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马拦在老主持人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单手提刀。他努力回忆主持人的姓名:“是何棠柯?何堂哥?何糖……无所谓吧。”
等来主持人,他开口说:“老先生,今天神采依旧啊!如今你功成名就,但你毕竟年老体衰,何不及早告别官场的纷纷扰扰,陪家人颐养天年?”
老先生认得他,当即拒接:“何某一生坦荡,历经风雨。我早准备好为速港奉献余生。骆先生现在可是代表无天生养行事?黄然先生今日在会上纵横捭阖,献计献策,扫平非议。假以时日,速港必将在我等合作之下再上新阶梯,那时人人都会念及无天生养的功劳。无天生养何须急于一时,逞匹夫之勇,贻害无穷?”
骆马嫌对方说话无聊,打算以武力相逼。
刹那间闷雷声响,一道黑影袭来,落在两人之间。不待骆马看清,来者转身直冲他面门而去。
骆马抬刀一挡,发出清亮的碰撞声。而后他跃起一脚,并未踢到对方,脚风却掀翻其帽子。
骆马落地退后三四步,重新架刀,挑衅道:“你这老狗果然不老实!我看你是不想好死!”
等他看清敌人的长相,却吃惊不已。
眼前是个怪胎,身材中等,佝偻着背,头发打卷,胡须蓬乱。一张脸尤为骇人:瘦脸,大红眼,糙皮,全是疤。
骆马好比斗,调查过城里的厉害人物,记得此人。这是一个丧心病狂的杀人魔,杀人取心、抽血炼筋为己用。人们在逮捕他后发现,其身体中有十余个原不属于他的器官。
骆马怒骂:“老狗你道貌岸然!死囚你也用,知法犯法!”
死囚正如自证身份,直勾勾盯着骆马的心脏部位,觊觎道:“你的心脏,肯定更好用……”
“单刀追月!”
“花满春池!”
“斜风探花!”
“呀——哈——吼——看招——”
刀光奔腾,时而大开大合,时而暗藏凶险。
“世上竟真有人出一式喊一句?”何老先生大开眼界。
死囚的猩红双眼也茫然,不知其后是什么情绪。其对漫天招式很是戒备,躲躲闪闪。直至退至何棠柯身前不远,他双臂齐振,发出嘈杂吼声。血雾扑出,震退刀气。
死囚尚显轻松,低沉地说:“浪费。”
红雾愈发黏稠,继而散作须发般的细管,使其体型大了一倍。腥臭味铺天盖地。
“靠!是血?”
骆马仔细一看,竟能看到血脉和肌肉组织还粘连着碎裂的皮肤。他腹诽,就冲这份恶心,回去一定多要奖赏。
骆马吸一口气,向对方面门劈一刀,而后侧向闪走,来到一团血肉近前再砍。
正面的刀气被血气弹开,侧面一刀则被集结的肉筋挡住,削下几两碎肉。
“还行,能砍动。”
骆马看死囚缓缓转动,想:“这家伙冲得快,但并不灵活,难怪老东西不趁机逃跑。”
死囚要使内部组织在体外运动,肌肉与骨骼压力巨大,一旦开启战斗形态,就不便远距离移动了。
骆马得出结论:“比他快就行了。”
“飞花——流星——”
“蝶舞蜂飞——”
骆马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招用什么,虚实结合,毫无规律。
死囚目不暇接,只能结成全面肉盾,并不时喷射血浆还击。
侧身进两步,骆马摆动身体,再是刀来刀往。他心道:“此乃暗度陈仓。待对方转身,他又移动到另一边,更进一步。
一番迂回交战后,肉块的伤痕越积越深,碎肉一地。照此下去,骆马击穿死囚的防御只消时间。
不想,血肉外围窜出一只完好手臂,紧紧握住刀身。接着几绺血脉缠着刀刺向骆马,其余的肉刺紧随其后。
骆马忙反过身来,双手拖刀过肩下压,牵引对方的肉身摔向地面,然而不够奏效。他收力,改为抽刀,腾出一只手拔枪就射,正中死囚心脏处。
由于身体将倾,死囚不得不分配大量躯块去撑地面,如此一来,胸前的防护就薄弱了。
吃了枪子的身体一颤,胸口喷血。不知从属于谁的哪一块肉里,逃逸出死者怨恨未泯的长鸣。
“呜——呜——”
又好似人群窃笑。
骆马听得头皮发麻,抽出刀砍杀。
乱麻似的身体还未动,肉团中探出了隐藏许久的头颅。颈边的筋肉一阵蠕动,从口中喷出长串肉条,击溃了刀气。
“奶奶的,真是开眼了!”
死囚从胸膛打开的洞中,吐出一颗两倍于正常大小的破心脏。
“确实不止一颗心呢,”骆马强迫自己镇定,“为了协调全身,脑子总只能有一个吧?”
这边正思考,死囚的躯体剧烈肿胀,肉体增殖,内在外翻,分出一层又一层的组织缠裹躯干,将原本的体表完全包覆。又翻出十来条手臂、七八条腿,还有零散分布的眼球和嘴。异化的肉身兴奋抽搐。蔓延的躯体有节律地鼓动,如圣人诵经的节拍。
“啊——”
骆马却想到:“变成这副笨重样子岂不是作茧自缚?”
似是驳斥骆马,肉球趴在地面,肢体和肉块交替发力,拖动肉体飞速滚动。
骆马避过。
肉球在他立足未稳之时,竟然反方向伸出一大团组织,扭转方向,再度驱来。几个来回中,骆马不断闪转腾挪,堪堪避过。地面被蹂躏的一片殷红。
一束肌肉节节暴涨,有敲锣打鼓的劲头,绕过刀,剐破骆马的前襟和皮肤。
骆马吃痛,全身气息攀升,刀光倾泻,切碎眼前的腌臜物。他现在明白那些眼睛不只是重口味的装饰品,它们联合起来能够充分观察自己的动作。
肉球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停顿一会,微微起伏。随着它起伏,身下的血液被反复吞吐。
骆马发觉,肉球消耗血液的速度远超肉体增殖的速度,且流失大量水分。他收敛气息,再度迂回。这次保持中距离,劈砍和穿刺中夹杂枪击。不多时,他把自己发现的眼球尽数消灭,代价是多处挂彩,脸上也未能幸免。
“这样一来……”
骆马刚感觉自己抓准脉门,那肉球孤注一掷,用上全部血肉向记忆中敌人的位置冲撞。
骆马迎敌而上,在即将接触时突然降低重心,刺向地面。
迅速滚来的肉球由于用全部肢体提供动力,便只能靠肉体自上而下的旋转攻击。不过,不能说骆马不是在冒险。
所幸它并未打到骆马,反而被插入地面的刀撑起,因强大惯性腾空而起。
骆马弹起腰身,回头直插肉球,迎着其转动的方向顶住刀刃,一圈一圈地剖开。肉球最娴熟的旋转瞬间扩大它的创口。登时血肉横飞,哀嚎动地。
“还不够!”
骆马见对方倒地抽搐,暴露出内部核心,上前插进头颅,一刀搅烂那颗脑袋。粉碎的头颅流血如注。骆马又一顿乱砍,卸掉了颤抖不已的血肉装甲。
他终于长舒一口气,看向瘫倒的何某某。
“我管刚才那招叫——一枝——海棠。”