你因为睡得太晚而错过了这趟班次，那你就要被留在这个地方好久了！”
“你好好休息吧，不用担心我这边的事，在船开之前我会出现的。”眼镜片微微开始起雾，中年男人给车窗摇下了一小截，“还有，你为什么也不睡，甚至还擅自闯进我的房间里来看我的人在不在？我是你的老师，也是长辈，你的这种行为一点也不尊重我。”
“啊？什么不睡什么不尊重，我听不清。老师你那边的风声突然变响了，你是不是把车窗故意开大了？是因为老师你不想继续谈话所以才这样的吗？总之我听不太清，能再说一遍吗？”
“我不是故意要开大车窗，也不是不想和你谈话，而是因为我的眼镜……”中年男人瞟了一眼车窗，“车内外的温差变大，它起雾了，所以我开了一点窗户。”
“还是听不清啊老师，你要不再讲慢点？”
“这跟说话的快慢没有关系。算了，我说好好休息，晚安。”中年男人叹一口气，“其实开车也不应该接电话的，有违交通法规。”
“什么法棍，老师你要去面包店？是这样吗？喂，喂？喂！”
“不是去面包店……好了，既然听不清楚，那就挂了。”
中年男人掐断电话放回手机，重新握牢了方向盘，全心全意投入了开车中去。他看着两旁的建筑，不断思索着脑海中与之相匹配的记忆与场景。
应该是离得不远了。
对，的确是不远了，距离那家自己昨晚执行勘察任务时所路过的、陈设有点意思的、拿一大堆破烂当掩护的、由吸血鬼所开设的店铺，不远了。
还有那把秘银所制的刀。
中年男人把车停在了一条不会堵住路的小弄堂里，开门撑伞，徒步前进。
“刚刚你开车会不会太急了些，我好像看到两边溅起的水都泼到别人的车上了。”坐在途乐副驾驶上的吴妄观察着窗外的大雨，“好歹人家还把路让给了我们，这样是不是……稍微有点过分啦？”
“我觉得这样处理是更为妥当的方式，只有当我们快速通过，别人才不会等急。至于溅起的水嘛，这个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不过那也得等他找上我再说。”潘多拉表现得并不是很在乎，她再看了一眼吴妄，“有觉得冷吗？需不需要开一下空调？”
“车上暂时还不算冷。”吴妄摇头，“不过外面气温确实低了好多，没想到出来之后就下雨了，而且短时间内会变得这么大。等会儿下车之后，可能就会觉得有些冷了吧。”
“所以之前还在家里的时候，就和你说了要加一件衣服呀。”潘多拉撇嘴，“你看你看，不听话了吧。”
“是是是，哈——啊。”吴妄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泪眼婆娑。
“困啦？”
“是，是觉得困了。”吴妄看了一眼车上中控台的时间，“都已经五点了，没熬过这么晚的夜，作为一名高三的学生，我深感自己此刻的罪恶。”
“那就加速咯?给你早点送到家。”潘多拉在说话间已是大力踩动了油门，途乐拼命撕咬着地面的雨水，再似箭一般激射向前。
“啊等下等下!”被按在座位上的吴妄睡意全无，顿时清醒，急忙大声求饶，“下雨天开慢点，开慢点!我的天，你开到多少了，仪表盘的那个指针是不是快翘到二字头了!这个速度我可能还没到家就已经散架了!慢点，慢点!”
“唔，好吧。”潘多拉来了一脚突如其来的减速刹。
吴妄纵然被安全带像狗一样拴着，却也是产生了一个巨大的踉跄，他怀中一直所抱着的那柄短刀短暂地飞了起来，并在半空中脱离了一截刀鞘，显露白光。
啪。
短刀重新掉落。
“妈耶！”吴妄亡羊补牢般一把抓紧了掉落在两腿之间的短刀，大气频出而心有余悸，“它刚刚在半空中都掉了一半的刃出来了。这，这要是全掉出来……我的下半辈子……”
潘多拉大惊失色，匆忙扭头看去。
“对不起……”她愧疚地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不要低头啊，你还在开车的啊！”吴妄止不住地再次高呼，“你的车是专门给阎罗王拉业绩的吗！”
潘多拉小心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立马正视前方看路，她吸了吸鼻子，声音低声下气：“真的对不起嘛……”
“啊……不是，其实主要还是因为这把刀和刀鞘不太匹配，不是原装的，刀鞘略大了一点……就……有些太过于松散了，嗯，嗯，对，是这样的。”吴妄听着她此刻绵软万般的认错声又颇为不忍，主动违心地替她开起了脱。
真是造孽啊。他难过地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