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多拉没有说话，可能也觉得吴妄提供地这个台阶有些牵强，让人崴脚。
“对了，关于用自身的血液付款这件事，是仅就他们家的买卖方式如此吗……居然用血支付……还是说，这种用血液交易的方式在吸血鬼的社会中，其实很常见？”吴妄低头抚着那把不仅大小不合，就连最基本的色调都不是很搭的刀鞘，转了个话题。
“其实这种凭血液交易的方式应该算作极个别的特例，并不是普遍的现象。又或者说，他真正愿意以这种别扭的方式进行交易的对象，仅限于我。”潘多拉的声音不再如先前那般戚戚，转而变得有些咬牙，“其他人都可以正常交易，而到了我……那个死变态，给他钱也不要，非要我的血。”
“欸？”吴妄有些奇怪，“非要你的血？这是为什么？”
“他向来逐利，而且是最大化的利。”潘多拉说，“能让他选择这么做的原因，当然是因为他觉得我的血更具有价值。”
“你的血更有价值？”吴妄更加好奇地上下打量起了潘多拉，“你是说，和钱相比？”
“哇，你这是什么眼神……居然像个老鸨一样。”潘多拉缩了缩脖子，面容古怪，“你不会盘算着今后让我出卖自己的身体拿血给你换钱，你就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翘着二郎腿享乐，然后长期以此不断压榨我吧……呜，你好可怕。”
“等下等下，我可没这么说，你所说的那些东西甚至连标点符号都只是你自己的臆想！”吴妄的语调激昂，“还有你在那间店里的时候不是表现得还蛮高冷的吗？为什么一出来之后就又开始死不正经了！”
“那你喜欢哪种？是高冷的我，还是不正经的我？”潘多拉轻笑，“我可以切换的，随你高兴。”
“我喜——我们要不还是先回归之前那个尚未探讨完毕的话题吧。你说，你的血对他来说更具有价值？这是为什么？”吴妄抻长了自己的腮帮子，“另外你变脸的速度真的好快，一会儿笑，一会儿哭，一会儿又能自顾自地乐。”
“为什么我的血对他来说更具有价值？”潘多拉想了想，“因为我厉害。”
“得嘞，您这跟没说一样。”吴妄有气无力。
“嗯哼。”潘多拉张望着窗外的道路一侧，整体偏黯的世界中朔有几道略显惨淡的亮光。
“都这个点了，还是大雨天，那边居然还有一家开着的宵夜摊欸。你要不要吃？我请你呀，就当是早餐了，吃完回家补觉。”她回头看向吴妄。
“又要吃?而且吃完就睡，这不是在当猪养吗？”吴妄迟疑着道。
他觉得自己并不算饿。
刚刚在店里虽然没有吃什么东西，但早前在家的时候也已经咽过了一碗面。做面条的大厨手艺不甚如人心意，不过自己还是很给面子地吃完了，肚子里也好赖仍是留有一些内容物。
“哪里嘛，才不是当猪养。猪是天天如此，而人则是偶尔为之，又有何伤大雅之处？”潘多拉已是减速并欲要往边上打方向盘了，“怎么样怎么样，要吃吗？要是实在担心的话，你也可以选择少吃一点。”
“所以为什么吸血鬼会对廉价的路边宵夜摊感兴趣啊，是因为锅里面可能会有猪血丸子吗。”吴妄瞪眼。
“不，其实是因为我觉得下雨天在这种冒着热气的地方吃点东西的话，会让身子变得很暖和。”潘多拉回答得一本正经，她再眼疾手快地找准了靠边的停车位，直接是停好了车。
“我觉得我们早点到家的话，身子会暖和地更快。”吴妄总觉得她似乎是临时起意。
不，甚至都不是真心想吃……?
那为何又要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吃什么路边摊……
“哎呀哎呀，都已经停车了，你就吃点嘛，就一点点，就当陪我好不好啦?”潘多拉的手保持着插拔钥匙的动作，央求着说。
停车了就不能再开啦？你这车的点火系统是一次性的吗？吴妄想说，可他最终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吱。
于是发动机熄火，手刹落实到位。
吴妄推开车门，外面哗啦啦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嘈杂，打得耳蜗有些生疼。
他坐在座位上朝外迈出了第一脚，路面起着涟漪的的积水已是浅浅没过了鞋底，濡湿了鞋面。他再钻出车门，雨珠似炮弹般在头顶侵袭。
吴妄看着潘多拉刚刚递给自己的车上唯一的一把雨伞，飞快地撑了开来，然后大步走到了主驾驶旁，打开车门与她共伞。
银色的雨丝捅穿黑夜，模糊了前方远处广告牌的霓虹灯耀所出的彩光，彩光在地面的雨水里反射，眼前还算不得太黑。宵夜摊还在停车位的稍前面些，需要再步行一小段路。
外面的温度确实很符合自己的判断，冷爆了。吴妄走着走着，抖了抖只穿着单薄长袖上衣的身子，不断蜷缩。
潘多拉看了吴妄一眼，将手从他的身后环过腰部，微微用力搂过，于是二人紧挨着挤在了一起。
吴妄闻见了她身上熟悉的、淡淡的清新味道。
他刚想如被吃了豆腐的良家妇女一般发出嗔怪，潘多拉就已是提前摇起了头。摆动间，她的长发拂动，随着雨的方向一同倾斜，轻轻拍打在了吴妄的后颈，接着又钻进了衣领里。
伞小，她咬耳呢喃，吐出一口气。
吴妄顿时觉得耳朵有些发热，脖子有些发痒，腰间有些发麻，就这样被挟持着僵直走去。
就在眼前了。
摊位上的小灯在雨幕中闪烁着微弱的暖芒，从锅盖缝隙里飘出的蒸汽歪着脑袋一头扎进了雨里，雨水又打在摊位的帐篷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水流缓缓地流淌，串出一道细长的水帘——还有风，风也在呼啸着鼓动，宵夜摊的簸箩帐篷，被顶得有些摇摇欲坠。
在摊位的最外侧，雨水的分割线处，留有一头不羁长发的宵夜摊摊主穿着短裤背心和拖鞋，在那寂寞地抽着烟。
“哦哟哟，大驾光临，蓬荜生辉。”一副完全不怕冷的顽强模样的摊主老板看着正往自己摊位靠近的二人，瞬时喜上眉梢，他将香烟头朝外屈指一弹，“二位吃点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