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小番外(1)

作者:奴家唤作皇甫铁牛 更新时间:2024/8/27 23:30:06 字数:9488

这几天有事情要去准备,暂时更新不了啦,应该要等到下个月初,正文暂时缓个几天,更新个和现在内容不太相关的东西水一水吧hhh。其实就是老草稿的序章(兴趣不大的,或者已经看过老书原设定了的,可以无视了哈哈哈),不过序章因为节奏实在太过缓慢,所以这本我直接是舍弃了序章,直接从第一章的现代篇开始写了。但是我其实一直都有个执念(大几个月之前就有了),那就是我想找个机会把这篇序章拉出来,虽然现在有些设定已经改了,不过当个解闷的平行世界小番外看看也行,不感兴趣的话那就可以无视等过几天的正文啦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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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8年,临江海州郊区太平山。

太平山虽称山,实为连成片的丘陵群,并不如何峥嵘,低矮而连绵,大体上头尾相衔,无端无终,状似开了口的浅袋,当地人便也唤作“细袋口山”。

现值四月初旬,开春不久,气候还凉,正逢着雨季,口袋的内里饱溺雨珠后,又因自身结构而难以外泄,时间稍长,哪怕老天不撒水,山体的内侧也自会萦系着几近固化的湿冷水雾。水雾在漫出口袋后,掺弄四周飞扬的尘灰,同其一起朝外扩散,互相糅合后又下沉至谷底,整座太平山就这样由内而外罩上了极重的霾,即使有风,那亦是浓得化不开。山的上空也因雾气的遮蔽,而被迫呈显出大面积的黑灰之色,似案台打翻的浊墨浸透白宣,教得是触目惊心,最盛时,就连那滚圆的日头也遭吞没,天地光影迷离,晦朔难分。

倘有人此时将自己弄丢在了山的深处,那不仅是方向,连同对时间的判断也会被剥夺了去,而最终的结局,大多是无奈地与各类泥泞腐淤的味儿一同积在谷内缓慢发酵,一段日子后空余万般腥臊。

整片山景所望之处,尽数单调黯淡,孤拎出来与人一瞧,只道像是世外绝地,如何也谈不上江南道的半点潋滟旖旎。

这就是太平山,名不副实。

而就在这座实际情况与名字唱着反调的太平山的山腰部位,此刻有一只猎斑鸮正在盘旋。

虽说近来时日,雾气算不得太重,可寻常鹰隼爱惜鸟羽,这般天气也是鲜少外飞的,更何况猎斑鸮是夜行性的猛禽,其主场向来都是在晚间。可当下这一只偏偏反常,即使掣肘于恶劣的环境,它依然不断地在附近振翅来回,鸟喙一张一合,发出三两暴戾的尖啸。

同侧的山脚,有不少两两一组、间隔地极开、且正在持续动作着的黑点。猎斑鸮虽于白日里视力不佳,却也能知晓个目标的大概,这些黑点,便是它在这里的原因。

那是一队人。

是国民军第六军团十二军军长孙魁英的亲信部下——第廿五师师长马祁阳的直隶部队。

部队没有所谓的编号,也仅含一个排的体量,建于孙魁英之手,直接受命于马祁阳,再不供他人调遣。不同于寻常用于亮相彰显自身武德的大头兵,无名部队平日里不抛头露面,也不上那炮火连天的前线,所做的活儿,就是为孙魁英去搜罗异宝与猎世间万奇,且干的多是那拆坟、挖地与炸山之类的损德之事,难以见光,孙魁英便也一直有意地压着这只部队的消息,鲜少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而这支部队现今之于太平山,便是听从了那王八蛋头子孙魁英于两个月前的大年之际所施发的混账号令。

“奶奶个熊,这傻鸟要他娘鬼叫到什么时候!”

兵痞模样的黑壮络腮胡男人掷去手中铲,重插入土丘,抬眼向猎斑鸮看去。他放下卷好的袖子攥在手中,揩走头上的汗液与环境里的湿气结合而成的混沌脏物,匆匆甩向一旁。即便现在的气温不高,但所做的活儿仍是让他汗流浃背。看着周遭,络腮胡男人皱起短粗的眉,烦躁频起。

“还不是你自个儿欠,闲淡地卵子痛,非要给人家筑巢的树给掘了?”

附近,一个左脸颊带疤的精瘦男人停下动作,倒提铲子立在一旁嗤笑,视线随着那猎斑鸮的飞行轨迹而动。

络腮胡男人锁眉成川,冲那人扭头骂去:“老子拆的是鸟窝,又不是你屋里祖坟,你接个屁的话,掺和条卵毛。”

不等回呛,络腮胡男人又猛啐一口,冲天空的猎斑鸮重囔:“狗曰的,老子要给你打下来才舒服!曰你老.母叫叫叫!”

“嚯唷,那鸟的老.母你也要曰啊?怎么的?这段时间没去馆子用黑膘肉压小娘子的白肚皮,已是憋不住邪火了?”刀疤脸男人的视线转了过来,他咧出两排黄牙,笑容阴阳。

“曰你老.母才对啊,龟儿!鸟叫已经够烦了,你还跟个狗一样叫唤!”络腮胡男人眼白猛翻,已是极不耐烦。

他拾起铲子,于下一刻快速抬手并大力下铲,切向了一只刚冒出土的无辜地龙。

嚓。

看着断成两截仍在奋力扭动的小东西,络腮胡男人又提起劲来,拿鞋跟去剁碾,直至虫子彻底黏糊成了泥,方才抬脚。

“啧啧啧,啧啧啧。”

刀疤脸男人目睹完,夸张地咂巴着嘴,见对方只是黑着个脸、冷着个眼而并没有回话,刀疤脸男人的心思如轱辘般一转,再清了两下嗓子,高声开口。

“咳,我跟你说啊,这鸟我认识。当地人叫什么什么猎斑鸮。那可是——嘬嘬嘬——凶得很喏,还老记仇了嘞,小心晚上搁哪儿卧炕的时候,它给你眼珠子啄走呐。”

“凶你娘的死人脑袋!啄你娘的臭卵,闭上——你的狗嘴巴子……”

络腮胡男人抬嗓咒骂,声势却在逐渐减弱,最后一句也失了原想表达的怒意,转而变味成了有点自顾自的嘟囔,他突然感觉累了也腻了,脏口的宣泄似乎变得有限,嘴上逞雄已无太大作用。

只因络腮胡男人刚刚惊鸿一瞥了自己的咸湿手,便我见犹怜地哑了言。

那是一双沾满了湿红泥、通体明显发白肿胀、深处晕着许多块充血红斑的手。他难过得将手翻来覆去,晓得自己这是在片潮得不像话、压抑得如活蒸炉一般的鬼地方待得太久了,再继续检查,手心还有几丝新添的豁口,先前有些汗液顺了进去,难怪有些辣与疼。

络腮胡男人觉得自己能够感受到伤口边缘那细微的撕裂感,还有那一丁一点朝大脑传播的切肤痛意。

既是懒得骂人,他便看向远方的天,迷糊地记得那是京平的方向。他晓得自己那顶头上司孙魁英此刻就在京平,距这儿有着两千五百多里。

老远了。

京平是块好地方,有前朝老儿的皇宫,里头的宝贝难以枚举,一个个都跟个菜名般难念,那搜刮的民脂民膏更是如山似海,随便一抓都嫌坠手,就连空气也是充盈着金子味。

可这里,海州?太平山?

穷,破,除了绿树,就是要命的灰雾和杀千刀的红土。

络腮胡男人愈发觉着孙首长此事做的不地道,当初哄着说太平山有宝贝,所谓“特派”二字将他们打发过来,可来到这里实地观测之后,就连他这种只学了个皮毛的半吊子,也能瞧出这座破落小山的风水是如何之普通,尤其是在这地方漫无目的地跟个二傻子一般挖了两个月后,这种“自己他奶奶的肯定是被忽悠了”的想法,产生得也是越来越频繁。

以往他们在跟在孙魁英后面的时候,且不说能吃着多少肉,再不济,那寻常肉汤也是能挣上两口的。早前出货,上头的人便会先将一部分开出来货,分发给下面以作犒赏,毕竟都完事结算了,得先让下面那些出汗出力的人,先拿到点看得见的好处才行,当然,这能够分发的数量要看具体出货的多少与好坏——毕竟这分粮也得结合生产力的实际,不可能一个面团儿发出一万个饽饽来,且说施与的相对都是些小恩小惠,是出来的东西里不如何值钱的,可小货自有小货的妙,它温度不高不烫手,体积小也难卡喉咙眼,转出去的风险很低,变现自是较快。

这个便叫首彩,是一部分的赏薪,也是当初立队时孙魁英自个儿所设下的规矩。

至于第二部分的赏薪,便是出土大货的处理与变现后的分发。

大货是尽数递交的,统共交由上面的孙魁英去消化。孙魁英何等身份,既是军阀大户,又是盗墓老狗,还是洋人的好帮手,一个人生着十张脸,心思玲珑面孔多娇,有得是渠道和人脉,自是不怕这些大货在手上为难。而消化大货的结果,便是一部分充作军费,另一部分贮藏备用,最后一部分再用来分发。不过虽说如此,这也只是明面上的话,实际并不然,这暗地里更多的铜子儿,还是钻入了孙魁英自己的口袋。孙魁英的那双鬼手就跟个涂上了胶水一般,每每一进一出,就会有不少银钱钞票被克扣下来,那分发下来的数目已是少了太多太多。

这一点,他们通过观察自家大帅身边姨太太的数量就能看出。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姨太太们身上那些晃人眼的首饰——不少本该被划分为赏薪而分发的东西,已是原原本本明明白白整整齐齐地披戴在了这些如花簇般的女人身上,珠光宝气透亮了半边的天。诸位姨太太们一个个倒也阳光豁达,丝毫不嫌地下的东西晦气——不过,也有可能是自家大帅送的时候选择性地没说。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那些不能戴在身上的,便估摸着也有不少都是放孙魁英的家里头供着了。

就算有的人实在眼拙辨不出,既不晓得那些姨太太们比美的资本就是自己刚从下头带出来的,又没那份荣幸入得了自家大帅的豪华府邸参观,可再愚钝的蠢蛋那也还是有清算糊涂账的时候呀,终是会后知后觉发觉自己吃得越来越寡淡了。

但说到底也无甚办法,没有孙魁英这一层,他们半毛都拿不到,少拿也比不拿好。何况孙魁英是大帅,裤腰里枪杆子梆硬。再说身居乱世,入了军伍还能不用打仗,更可以时不时弄俩小钱钓上几壶花酒和摸摸女人的胸,同其他倒霉催的兵蛋子对比,莫不是舒服上许多了。所以,大部分人即便心头门清晓得实情,心态倒也还算是平稳。

只是现在呢,呵……俩月了,在山沟沟里磨来磨去都俩月了,还是啥也没捞着,其实捞不着倒也罢,孙魁英这次把他们当傻子一样哄到这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自个儿却在宝地里钻金山泡银海,才是心态失衡最大的原因。

队里耳朵尖的人早就听说了,鸡贼的孙首长在京平连着刨开了好几座皇陵,那宝贝真是——嗐,望都望不到头,不谈其他的,光论前朝那王八蛋老妖婆嘴里和腚.眼里塞的那两坨绿玩意儿,便已是大得失了谱数。

娘了个蛋的。怕是连首彩都不想施了,又不好意思破自己当初亲手立定的规矩,所以直接选择了支开。那姓孙的倒是真孙子,连牙缝里那几丝残羹都懒得扣出来了,这最后一口也要掳走,是真鸡毛贪啊。

明面上自是不敢啐出声响的,络腮胡男人只得愤懑地在心里头思忖个七荤八素。

这年头大家都靠利益连结,有奶才是娘,没奶是说翻脸就翻脸,单呸两句没动手都算是给足面子了。

他拍了拍脸,无奈地回到眼前的现实,再盯了两眼手,将上头的泥与渗出的丝丝殷红,在外衣上找了块相对干净的地方胡乱一抹,注意力也随之转移到了自己胸口的小袋上,三两下摸索,就掏出了一盒不怎么平整的纸卷烟盒。

“发了半天呆,结果就是想抽烟啊。我还以为你灵魂出窍去见老佛爷了呢。”刀疤脸男人斜目,一脸不屑。

“见你娘去了。”

络腮胡男人这般说着,也不抬头,仍旧注视着手里的东西。

烟盒的正面印有一双手,左侧是鲜活的佛手,右侧是干枯的鬼爪,这两只手,掌心向着掌心而贴,共同持着一串念珠。

魔佛手,这是他买的最多的纸烟牌子,闻着劲儿就大,抽着那就更别提了,劲儿超大。

喜欢。

虽然没有大烟大就是了。

络腮胡男人的大拇指形同探宝一般在厂牌处摩挲了好一会儿,仪式做足后,还是按捺不住心头的迫急,一把推开了盒子。

低眼一看,盒子的旮旯角里,蜷缩了还剩余着的两根稍皱的白色卷纸烟,一根嘴向下倒插,一根头朝天正插。

络腮胡男人舔了舔嘴,略作无谓的湿润,两眼荡有微光,神情还算满意。

他抽出那根正放的烟来,好生摆弄两下,将其小心地扳直,随后迅速叼住,生怕纸烟长了翅膀会跑,接着便又埋起个头,转而在其它的口袋里探来探去,试图翻找着什么。

当络腮胡男人从最后一个能装东西的口袋里迟疑地将手抽出后,整个人都一顿一挫有些僵。

没有火。

“娘希匹……”络腮胡男人很是懊恼,含糊不清地骂了一句来到这边之后新学的方言,又四处张望:“是掉哪里去了?”

挣扎了些许功夫,他还是不太情愿地转头,看向了一直瞄着自己的刀疤脸男人,低声咕咕:“老丁,有火没,搞点火来,我……我分你一根。”

那被咬着的纸烟嘴,也随着他正纠结着的两瓣厚唇上下翕动。

“嘿嘿……”姓丁的刀疤脸男人得意贱笑,从左边的裤兜里掏出一盒老泸州洋火,高举着,晃了晃,又浮夸地将脖子凑得极近,盯着那盒子里的最后一根倒插的烟,朗声说道。

“哟,最后一根,还是个祈福烟嘞。刘卫喜啊刘卫喜,你今儿个可真大方嘞,真假?祈福烟也舍得给我啊?”

他先前早已看到了盒子里烟的数量,却还是故意这般,讲究的便是一个诛心之法。

“我可拉你奶奶的倒,丁四毛,别占了便宜还卖乖。快点,火拿来。”

被称作刘卫喜的络腮胡男人对此是心知肚明,他讪骂两声,顺带回敬一般叫出了对方的全名,接着就伸长了手,欲要去够那盒小火柴。

丁四毛这次也不作弄,一手取货,一手交货,接过烟来,乐呵了两下,也放上了嘴。

他俩人本就不是处于什么不对付的局面,二人成组共事已久,互辱算不得什么,也都只当是在这片深山老林中一种粗旷而又野蛮的廉价消遣,素日里,依旧是两个人共干一份缺德事儿,我刨坟来你递铲,你填坑来我夯土,大家都有份,谁也别埋汰谁。

呲啦。

小柴棒划过盒侧的黄磷,擦迸出短暂的细茫。刘卫喜与丁四毛将头聚在一起,用烟的末端将火柴头摇曳着的微光延续了下去,烟丝灼过后的苦味与纸壳点燃后的焦气,再夹杂着心间的八九牢骚,缕缕交织环绕而攀,升于空汇于顶融于雾,弥散在更高的上方,终是不闻也不见。

呼。

哈。

二人几近同时长吁出一口浊气。

刘卫喜挤弄额心,再狠嗦了一口大的,随后舒展眉头,抬头看向灰天。

那只大鸟仍在盘旋鸮啸,不过他却是感觉好像没有先前那般吵了。

嘶。

哈。

“赶紧完活的吧,抽完继续挖了。”丁四毛左手夹着烟,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腰后别着的另一把相对较小的铲子。

小铲子唤作“兜铲”,在这队人马当中,人手皆负一把。不同于先前掘坑的寻常大铲,它的制式更为特殊,长三十公分,直径六公分,宽度要比普通铲子窄上许多,其铲面呈半开的月牙状,铲头则最是奇特,有一个回拢的小兜,挖一下就能带出一大撮土,效率很高,如果挖得很深,向下够不着了,铲柄还能组装加长,平日里也是拆卸至最低的节数以便收纳。

“你急个球。”刘卫喜不紧不慢,顺带伏下了身,“抽这么快,不是糟践?”

“哎唷你可快点的吧,这地儿瘴气这么多,吸多了给你脑瓜子都整瘫了,赶紧干完今天的事回去了,虽说这地方大概率是挖了也白挖,不过这指标得完成呐——快点嘞,你自个儿不也还嫌那鸟烦?”丁四毛不太愿意再多拖沓,他的脸颊用力朝内凹陷,快速吸干净了最后一截烟屁股。

“行了行了,莫催莫催,马上了。”刘卫喜蹲在地上,掏掏耳朵,弹弹烟灰,见丁四毛在一旁用短刀刨了个很浅很浅的小坑,有些纳闷:“你在做啥子?”

“在林子里抽烟你不得埋一下啊?”丁四毛将自己的烟头丢入。

“好小子,你这不脱裤子放屁呢,这地儿这么潮,你丢地上给两脚不就成了,还费那老劲,这俩月我都是一路丢的,你看出过事?”刘卫喜再狐疑道:“你还一路埋的啊?我咋没注意到。”

丁四毛的眼神如看白痴:“傻卵,这种事不小心,真要着起来,给你胯毛都烧没。”

他想到了什么,神情猥琐补充着说:“到时候你在娘们儿面前裤子一脱,哈,那真是比雏儿还干净嘞,娘们儿都要笑话你是没了毛的癞皮狗。”

“烧没了也是你爹,你娘不笑话就行。”

“嘿嘿……”丁四毛并不恼,笑容保持着相当高水准的恶心。

刘卫喜扭动脖子,已是抽完了最后一口,他瞅了两眼小坑,最后还是选择丢进去,口里自顾自念词。

“不扔白不扔——”半空中,他丢烟的手突然停住,“嗯?等一下。”

“咋的了。”丁四毛看着他。

刘卫喜拽着那截烟屁股,冲着小坑内来回比划:“这里你再拓个三寸长,一寸深。我把烟盒子也埋里头。”

“你这才是正宗的脱裤子放屁啊!脑袋让驴撅了吧,怎么不给你自己埋进去?”丁四毛嘴角一扯。

“大爷我乐意,甭屁话子多,就刨个三俩下子的事情,废不了你的胳膊。抽了老子留底的祈福烟,挖个坑怎么了。”刘卫喜将烟头潇洒一甩。

“你娘的,有本事别找我借火。”丁四毛操起短刀,面露不快,却还是对着小坑凿着。

第一下。

咔。

刀头顺利地插进了土里。

轻捣,拔出,甩土,再入。

第二下。

咔。

叮。

除了穿过土层时的闷声,还额外混有一道与众不同的脆响。

刘卫喜与丁四毛耳朵竖立,那响声虽然不大,也足以让有经验的他们产生注意了。

有东西。

“嘿,我好像碰着啥玩意了。”丁四毛没有立即抽出刀来,保持着先前的动作。

“我不聋。”

“不会是啥破垃圾吧,这地儿还真能藏东西?不太信呐。”

“挖开看看。”

“这么浅,估摸着就是垃圾哩。”

“你狗曰的先看看再说啊。”长时间没出货,刘卫喜深秉执念。

“行吧行吧……咦?”丁四毛将刀拔出,正欲再下手,低眼一看,却是疑惑了一声。

精钢所制的刃尖,赫然有些弯曲,他再试着拿刀鞘比对了两下,发现已是归入不了。

“嚯,家伙事儿还挺硬。”丁四毛撇嘴,“得嘞,就算是垃圾我也要看看了,啥垃圾能这么硬。”

“快挖吧你。”刘卫喜催促。

两分钟后,东西最顶上的部分自地里浮现,丁四毛拨开一些土再看,那埋着的是一块正方形的金属,表面覆着脏污,道不出具体材料的明细,大小也只如巴掌那般。

“我曰,这他娘的不会是颗地雷吧。”丁四毛身子一缩,瞪大了眼。

“瞧你那没出息的衰色儿,你家地雷长这样啊?要炸刚刚你捅的时候怎么不炸?继续挖呗。”刘卫喜眯缝双眼,捻着下巴胡,可感觉胡须刺挠得掌心裂口有些疼痒,就又将手抽了回去。

丁四毛闻言不置可否,他眉头挑高,耸了耸肩膀,倒也安住了心,重新开始下刀。

再三分钟,埋着的东西已面目尽显,是一支黑色的金属匣子。

匣子本身很素,没有雕花与装饰,在土里时上下颠倒,盖朝下方翻开,锁头早已溃烂,正过来一看,腹内空无一物。

丁四毛掸走匣子上残留的湿黏土,发现底部留有一道不深不浅的划痕,证实了先前刺击的正是此物。

“这是个啥玩意儿,既看不出材料,也瞅不准年份……里头还是空的。”丁四毛拿手掂了两下,“还不轻嘞。”

他皱眉观察着,又看了看刀,心里头一寻思,已是回过了味来。

“感觉就是块垃圾铁皮疙瘩呀,虽然不知道这玩意是什么做的,但它的硬度这么高,太远的年代可冶不出来,那时间必然是近代,值不了多少子儿的。”

刘卫喜没有讲话,他拿过匣子,打量起了内部空间。

匣子的内部相对干净,土粒也少了许多,经验告诉他,这种情形匣子便有可能原先是封好的,里头也指不定是放着什么东西。

扫了小坑一眼,刘卫喜抽出自己的短刀,在原先的地方向下试探性地刨着,果然,不消多力,只轻挖两下便出了东西。

在那匣子下方稍斜位置的土里,露出了一个小尖儿,那是一截有些失了艳的细红绳。

刘卫喜没有选择直接上手,而是用短刀在附近大致描了个比匣子容量略大的区域,再一点一点将里头的土挑出。

之所以这样,一是其有土盖着,能握的部分太小,不好施力来拽;二是这东西在下面埋着,哪怕年头没有多久,也可能因为湿度等环境因素而发脆,硬拉容易断。

丁四毛见状,将那匣子随手一放,蹲下来一同弄着,三下五除二,二人就又把地里的东西给抬了上来。

这次出来的是一块佩,是传统阴阳鱼中黑色的那半边,也便是阴鱼。

先前的细红绳,正是栓在了鱼眼的孔洞之中,拂去表面尘泥再看,阴鱼佩同那盒子一样通身古朴无纹路,亦辨不出材质与年份,总体观感似玉非玉,类石非石,有些独特。

刘卫喜用刀尖轻挑那条红绳,靠上的部分随即裂作两节,断面更化为了齑粉,他再攥起绳子剩余的部分,带着几分手力搓了搓,见还算结实,便小心地将其吊了起来观察。

黑色的阴鱼佩在半空中徐徐转动,打着光细看,有极细的暗红色纹路布于其间,佛若是鱼的经脉血络,倒不是先前所想的那般没有花纹。

“这……不是玉……是鸡血石啊?”丁四毛看着半空中的阴鱼佩,给出了不确定的推断。

“不像……”刘卫喜也发着怔。

咕!

一直在头顶盘旋的猎斑鸮,极其突然地发出了嘹亮过先前任何一声的鸟啸,它颈部羽毛竖立,如同受了莫大的惊,旋即张大了喙,仓促地拍打翅膀,居然就这样舍得飞走了。

“卵东西,叫累了是吧,终于肯滚了!”

刘卫喜被那声叫唤给吓了一跳,手里的阴鱼佩差点没有抓稳,他面展怒容,朝天空狠呲着牙花。

“也可能是又要下雨了。”丁四毛盯着阴鱼佩喃喃。

“那傻毛鸟肯识相就行了,耳朵根清净,一直吵是真他奶奶的叫人发癫!下雨?下雨就下雨,玉皇大帝想屙尿,咱可管不着。”

“那要是这水……不是玉皇大帝撇小手,而是王母娘娘撒黄汤嘞,你张嘴接不?”丁四毛一听来劲儿了,立马是抬起了头来。

刘卫喜剜了丁四毛一眼,不愿再多搭理,转而将手头的阴鱼佩举高,重新再审视着。

阴鱼佩晃晃悠悠地打着转,即便通体漆黑,在光照下倒也有着几分通透,边缘呈现出一种深沉的粽色。

还有,那隐秘的细红纹。

刘卫喜发觉,只有对着一定的光时,那阴鱼佩的纹路才会显现,一旦背着光便看不着了,而且这纹路本身就细,不仔细观察是很难辨出的。

难怪刚开始以为上面什么都没有。

一想到这里,刘卫喜是扭过了头来,对着丁四毛说道:“你再去检查一下那个匣子,对着光好好瞄两眼,看看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你咋不自己去,一个破盒子能有几多花样?抓起个佩来还不放手了,你倒是给我也瞅瞅啊。”丁四毛拉长脑袋,看了一眼身旁不远处的匣子,又不乐意了。

“你个哈巴卵去看一下,是眼珠子会掉还是怎样?你想看,给你看啊,等你看完匣子不就轮到你看了。”刘卫喜想站起身来给他一脚。

“干恁娘。”丁四毛闷着脑袋,背过身走了几步,去翻看起了盒子。

嗯……

刘卫喜再看向阴鱼佩,思绪再次静了下来。

他拿出手试图拨楞一下,想让停住的阴鱼佩再转两圈,可手指刚刚探出,还没有碰着,他便觉察到阴鱼佩上那暗红色的细纹路似乎有些异样。

就像是……在动?

刘卫喜缩回了手指,转而揩了两下眼眶。

真是在动。

那纹路动得极其之缓,以寻常人的心眼而不刻意留意,根本察觉不到动态。

嘿,有点稀奇。刘卫喜心里想着。

他又将阴鱼佩平置于掌心固定住,以免这种现象是因为光线照射在阴鱼佩不同厚度的表面而产生了错觉。

当阴鱼佩被放于手内时,刘卫喜的第一感受,就是其真实触感比预想中猜测的要更为光滑些,而脑内几乎同时袭来的另一反馈,则是凉。

一般的陶瓷与玉器,初摸虽也觉着冰手,但多蹭两下,就能感觉手的温度被附上去了,很是温润。

与这种不同,阴鱼佩的凉意就有些奇怪,放了好一会儿也还是凉得纯粹,就像是一个无底的小型漩涡,在不断地吸收着周遭的热量。

不太寻常。

再瞧其上面的纹路,的的确确是在动着的,而且似乎游动地更快了?

刘卫喜瞪眼,发现自己还真没有看错。

那阴鱼佩中的红纹宛如自有生命,在放到手心之后,它的活性似乎就更盛了几分,原先流转的速度基本上只比停滞不动稍快一点,此刻已变为了徐徐蚁爬。

刘卫喜还未来得及多想,便猛然感觉那放着阴鱼佩的手心除了有原先的凉意外,还额外添上了另一份感触。

那是细微的疼痛。

刘卫喜将阴鱼佩抓起一看,只见先前手掌里那几道不流血了的小裂口,竟是两头又自行扩大了几分,而且还开始重新流出了血,沾染上了阴鱼佩。

他再一拎,那血就随重力顺着阴鱼佩的侧面竖直滑去,汇聚在最底部,形成了一颗小血珠。

诡异的是,那血珠正在逐渐变得更小,却不见得丝毫有所滴落,而是好似从下而上、一点一滴地自尾端渗入进了阴鱼佩里,最后是完全不剩,被尽数吸纳完毕。

这……

刘卫喜眉头一紧。

一年前他在江宁的金陵府,于那老朱家王爷的园寝里倒腾不安生的时候,就曾见过一只红翡扳指。他听闻红翡那玩意儿很是玄乎,说原先也是翠色,啖多了人血就会转红,当时他兴致还很大,心想那傻王爷是有多憨多不会射箭,才能次次弄伤自己让扳指变成这样,随后更是特意割了小指,也朝上头抹了一点红。可实际上,并没有想象中的事情发生,那人血顺着扳指表面一滑就掉到地上去了。他不甘心,也不信邪,见那只红翡扳指成色一般,四下也无人,就偷偷摔了开来,检查一看,发现那所谓的红翡只是内部发锈,同未保养好的铁器长出铁衣来是一个道理,便无比失望,直到出来前,都一直翘着那根受了伤的小指头以示态度。

可眼下的这只阴鱼佩,却是实实在在地当着自己的面儿饮了一口血,和那莫须有的红翡是完全的两码事。

翻看刚刚那吸收了血液的底部位置,上头并无任何的孔洞,刘卫喜又是一阵纳闷,他再一瞅,其内里流着的缕缕细红纹,速度明显是更快了几分,刚刚末尾还纠缠着的两条线,再看时已是分道扬镳。

这红纹的运动,已经变得是肉眼清晰可见的程度了。

刘卫喜暗自咂舌,也没管伤口为何突然开裂,他现在心中念头万千,完全是顾不得手上的感受。

保持住蹲伏的姿态,刘卫喜往一旁的灌木丛小挪了两步,他抽出刀,在叶片底下剐蹭着,攒出一些露来,将其滴在了阴鱼佩的上头。

一秒,两秒,五秒,十秒,二十秒,一分钟。

阴鱼佩并无反应,原先表面多少水,现在还是多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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