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暖和好多。”吴妄坐在红色的塑料板凳上，踩着双脚，抬手蹭着面前不断飘荡的锅中市井气。
他扫视着眼前的一大锅东西，以及它们签子末尾的不同颜色的标签。
这家小摊还是用的那种很传统的按签子颜色算价钱的模式，荤菜和素菜用不同颜色的标记做开区分，最后付款的时候，就是按各类颜色签子的数量总和来计算。
其他的地方吴妄不清楚，或许还有，不过反正这种方式在吴妄生活的地方已经不多见了，大多有头有脸有实体门面的商家都开始了称重计价，也就这种随拉随停的组装小摊还在使用。
“是吧，所以说来坐一坐呀。”潘多拉放下料勺，将鬓角垂下的金发撩至耳后，接着又重新往吴妄的碗中添加着增味小料，“辣椒要吗？”
“要一丢丢吧。”吴妄点头。
“芝麻酱要吗？”
“也要一些些吧。”
“那香菜呢。”
“香菜就不用了”吴妄摇了摇头，“其实这种事我完全可以自己来的……”
“谁来都一样，如果是你替我做的话，我也不会拒绝的。”潘多拉把碗中所有的调料搅匀，接着拿筷子尖蘸着尝了一口，“呐，好了。”
“啊好，谢谢。”吴妄在接过调料碗后并未回正，他保持着上半身的微微倾斜，又压低了部分嗓音，“你发现了吗，从我们进来开始，那个老板就一直在偷瞄你诶，而且是看一眼就回头，再看一眼就再回头，就好像有后坐力一样，然后他那个头发还跟着一甩一甩的，有点好笑。”
“瞄就瞄呗，眼睛是他的，摊子也是他的，人在屋檐下，我还能怎么办呢？反正我穿了衣服。”潘多拉从面前冒着热气的锅里捞出了两串海带结，吹了吹，一串叼进了嘴里，一串放进了吴妄的调料碗里，“再说，别人的头发一甩一甩就好笑啦？你的笑点真奇怪。”
“嘘！”吴妄紧张地抬头四盼，“声音小一点呀，要是被他听见了那多尴尬！还有你那句‘反正我穿了衣服’是什么奇怪的发言啊。”
“听见就听见咯，敢作敢当。”潘多拉将签子抽出放到了一边，面露楚楚。
“你好在意别人看我的目光噢，莫非你的占有欲已经强到认为我是你的完全所有物，以至于别人连看一眼都不被允许了吗？呀，这种禁脔一般的对待方式，我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呢……下一步将是如何，你会因为嫉妒而把我锁在家里不让我出去吗？”
“够了够了。”吴妄满头黑线，“吃你的海带去。”
“行吧。嗯……唔，稍微有点咸。”潘多拉轻哕舌头，放下咬了一口的海带结，接着又从众多的签子里找到了两颗硕大的狮子头，同先前一样塞了一颗给吴妄，“吃嘛，都放你碗里了，之前的海带也没动，该不会是想要我喂你吧？我倒是不介意，就怕你不好意思。”
“吃吃吃。”吴妄连连点头，他将碗里海带的签子剔除，夹起来尝了一口，脸色当即有异，“好辣。”
“嗯？辣吗？我应该没放太多辣椒呀。”潘多拉吐出啃了一小半的狮子头，略微起着身子然后招了招手，喊道：“老板！这边有饮料嘛。”
“有的有的！”长发飘飘的老板哪怕一直处于背身的姿态，却也立即对潘多拉的呼唤做出了反应，显然是一直有留意这边的情况，他一甩脑袋三下两下就跑了过来，“美女要喝点什么，是喝啤酒还是喝果汁，或者说是汽水？是要常温的还是冰的？”
“帅哥要喝点什么，是喝啤酒还是喝果汁，或者说是汽水？是要常温的还是冰的？”潘多拉拿手肘捅了捅吴妄，将老板的话原封不动地复制了一遍。
“啊，果汁，常温吧。”吴妄思索着。
“那就一瓶常温果汁，一瓶冰汽水，谢谢。”潘多拉笑靥如花。
“好嘞好嘞，请稍等，马上就来。”摊主老板点头哈腰，没敢看她。
“不着急。”潘多拉回应示意。
摊主老板扭扭捏捏地再次点了点头，接着打伞飞快冲出了帐篷。
“咦，跑这么远？他为什么不把冰箱摆在摊位的旁边？”吴妄张望着老板往马路对面远去的方向，“这样跑来跑去多麻烦，万一人多起来，万一忙不过来，万一有人逃单。”
“我们不逃就行。”潘多拉又重新低下了头，在锅里海底捞月，“你吃不吃排骨？我好像看见了一块很大的，但我找不准是哪根签子了。”
“你先吃吧，我等会儿会自己拿的。”吴妄还在眺望，“话说你刚刚是不是要的冰汽水？这个天气还喝冰的？之前那个唐老板好像也是这样喜欢冷热交加——你们吸血鬼都好这一口吗？”
“干嘛一副老男人教训人的口吻嘛。”潘多拉找到了那块软烂的大排骨并顺到了自己的碗里，再用筷子错骨分筋，“等会吃着吃着就热起来了，喝点冰的正好——至于你说的那个该死的二货奸商，我哪里知道他，他喝完一整桶岩浆之后再吞下两瓶液氮都不关我的事。”
“你不会闹肚子吗？”吴妄回头看她，无视了唐老板。
“那就闹肚子再说。”潘多拉咽下一块肉，又兴致缺缺地放下了筷子。
“我总感觉，你其实并不是很想吃的样子。”吴妄盯着她碗中剩下的排骨。
“那是因为这家的口味太差了。”潘多拉轻描淡写地拿纸巾擦嘴。
“真的吗？”吴妄将视线移到了她的脸上。
“是真的啦。”潘多拉在对方的注视下起先还能保持坚定，然而几秒过后，却是有些小小的躲闪。
果然！
吴妄刚要再开口说些什么，就忽地听见了身后雨幕的流水声中夹杂着越来越近的拖鞋踢踏声。
他回头一看，那位摊主老板正歪着脑袋用脖子夹着伞，左右手各提一桶巨大无比的2L饮料瓶，噼里啪啦地拐着螃蟹步踏水而来，那头骚气的长发和背景的颜色融为一体，在雨夜的风中悄悄狂乱。
“久等，久等！”摊主老板大声歇着气，“实在不好意思，昨天小冰箱坏了，今天出摊没带出来，要喝的话我就只能去对面商店现买……呼，不好意思啊二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